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点了点头，作了然样。

此时此刻，阳光正好从玻璃窗中透过，照射到二人的中间。空气中灰尘飞舞，场景美得像一幅画。

“那我再去看看别的画了，再会。”周寻摆了摆手，从她身旁走过，没有刻意离她很近，保持了一段距离。

陈十安没有回答，又恢复了平时淡淡的模样。

因为是小众画家，画展只举办到了下午一点，人流也逐渐散去。

周可悦找到陈十安，通知她工作结束，笑着说：“辛苦啦，工作得好认真，我还拍了几张你的照片。”她拿出相机，调出里面她拍的陈十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亦或是淡笑着为别人介绍画作，静谧美好。

陈十安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工作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

她望向周可悦：“可悦学姐，我可以自己再去欣赏一下这些画吗？”

她还没有完整地欣赏所有作品。

“当然可以啦，去吧。”

“好，谢谢学姐。”

陈十安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一幅幅画作之间，偶尔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些色彩斑斓的作品，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与渴望。

尽管她自己的画作也独具风格，可长期困于黑白灰的世界，让她对这些明艳的色彩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向往。

渐渐地，她走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幅画前，出乎意料地，周寻也在。

“你觉得这幅画想要表达什么。”陈十安问。

周寻没有惊讶于她的出现，眼睛仍盯着面前交织的线条。

“它像是作者内心深处一场混乱又热烈的梦境，线条的交织，就如同梦境里那些纠缠不清的思绪，而这几块亮色，又像是黑暗中突然闯入的希望之光。” 他回答道。

陈十安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光亮，她第一次遇到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人，内心仿佛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两人就这么一幅画接着一幅画地探讨下去，从古典主义的细腻笔触到现代艺术的大胆创新，从油画的厚重质感到水彩的灵动轻盈，大部分时候都是周寻分享自己的看法，陈十安补充。

周寻的热情开朗与独到的见解渐渐感染了陈十安，她原本紧抿的嘴角也时不时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

他与可悦学姐很像，都具有亲和力与感染力，能吸引别人向他们靠近。

最后，周可悦找到他们，说该闭展了。

“你们等等，我想到一件事！”周寻突然想起什么，一瞬间跑开了。

就在两人摸不着头脑之际，他拎着一份袋子回来了，伸向陈十安。

“这是这次画展的限定挂件，我以为早就售罄了，没想到工作人员说还有库存，我就买来了，算是一份纪念吧。”

陈十安有些不知所措，她望向周可悦，周可悦也朝她点了点头。

“谢谢。”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收下了。

凭借她现在的能力，买这样一份上百的挂件属实不易，尽管她很喜欢。

“那么周寻你等会跟我出去一下，十安你呢？”

“喂姐，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叫上我陪同啊……”周寻在旁边小声抱怨。

“我回学校。”

于是三个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见陈十安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周可悦用手臂捅了捅周寻，略带八卦地说：“我们三都是一个学校的，算不算有缘。你俩在学校里见过没啊。”

周寻刚想点头说见过，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好，就摇摇头否认了。

“她看上去和别人很不一样。与人相处的时候淡淡的，但是面对那些画又特别专注认真。”

周寻回忆起第一次在旧教室遇见她的经历，不置可否。刚刚与她讨论时，她总能精准get到其背后的深意，让自己甘拜下风。

“诶，可惜没加她联系方式……”周可悦望着天，带着遗憾的语气。

周寻：？

思路被打断，他有些不解自己姐的脑回路：“加联系方式干什么？”

“当然是觉得十安很有人格魅力啊！”周可悦对自己堂弟的直男想法无语，内心暗暗吐槽怪不得十九年了还找不着对象，“不仅长得好看，对艺术的了解还那么深入——周寻，有机会你去帮我要一下呗？过后几天我可能都不会去学校。”

周寻沉思了一会。

找机会要联系方式这种事。

他从来没干过啊！

不过，自己还是点了点头，他很确定内心有一个想法，他也想要。

“好嘞！走吧，现在陪我去买新衣服！叫你来主要还是多一个人能帮我挑一挑哈哈哈。”

