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翊饭局中途去了洗手间,这几个小时嘉森的人给他打了数不清的电话,他一个都不接,越拖下去,越有利于泽瑞。
他看见一条齐宏杰发来的消息,说是马上过来将档案袋交给他。
“操他妈的。”他走向室外吸烟区,咬着烟嘴,按动打火机,尼古丁让他烦闷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他抽得很急,一支烟很快燃尽,又续上第二支。
他清楚地一旦知晓其中的内容,他肯定会和叶容大吵一架,而叶容对他太过于包容,应该只会含着眼泪听凭他的指责,他不想伤害她,叶容是那样的爱他,他几乎是她的全部,每当她深深地凝望他时,她眼里的爱意比阳光还明媚耀眼,以至于让人不忍心苛责她,使她哭泣,你会想,你明明很爱她,你又怎么忍心让她难过呢?
他们现在的生活宁静而甜蜜,可即将要被推翻打碎了,他敢保证,他前脚看完,后脚就会发狂,他索性摘下领带,解开第三粒纽扣,从牙关挤出一句:“操。”
许久过后,齐宏杰还没赶到,项翊察觉到不对,他给他打了通电话——是忙音,项翊锨熄烟头往外走去,他让赵盛去齐宏杰家里把他的电脑、U盘以及纸质文档带出来,赵盛很快应下,开锁这种事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项翊没了助理挡酒,被人灌了不少,可他知道他没醉,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了,齐宏杰对他说过,叶容的前任不是普通人,凭借他多年来的经验,极少出现一周都无法获取信息的情况,这说明叶容的过去被人为的掩盖了,然而能做到这种事的人极少。
他不禁想,叶容的曾经到底有多么的敏感,局面才会如现在这般难解难分。
愁闷之时,酒精总是极富诱惑力,他也算是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的闷,到后面邓总都劝他少喝点。
“这是怎么了,项总平时很少喝这么猛的,今天怎么回事啊,跟我们说说,我们给你出出主意啊。”邓总拍着他的肩膀说。
“和女朋友有点小矛盾。”
“哎哟,我说多大的事呢,你给她买个铂金包不就行了,女人嘛就喜欢包包首饰这些东西,好哄得很。”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呗,项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保准你喜欢。”
项翊不搭话,自己满上,“不说这些,咱们继续喝。”他露出淡漠的笑容,又闷了一杯白的,邓总他们拦都拦不住,照他这么喝下去迟早要出事,万一喝成胃出血,到时候还得叫救护车,他们干脆把司机叫来送他回去。
半道上项翊接到了赵盛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项总,齐宏杰失踪了,家里的电脑U盘和文件都被人搜走了。”
项翊恨恨咬牙,他捏着难受的的山根,想要缓解酒精带来的不适。
“找,把人找到。”
蓝调的月亮洒下一层凉薄的光辉,好似在嘲笑他可悲而荒诞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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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换好衣服的叶容说。
项翊将心思从昨晚齐宏杰失踪一事抽回,他的目光落在她略重的妆容上,“你的妆——”
他用手指了下她眼下那一块,不过她的妆容还挺可爱的,显得她很有元气。
“不好看吗?”叶容不自信地盖住脸。
“好看,很好看,不过你平时似乎很少化、这叫什么?”
“腮红。”
“你很少画腮红。”他停顿下来。
“怎么不继续说了?”
“挺可爱的。”项翊说完摸了摸额头。
“谢谢。”叶容低下头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走吧,别迟到了——唔!”
项翊抵着她往后退,直到抵|在墙面上,他捧着她的脸,眼看就要低头吻下去。
“不可以!”叶容用力地捂住他的嘴巴,急忙阻拦道。
“为什么?”项翊有些不满。
“因为口红会花的。”叶容嗫喏道,“所以要下班以后才能亲。”
项翊顶了下腮,偏过头,依依不饶地道:“就一下。”
叶容想了想,还是让步了,“好吧。”
项翊非常守诺,果真只亲了一下,他动作随意地擦掉嘴唇上的口红,手指上带着红痕,叶容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发现自己又回避过去,她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细致地给项翊擦干净手指,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好啦,擦干净了。”
项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这下真的该出门了。”
项翊换了台保时捷,出小区时他观察周围,他妈的终于没看见嘉森的人了,这群王八蛋。
叶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
“我还以为嘉森的人都堵上门来了。”
项翊没想到被她猜中了,“嗯,前几天来堵过,我警告他们赶紧滚,不然就把他们撞飞。”
叶容拧着眉毛,笑道:“你这算是恐吓吗?”
