办公室和往常一样沉静,只听到细小的沙沙声和纸张翻页的声音。
每个人的动作不同,脸上表情却出奇一致——想死。
林温年坐下后,有人问了几句为什么请假,听到他说没事,又复归平静,除去必要交谈根本没人说话。
就这样忙到晚上九点,林温年最后一个下班,关上电脑,起身的时候忽然记起裴述说的话——注意劳逸结合。
他回来以后,好像再没动过。
林温年默默舒展了下后背和腰,也不知道糊弄谁。
外面雨小了很多,但没停,隔着玻璃窗隐约听到外面的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的闷沉声。
他撑开那把黑伞,踏入夜色当中。
宿舍楼旁有家馄饨店,关门时间很晚,林温年顺道买了一碗带回到房间。
伞被放在走廊。
上面占满了雨水,上楼时顺着扇面往下滴,如果不及时处理,时间久了会出现一股霉味。
不用刻意去擦,撑开晾一晚,水大概能消掉百分之九十。
齐航早走一个多小时,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吃东西,手机开着外放,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到林温年进来,随口问:“腰怎么样?”
这几天太忙,林温年没有再去关注齐航私人习惯,但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依旧存在,并且愈演愈烈:“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行。”齐航咽下嘴里的东西,紧接着被手机播放的内容逗笑,好一会儿才止住。
林温年将馄饨饭盒和装着药的透明袋子放在书桌上,拿出了手机。
解锁后还停留在晚上,和裴述加完好友的界面。
裴述的头像和名字都很简单,一只猫,从老旧刷着红漆的木桌下探出爪子,雪白的毛发被阳光照成金黄色,名字则是本名——裴述。
遇见裴述后,林温年总是会产生熟悉感,他的脸,他的眼神,甚至他用过的头像,都很熟悉。
林温年盯着这只猫爪看了几秒,关掉聊天框。
齐航今晚破天荒洗了次澡,大概是晚上吃东西弄脏了衣服,正好一起洗了。
玻璃门推开,里面的热气争先恐后飘出来,林温年在他之前收拾好,只剩药没涂。
等热气散了大半,林温年提着透明袋子进去。
林温年知道自己性取向,很注意**方面,搬来的两周里也想清楚,他并不适合合租。
齐航的生活习惯不能忍受是一方面,还有许多其他方面需要考虑。
林温年进卫生间的时候,齐航目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袋子。
他没有察觉,关上门后,林温年将睡衣后摆撩起来,露出一截腰。
林温年虽然瘦,脱了衣服会发现,他身上还有早年练出来的痕迹,腰细但腹部隐约可见有一层薄肌。
很久以前课外兴趣班盛行,大多数孩子报了奥数、象棋等比较大众的。
林母也给林温年报了班——绘画和散打。
小时候留下的习惯一直到持续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因为时间太紧张便没再继续练下去。
林温年尝试着侧着视线,对着镜子抹药。
白色棉签上沾着褐色液体,刚找准位置,在腰上抹了一下。
“咔哒”
雾面玻璃门被推开。
此时雾气散了干净,林温年停下动作,转过身和搭着门把手的祁航对上视线。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林温年隐隐来了脾气。
他确定自己进来的时候,齐航知道并且亲眼看见了,虽说没有上锁是他的不对,但在清楚里面有人的情况下,不敲门直接推开,不管什么意图,他都不能理解和包容。
齐航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干脆倚在门边,盯着被药水沾上的那块皮肤,挑眉问:“不需要我帮忙?”
林温年忍了忍:“不需要。”
“真的?”齐航看林温年不管药水有没有干,直接拉下衣摆:“哎,不是,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这么防备干吗。”
林温年头次对他来了脾气,将剩余的药装好,撞开他肩膀。
齐航反手握住林温年胳膊:“真不需要?”