周寻：……

陈十安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下学校的官网。M大是M市最好的学校，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校，因此有很多课外活动，给予的奖金也非常丰厚，提倡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学校官网的页面上跳出来十一月艺术节的宣传，在征集各学院学生作品的投稿，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只需要是原创作品。

陈十安继续往下滑，看到了奖金一栏：特等奖三名，每名2000元；一等奖十名，每名1000元；二等奖三十名，每名500元，还有若干三等奖，每人50-100元不等。

她盯着屏幕，微微敛眉。

首先，她对自己的绘画水平没有具体概念，因为学院里还有艺术分院，里面的大佬肯定很多，自己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虽然自己的作品也曾在社交平台上火过一阵子，主要还是因为一部分人觉得她在传播负能量，而另一小部分人则不这么认为。

不过，倒是没人说她画功差的，甚至还有人愿意高价买下她的画。

陈十安虽然缺钱，但还不至于卖艺，她视自己的作品为孩子般。所以她回绝了一切问价，至于网络上的争议就更是随便了。后面热度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些仍然支持她去画自己想画的。这就够了。

问题是，她这次参赛的主题该选择什么呢。

陈十安望向阳台，被墨色渲染的天空只闪着几颗不起眼的星星。

关七七种的花摆在窗台，因为她之前的疏忽忘记浇了几次水，花瓣蔫蔫地耷拉在那里，快要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花，枯萎，黑夜……

陈十安合上电脑，关上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在脑海中构思。

国庆假期过去，陈十安其中一个家就在附近的舍友舒严先回来了。

她敲了敲门。没人响应。

舒严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宿舍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冷哼一声，以为陈十安会在，还在想怎么与她相处。

舒严一直有些看不惯陈十安，尽管长得很好看，却总是装着一幅高高在上不理人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没几个。幸好有关七七这个话痨能缓和一下宿舍氛围。至于还有一个舍友方静如，暑假谈了一个校内学长，天天忙着谈恋爱。

她收拾好行李，躺在床上刷起了校园贴吧，其中有一个寻人贴很火。

“急急！！寻今天在一食堂吃饭穿灰色外套白色裤子看起来180左右的男生！！坐在南边靠窗的位置，好帅啊啊，笑起来感觉天都亮了，有偿~”

下面附上了一张远远拍他正脸的图片，即使很糊，也能看出他的容貌很优越。

“周寻？我看到他今天在那儿吃的。”

“楼主找的是周寻吧……刚入学就被问遍了，他好像不加微。”

……

随着越来越多回复这条帖子，话题逐渐变成了青春少年少女总是要聊的内容——

“周寻就不用说了，还有计算机院的时嘉也挺帅的。”

“你们知道陈十安吗，人文学院那个女生，真的很好看，长得偏乖又不失气质。”

“听过，感觉挺神秘的，没什么她的消息。”

舒严看到这条，点开匿名回复，输入：我认识，看上去就是个花瓶，也不怎么理人。

发送。

随后，她不在意地关掉页面，听到门外传来开门的动静。

“谁？”

“是我，关七七！”外面传来了响亮的回答。

关七七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看到舒严在，不禁愣了愣：“就你在？十安静如呢？”

舒严眼睛没离开手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陈十安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多。

这几天她一直待在旧教室画画，整体大致完成了，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耗了她许多精力去思考，导致关七七看到她顶着苍白的脸色回到寝室时吓了一跳。

“十安你没事吧？”

陈十安摆了摆手，“我没事。”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回应。

后半夜，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陷在被窝里，眉头紧锁，呼吸急促。逐渐升高温度如同凶猛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让她神志恍惚，在高烧营造的混沌世界里，陈十安踏入了一场惊悚的梦魇。

梦里，四周是熊熊烈火，火舌肆意舔舐着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滚滚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

“救命……” 她的呼喊被火海吞没，声音沙哑而无力。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火中若隐若现，拼命朝她伸手。“妈妈！” 陈十安眼眶瞬间盈满泪水，向着母亲的方向踉跄奔去。可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炽热的火焰烧焦了她的发丝，滚烫的气浪灼烧着肌肤。母亲的面容在火光中愈发清晰，却透着深深的绝望与不舍，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陈十安却听不真切。

火势愈发汹涌，陈十安体力渐渐不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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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暗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