“算。”
前面是红灯,项翊停下车,等待绿灯。
“和同事们的关系缓和些了吗?”项翊清楚叶容在部门里会受些挫折,但他实在不想让她做自己的秘书,跟她的专业不符都是小事,主要是他认为凭叶容的学历及能力来看,做秘书太过屈才了,所以才把她安排到部门里实习。
“除了极个别同事不大搭理我,大部分还是相处得比较融洽的。”
叶容并未说出极为同事的名字,因为没必要也不应该,她们的能力很强,学历也很高,这类人有傲骨很正常。
“你的主管在我面前夸赞你,说你学东西学得很快,效率高,很有责任心。”项翊淡漠的双眸温和许多。
“我?”
“不然呢,还能是谁?”
绿灯亮起,项翊踩下油门,将路旁的绿化甩在身后。
“也许我的确做得不错,”叶容捻着手指,她露出平静的微笑,“但更多的是给你面子吧。”
“不一定,你的主管是出了名的嘴毒,既然她愿意夸你,就说明你有足够的能力。”
“好吧,那我就接受了。”
虽然早晨的相处的确很温馨,但今天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泽瑞收到了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罚单,泽瑞被指控垄断市场,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罚单上还要求泽瑞停止垄断原料药,恢复对嘉森的供货,一时间消息全都传开了,各种财经新闻不约而同地报道此事。
不用说,跟徐默脱不了关系,他是那种心里就算有想法也依旧能笑呵呵地跟你说话的人,他向市场监督管理局举报了泽瑞,说白了就是撕破脸了,事到如今,项翊更不可能放过嘉森,妈的,总不可能耗了时间、精力以及八千万的罚款之后结局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泽瑞当天召开了股东大会,其中一位股东对项翊当初的决策非常不满。
“项总,恕我直言,如果当初听取徐董的意见,由他们控股百分六十,泽瑞持股百分之四十,情况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糟糕。”
这位股东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行事作风就如同他的年纪一样保守,他认为吞并嘉森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盈利,如果两家联手,便可以操控国内市场,何乐而不为。
项翊双手搭在桌上,时不时地敲打着,他认真地听老头子说的话,面上毫无表情,等老头停止发言后,他才道:
“对待嘉森这样的对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诸位仔细回忆徐敬辉的行事风格——鸟尽弓藏,说的不就是他吗?已故的李董当年扶持着徐敬辉起家,嘉森步入正轨时,徐敬辉与李董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最重的结果诸位也看见了,李董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我并不是存心恐吓,只是想提醒诸位,如果合资以后继续由嘉森控股,一旦他们获得更广大的市场,一定会把我们一脚踢出去,相信各位也见过不少的先例,稀释股权再简单不过了。”
老头子板着脸,但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他也认可了项翊的话。
另一位股东说:“可是市监局不允许我们控制原料药,嘉森迟早会恢复生产,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合资行不通,收购更不可能;并且嘉森一再的降价迫使我们也只能跟着降价,这极度的挤压我们的利润空间,对公司的发展非常不利啊。”
说白了就是钱赚得少了。
项翊明白他的担忧,他清楚股东们对他的不满,他需要安抚他们急切的情绪,这也是今天召开股东大会的一大原因。
“徐敬辉不愿意把嘉森卖给我们,不代表他不愿意卖给别人。”项翊的目光扫过众人,透露出极为明显的讯息。
“项总的意思是?”
