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下午,徐砚清难得在日落前回到了住宅。
她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棘手事务后的松快。
霍星辰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平板电脑上的设计稿抓耳挠腮,旁边散落着几张被揉皱的废稿。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抬,只是含糊地抱怨了一句:“完了,灵感它抛弃我了……”
徐砚清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创作灾区”,这次没有蹙眉,只是平静地开口:“霍小姐。”
霍星辰这才抬起头,看到是徐砚清,有些意外:“咦?徐总今天回来这么早?”
她注意到徐砚清手里的文件夹:“有工作?”
“嗯。”徐砚清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正好压住了霍星辰一张飘过来的草稿。
“‘觅境’项目下周有一个重要的阶段性汇报,需要向投资委员会展示初步成果和后续规划。”
霍星辰立刻警觉起来,坐直了身体:“需要我做什么?又要改主题?”
她语气里带着防备,谨慎地看着她,生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内容。
“不完全是。”徐砚清打开文件夹,抽出几页资料,“主题方向按我们上次讨论的,‘裂隙中的新生’这个核心可以保留。
但汇报不仅需要艺术概念,更需要清晰的项目逻辑、市场分析、预算规划和风险评估。”
她将其中几页推给霍星辰:“这部分,关于作品阐释、创作理念以及如何通过艺术语言体现‘新生’的概念,需要你主导完成。
文字需要精炼,有感染力,但要避免过于个人化和晦涩。”
霍星辰接过那几页纸,上面是条理清晰的提纲和要求。
但她看到那些“目标受众分析”、“传播路径”、“ROI预期”等字眼,感觉头又开始大了。
“不是吧,徐总……”她苦着脸,“你让我画画行,写这些……跟让我做高数题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这是你的作品,你的想法,只有你能最准确地传达其核心价值。”徐砚清的语气是不容置疑。
但意外地没有以往的冰冷,更多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可以提供框架和方向,但血肉需要你来填充。”
霍星辰看着她公事公办的样子,撇撇嘴,认命地拿起笔,开始对着提纲发愁。
嘴里还小声嘀咕:“资本家,压榨劳动力……”
徐砚清就当没听见,自己也拿起另外的资料开始审阅。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
过了半晌,霍星辰烦躁地扔下笔,哀嚎一声:“不行不行,完全没思路!‘艺术语言体现新生’?这让我怎么用你们能听懂的话说嘛!”
徐砚清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到她抓狂的样子,沉默了几秒,忽然合上自己的文件夹。
“你之前那幅《困兽》,”徐砚清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荆棘代表束缚和压力,但野兽仰头嘶吼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不甘被束缚的‘新生’的宣言,即使它浑身是伤。”
霍星辰愣住了,有些惊讶地看向徐砚清。
她没想到徐砚清会记得那幅画,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解读。
“还有你昨晚那张草稿,”徐砚清继续道,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裂隙中的光。脆弱与坚韧并存,毁灭与希望共生。这不就是‘新生’最直观的体现?”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过多的情感渲染,像是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
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霍星辰想要表达的内核。
霍星辰看着她,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她好像……有点明白徐砚清要的是什么了。
“所以……我不需要去编造一些高大上的理论,”霍星辰若有所思,“我只需要把我在画这些东西时,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用更……直白的话说出来?”
“可以这么理解。”徐砚清微微颔首,“重点是让那些不一定具备专业艺术背景的委员,能感受到你作品中的情感力量和普世价值。”
霍星辰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重新拿起笔,对着提纲,思路似乎顺畅了不少。
时间在安静的各自工作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徐砚清感到有些疲惫,她放下资料,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地想走向厨房煮咖啡。
“喂,”霍星辰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厨房,“我下午煮了一壶,应该还没冷透。你要不……将就一下?”
她煮的是自己常喝的加了大量牛奶的甜咖啡,显然不符合徐砚清的口味。
徐砚清脚步停住,看向厨房,又看向霍星辰。
霍星辰眼神里带着点试探,还有一丝“我知道你不爱喝但总比没有强”的狡黠。
“……谢谢。”徐砚清最终走了过去,倒了一杯。
深褐色的液体里混合着过多的奶沫,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端着杯子回到沙发,喝了一口。
过于甜腻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但温热的液体确实缓解了部分疲惫。
霍星辰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立刻放下,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怎么样?我的‘民工特调’?”她带着点小得意问。
“糖分超标。”徐砚清客观地评价,却又喝了一口,“……但提神效果尚可。”
霍星辰“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和她的汇报材料奋斗,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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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材料终于在磕磕绊绊中完成了初稿。
霍星辰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一样,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宣布:“我需要糖分……大量的糖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给城市的夜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
徐砚清合上最后一份审阅完的文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高强度的工作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听到霍星辰的哀嚎,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瘫成一片的身影上。
“厨房储物柜最上面一层,左边。”徐砚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沙哑,平静地开口,“有可可粉。未开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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