这一番行为刷新了林温年认知,他神情冷下来,淡淡瞥了眼被拉住的胳膊。
得不到回应,齐航只好松开手。
晚上,林温年失眠了。
这两周对陌生环境的适应在今晚溃散。
匆匆离开待了三年多的城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每天面对高强度工作,强忍身体不适,还要应付一个奇葩,脑子一时间有些凌乱。
黑暗中,林温年的手机屏幕散着淡淡的光,落在眉眼间,隐藏的情绪全部暴露。
他缓慢地闭上眼。
间隔两个多小时,方才那幕还在眼前回荡。
齐航松开手那瞬,眼底闪烁着兴奋,眼神意味深长。
掺杂着太多东西。
比起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像是一种试探……
林温年再次点开软件,直觉告诉他,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总公司位置特殊,位于南林市中心,附近房子很不好找。
他将自己的要求输入进去,点击搜索,结果能与之匹配的房子很少。
都有几分缺陷。
位置好的环境差,环境好的位置远。
无法符合他提的地理位置好,环境好,附近有大型医院和超市,可以出租的要求
隔天上午,林温年做完手头工作,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了比较靠谱的房屋中介中心。
接待他的是一名中年男性。
他们面对面坐在圆桌边,手边放着一杯热茶。
中介翻开笔记本:“可以先说说你的要求,比如地段啊,房子户型,以及周围设施要求……”
“最好在南林路。”林温年先说了最基本的。
第一个就把中介难到,他“嘶”了一声,开始打量眼前的人。
“你是外地的?”
林温年说:“嗯,怎么了?”
中介介绍南林市买房租房情况:“是这样的,南华市特别是南林路,一般很少有出租的房子,出售占比大。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先说说其他要求,我或许可以找找。”
“环境好。”林温年温温和和地说出了第二次条件。
“呃,”中介咳了声:“继续……”
“附近有大型医院,公交站台,超市。”
中介沉默了片刻,擦了擦汗说:“我尽量。”
林温年大概从中介话语间体会到其中的艰难:“麻烦你了。”
而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时间掐得刚刚好,踩着午休结束的点回到办公室,同组女孩拖着快要升天的身体慢悠悠晃到茶水间。
项目初期最累,准备工作铺垫太长,快把办公室一大部分人的魂都熬没了。
漫画以及插画创作很吃灵感和手感,这群人别说灵感,人都只剩一个躯壳。
女孩看见林温年的声音,行尸走肉般说了句:“林老师,你回来了。”
她说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因为林温年提起手里的东西——几杯奶茶。
林温年分发下去:“这几天谢谢你们帮忙,项目结束请大家吃饭。”
偶然得知林温年身体不舒服,小组其他人分担了不少任务,自动将下班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
他们宅惯了,不知道和人打交道最好的方式是什么,默默做事,不挂在嘴上。
他们不提,但林温年都知道。
大家心照不宣地接下,顺便答应了这个饭局。
下午休息期间,林温年接了杯温水,余光瞥见早上一起带来的伞,点开手机发了条消息:裴医生,谢谢你的伞,今晚有时间吗。
消息发出去将近傍晚才收到回复。
裴述刚做完一场手术,从别的医院转来的病人,手术难度大,本来不打算收,病人家属跪在骨科王之平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哭了好几天。
王之平是裴述来医院后跟的医生,算师父。
他今年五十多岁,在医院待了二十多年,骨科方向颇有造诣,在外名声很响。
这家人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不知在哪里听说王之平或许有办法,连夜从另个市转到南林,可惜这个手术风险太大,饶是王之平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成功。
让家属慎重考虑。
过了一晚,家属还是决定做,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做。
于是王之品主刀,裴述为副手,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五点。
手术室红灯转为绿灯,王之平摘下手套和口罩,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顺着脸颊留下来。
家属呆呆地望着他,而后看见他点了点头。
手术成功。
裴述向来不参与这种热闹时刻。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隔离在热闹之外,肩膀很宽,情绪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淡,投落过去的目光没有波澜,过了片刻他摘了口罩,转身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安静,窗户半开吹进深秋的风,外头最后一丝夕阳垂挂在天边,点点余晖落在地面上。
裴述缓慢地阖上眼。
大脑高度紧绷后放松下来,便会空白一片。
从前模糊的影子此时有了实相,光影渐渐暗淡,汇合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人瘦了许多,头发长了,笑起来还是那么温和。
十一年,听起来很长。
在见到他那一刻。
似乎只是一瞬间。
明天到下周三,日更,喜欢的宝点个收藏吧,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05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