“各位应该也听说了羊城的一家仿制药公司正在与嘉森洽谈收购一事吧?”项翊冷峻的脸庞带着股运筹帷幄的劲,那双充满魄力的眼睛环视众人,接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今天我想告诉各位的,同时也希望获得你们的支持与理解。”说到这,项翊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股东们瞬间明白他的话音,项翊通过仿制药公司收购嘉森,事后将二者兼并,同时打开仿制药的市场,真正地实现了一箭双雕。
年纪大的股东说:“我同意。”
“我也没问题。”
股东们陆陆续续地同意了项翊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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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翊结束了今天最后的会议后,神色终于放松了些,他看了眼时间,等叶容打卡下班后他们就能约会了。
他最近太忙了,约会都很少,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相处,除了曾经的一次游乐园约会以及短暂的欧洲行,大多不是在叶容的公寓就是在他家,正好最近上映了叶容喜欢的电影,他们也就可以享受约会了。
叶容的妆保持得很好,几乎没有脱妆,她上了车,背靠真皮座椅,神色莫名地懵懂。
她转过头,露出和往常相同的笑容,连弧度都丝毫没有变化,“走吧。”
项翊迟迟没有发动车辆,他盯着叶容的红润的嘴唇,他很早之前就觉得她的嘴唇非常的性感,偏厚的嘴唇与柔和的脸部线条使得她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因为骨像有些突显,会让人不自觉地注意到她的双唇,哪怕她平时面上毫无表情,也会在那双温情的眼眸与可爱的双唇的映衬下显得不同寻常。
叶容察觉到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怪样的笑容。
“想要接吻吗?”
项翊呼吸停滞。
“吻我。”她说。
项翊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脖颈往自己身前扣,低头用力吮吻那张柔软如奶油的嘴唇。
车身内是项翊急cu的呼吸声和亲吻声,他担心弄花她的口红,只是轻轻地啄,并不敢深吻。
叶容迷蒙地半睁开眼睛,他真好看,性格过于冷漠然的他有时候会有些小脾气,但她都能接受,他的眉弓较高,眉毛也浓,看上去很英气,充满魄力,深刻的眼窝下的那双黑沉的眼珠,或许别人觉得冷漠,但她却觉得温情不已。
“好可爱……叶容宝宝,真的好可爱……我感觉我血压都高了……”项翊捧着她的脸,感慨地道。
“你说过很多遍啦,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项翊发动汽车,很快便驶入大道,在混着无尽的车流,天空红霞万丈,其中混杂着奇多的紫色云彩,将梦境般绚烂的光景美感推到了极致,他们一路驶向远方,最终,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到了影院,项翊买了热饮和爆米花,他拿起两颗塞进她口中,自己才吃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往七号厅走去,工作人员把门拉开,他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打开手机电筒,“小心点,别踩空了。”
“好。”
她夜晚的视力很差,他得多留心。
他们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叶容环视周围,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观众了。
“哥你包场了吗?”
“嗯,我看电影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怪不得只有我们俩。”叶容给热饮插上吸管,递给他。
“包场要多少钱啊?”
