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十一假期悄然而至。

舍友都回家而去，只剩下陈十安一人留在宿舍。

关七七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对陈十安唠叨了好久：

“十安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我阳台上的花每天早晚浇一次水别忘啦。”

“还有还有……”

陈十安一一应允，然后措不及防道：“七七你一点的高铁，现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女生拖着行李箱关上宿舍门，飞奔而去。

低头失笑，这冒失的性格跟自己的发小真是很像呢。

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陈十安打开微博看了看附近的兼职，正好上方弹出了更新提示——你的好友“摘星”更新了。

自从上次的聊天过后，她就也关注了他。只不过两人没有再私聊过，只有当陈十安发了新作品的时候，他会来点评。至于摘星的博客，大部分是他自己拍摄的作品，小到叶子上的露珠、纷飞的落叶，大到广阔的大海，耸立的雪山。

这次更新的内容是落日。夕阳的光辉映下，昏黄的霞光渲染着云朵，渐变的恰到好处。光束四散，这一刻被镜头记录下，治愈人心。

陈十安猛地望向窗外，余晖已被云层遮住，只留下一点暗淡的光。

她苦笑了一下，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最后她找到了一份兼职，是在画展中当志愿者。正好她对这个画师很熟悉，也很喜欢她的作品，既可以免费观赏又可以赚到钱，一举两得，极具性价比。

手机里铃声响起，是陈十安的发小姚梦晴打来的电话。

“安安，十一假期你回来吗？”

“不了，留在M市。找了份画展的兼职，能有点收入。”

“好，照顾好自己啊安安。”

“我会的。我父亲他……”

“他在小林阿姨家挺好的，听说最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你放心吧。”

窗外，夜幕渐深。她放下手机发起了呆。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靠着兼职和父亲姐姐陈云林一家的资助维持着生计。在发生那件事以后，她不得不独立起来，与自己的情绪对抗，努力去做很多事，用力活着。

心里泛起阵阵酸楚，眼眶逐渐湿润。

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可是这好难呀。

-

另一边，男生宿舍里十分热闹。

周寻打完球回到宿舍，看到自己的舍友要么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打游戏，要么就是和对象煲电话粥的。

他不禁惊讶：“你们都不回去啊？”

“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我待在家我父母恨不得把我轰出去呢。”张诚屏幕变黑，扭头回了一句，“不过那个谁，徐景天倒是回去了，家里有事。”

江起元将身上的脏衣服一脱，抱怨道：“小左他们打的也太猛了，不过周寻你最后那个绝杀真的帅啊，你暂时是我偶像。”

“……”周寻咧了咧嘴，“你要是少失误几个球，我还能打得更轻松点。”

这一句给江起元噎得说不了话，但仍嘴硬道：“我有几个球打的还可以吧。”

周寻盯着小江同志，不说话，但是眼神表明一切。

江起元讪笑着，只好转移话题：“这几天你有啥安排不？”

周寻打开手机：“有的，过两天有我比较喜欢的一个画师开展，我要去看。其他时候没什么安排。”

江起元点了点头，他知道周寻对艺术颇为热爱，只是好像小时候出了什么事让他没走上那条路，他没继续说下去，自己也就没再问。

假期第二天上午，周寻收拾好自己出了校门。

画展离学校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周寻注意到还有一位女生也跟他一路。不过她戴着白色口罩黑色帽子，看不清容貌。

周寻不禁带了几分欣赏的目光，这次画展绘画作品的作者是德国一位小众画家，风格偏抽象派，因此有很多人难以欣赏。这硕大的校园能有一人和他“同担”已经是一件足以庆幸的事了。

到展厅门口时，他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女孩子的身影。也许是在自己玩手机的时候已经进去了吧，周寻没有多想，满怀期望地踏进展厅。

陈十安也发现了自己一路上总有一位男生，但好在是节假日，路上人来人往，况且男生与自己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也就放下了一点防备。

陈十安按照主办方的地址来到了志愿者集合的地点。一位长相偏御姐的大姐姐接待了她：“你就是陈十安吧？长得真乖巧好看，来，这是你的牌子，记得一定要全程戴着。”

陈十安听闻点了点头。

大姐姐继续道：“你是隔壁M大的吗？”

陈十安又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对，大一的。”

“哈哈，看出来啦。我是大三的，叫周可悦，小学妹你呢？”周可悦化着明艳的妆容，波浪卷的头发及腰，笑容开朗大方，陈十安看着她，有点呆了，微微低头：“陈十安。”

“好，十安跟着我吧，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展馆。”她揽过陈十安的肩膀，拉着她浏览过一幅幅画作，简单介绍了一下，发觉她看得入神，不由得好奇道：“看来你对这些很感兴趣？我还以为来这里当志愿者的都是为了大学志愿时长的呢，譬如我。”

陈十安回过神来，听闻不禁笑了笑：“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之一。”

周可悦打趣道：“那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了，你懂得肯定比我多多了，我只是个外行。诶，我堂弟对这些了解颇深，他今天应该也会来，你倒是可以和他聊聊。”

周可悦又跟她讲了点要求，比如有人要触摸画作就要上前提醒之类的，陈十安一一记下。话音未落，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堂姐！”

陈十安微眯了眯眼，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额前碎发微微挡住了眼睛，穿着白色卫衣，远远招着手。

嗯……长得很好看，至少笑起来。

但陈十安还是微微退了两步，站在周可悦身后。

周寻看到站在自己堂姐身后的女生，几乎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天在空教室画画的女生，刚刚与他同路的似乎也是她，看起来很有缘。

周可悦用手假装捂住嘴，带着惊讶的语气感叹道：“你小子今天起这么早，看出来了，真爱啊！”周寻轻笑了声：“那肯定。然后……姐今天很不一样啊，你这么正经，我还真不太习惯。”

“周寻你什么意思，我化了俩小时呢！行了行了先不跟你扯了，给你介绍一下，”她拉过陈十安的手，“这是我新认的学妹，陈十安。十安，这就是我的堂弟，周寻。”

“你好，幸识。”周寻看着她，扬起嘴角，声音清澈干净，一双眼睛满是真诚。

“你好。”陈十安看了眼他，很快移开视线，低下头看着学姐拉着自己的手。

好温暖的手……她是可以相信的吧……

只是这个男的。

会不会也和之前欺负她的男生一样，虚伪，欺骗，幼稚？

表面上对她好，但是私下里……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她的思路。

“志愿者那边需要我过去了，周寻你自己逛逛吧。十安，这里靠你啦。”说完，她就匆匆离去。

时间还早，展馆里还没有什么人，陈十安与周寻面对面站着，空气仿佛被凝固。

奈何自己是这一块区域的负责人，不能离开，肯定也不能赶别人走，好歹他是游客。

周寻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走到一幅画前，观摩后说道：“安蒂斯的画的精髓就在于总是能发现生活中很小的事物，常常会揭发人性的险恶。在那个时代，敢于这么画的，自然结局不会太好，听说最后是病死的，不过我不太相信。”

他说完，感受到了陈十安的目光，转过头去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却又带点冷漠。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起来：“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了解。”

但是周寻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孩眼中似乎有了一些波澜——

“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举报了。安蒂斯画了一幅有违反当时观念的画，被家中一向看不惯他的某个哥哥上报给政府。然后被注射了致死的药物。对外说是病死了。享年29岁。”

透露出对画家悲惨命运的同情、不忍，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愤慨。

眼底的灰霾不自觉的一闪而过。

那一刻，他的心湖泛起了异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