“反正不到八千万。”项翊说完摆出自嘲的笑容。
“还不够买两台柯尼塞格,对啵。”叶容用逗弄的语气说道。
“是。我们叶容真会说话。”项翊大笑道。
电影结束后,他们去了私房菜馆吃晚饭,由于热饮喝多了,叶容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她放下汤勺,安静地给项翊剥蟹和虾。
“啊。”叶容张开嘴巴发出声音,将剥好的虾肉递到他唇边。
项翊低头咬住,在叶容希冀的目光中,他说:“味道很好。”
她做这些事的动作很自然,像是一种习惯,和她在一起会很舒心,她总是带着恬静的微笑,不与你发生争执,不让你难堪,会主动帮助你,她像迷人的陷阱,让人不自觉地陷进去,哪怕你惊觉落入陷阱,却也只能记住她微微侧着头,眼里流转着玻璃般的光辉,她是那样的美丽动人,就这样,你再也无法逃离。
他们在外面玩到深夜才回家,项翊还在兴头上,拽着她去了卧室。
身旁的爱人陷入了睡眠,叶容静静地聆听他平缓的呼吸声,她挤进他温暖的怀抱中,揽着他的腰,好幸福的一刻,好温暖,叶容闭上眼睛,眼角涌出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泪痕。
她记得一天晚上项翊咬着烟头,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低头打火,侧脸在烟雾中蒙昧不清,从叶容的角度看,他的鼻梁隆起的弧度和下颌线条太过于熟悉了……
她仔细对比他们的面容,真是很相像的,尤其是鼻梁和面部下半部分的轮廓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性格上却大有差别,项翊性格比较冷漠,除了必要的人和事,他大部分时候都较为严肃;而霍琛却不同,他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哪怕露着微笑,却让人感到胆寒,那双凉薄的凤眼透露出疯狂到极致的内在,在叶容看来是恶意,毫不掩饰的恶意,最可悲的是,她发现霍琛对任何人都不向对她这样残忍,她恨透了他的强迫,恨透他刻意恶语中伤她,恨他的所有、全部。
可奇怪的是,当初她服下四十七片安眠药时,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不仅有叶青崩溃地对她说放过她,那时候她的胸口真是好疼啊,太疼太疼了,她的出生难道就是一个可悲的错误吗,为什么啊,她也不想叶青生病,她已经很努力的学习、省钱了,可是她们还是很贫穷,甚至到了需要叶青需要卖|shen才能生活,叶青解脱后,她便孤身一人行走在人世间,她只记得自己每天都在学习,睡觉,不停地重复这一过程,后来在绝望的一天,她遇到了项翊……
夏日灼热的暴雨,他坚定的语气与恳求,她野兽般的绝叫,那场雨在她的世界下了好久……
太多的安眠药让她的胃部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她已经快陷入死寂中,却奇诡地看见了霍琛——除夕夜窗外飞着苍白的大雪,外面万家灯火,人声鼎沸,穿透冰冷的空气来到她的耳畔,好似凛冽的空气从她身旁卷过,她看见在床上昏昏沉沉时,霍琛正在亲吻她的手臂,她由于恐惧不敢推开他,外面响起了爆裂的烟花声,声音经久不绝——新的一年到来了,原本冷清的出租屋居然有了些生气,之后叶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她意识到她必须和项翊分手时居然比发现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更让她痛苦,该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你的,这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项翊和霍琛不一样,他们完全是两类人,她只需要抛却霍琛的所有,就可以面对完整的项翊,他是唯一一个对她说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这句话真是太富有吸引力了,不是吗?
他将她从黑色的十字架上拯救,告诉她永远不要回头,他的声音如同救世主,他的双手是那样的温暖,正如同心脏的温度。
他将她从血肉淋漓的过去拽出来,与她一起奔赴前路,她不再回头,每一个痛苦的时刻,她仅仅只靠着脑海中他的声音,就足以坚韧不拔地往前走。
“我才不要告诉你呢,至少、至少再等等……”叶容轻声道,声调比夏夜和缓的风声还低,仿佛是远山中的一道哀鸣。
她蜷缩在他的臂膀中,面上的神情甚至透着诡谲的固执,项翊被她的动作弄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很清晰。
“小腹不舒服吗?”
“没有。”
“到现在你都还没睡吗?”项翊听出了她明澈的嗓音,她还未入睡。
“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可能是白天喝太多茶了,抱歉把你弄醒了,”她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埋首在自己锁骨下方,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睡吧,翊哥。”
在她的抚慰下,项翊很快就再次陷入了睡眠,叶容听见渐行渐远的警笛声,好似对她的审判,她悲伤地闭上眼睛,胸中汹涌着极为强烈的、歇斯底里的、疯狂的想法:继续爱我吧,你不能背叛我啊,你怎么可以呢,对吗?你是我的,你属于我,你的每一道目光、每一次呼吸、每一寸灵魂都属于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背叛我……请永远永远属于我。
哪怕是梦,也请再长久一些吧。
过激的情绪让她不由得发出极轻的“呃”声,不知为何,让人不忍心听下去,她颤抖着手在离项翊面部一寸不到的地方虚虚地描摹他的轮廓,神情是那样的疯狂而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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