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闹闹腾腾地吃完饭，又钻进训练室里去，秦昭给阿姨结完账，瞅了一眼在厨房帮忙洗碗的赵卿之，没管她，径直转头也进了训练室。
等到再晚一点，杨沫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大家才基本结束了训练，三三两两地休息洗漱，完事睡前开个会，就这样结束一天。
杨沫又把秦昭留下开小会。她一进门就看见在厨房收拾的赵卿之了，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后，敲着桌子问：“那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总不能扔大马路上去。”秦昭把腿一翘，不在意道：“我知道不合规矩。你想办法给她在后头青训队挂个名吧，住还是住这边，上学也方便。”
杨沫打量秦昭片刻，抱胸道：“你给我透个底，这小孩要住多长时间？青训的合同不转正式队员的情况下可是十年起步，人家要没想进电竞这一行，你这不是害人吗？”
秦昭不乐意了：“现在是我养着她，她还挑上了？那你说怎么办？不挂名直接住基地？这个先例一开，以后别的队员要往基地领人我可不管。”
现在的电竞圈已经跟当年不一样了，有的是流量，队员们的前东家，师门，乃至合作商都是千头万绪的复杂人脉关系，要是谁打听到承影基地能住外人，有的是人敢把主意往这上面打，更何况承影基地还住着个秦昭，这个圈子闪亮亮明晃晃的金山，还年轻。
至于要住多久......
按秦昭对自己那个小姨的了解，只要承影倒闭的消息没传到她耳朵里，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想到这，秦昭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家长的想要家长，有家长的反而还不如没有，这都是什么事啊。
杨沫也跟着叹气，翻出了手机备忘录：“她在哪个高中上学？”
秦昭：“不知道。”
杨沫：“身份证有吗？户口本复印件？”
秦昭：“不知道。”
杨沫：“出生年月日总知道吧？”
秦昭：“……”
杨沫震惊道：“那她来了都一天了，你什么情况都没了解？”
秦昭理所当然：“她又不是我闺女。”
杨沫：“…………”
杨沫一手指天：“上楼，我不想跟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多说一句话。”
秦昭“切”了一声：“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随即利索地卷着自己的平板走了，连头都没回，留下杨沫一个孤苦伶仃的身影。
杨沫看着秦昭远去的背影，发自内心道：“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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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后见秦昭没提让自己离开的事，赵卿之又在屋里呆了半天，看了眼时间，想着大概至少今晚能住下，才从柜子里拿出床上用品，麻利地拾掇好，打开行李箱找出一套旧睡衣，把刚领的校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往床上一倒。
她想了想，觉得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犹豫片刻，在行李箱里扒拉了半天，从最里层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猫娃娃。
秦昭结束训练上了楼，一转头发现赵卿之在自己门口站着，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赵卿之冷着脸，有点拘谨，下意识地抠裤子缝：“我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秦昭不剩多大点的慈悲心在夜晚终于稍稍发作了一点，想着赵卿之大概是没安全感，又只认识自己，想来说说话打个招呼之类的，于是往脸上套了个微笑：“还适应吗？晚饭怎么样？”
赵卿之心说晚饭怎么样你不知道吗，合着说要下面条吃，结果最后还忘了，最后阿姨下了两碗面全让赵卿之吃了。她打心底里怀疑秦昭是不是连比赛规则也不记得，不过心里这样想，要是说出来就有点太没礼貌了，于是嘴上说：“适应，阿姨煮的面很好吃。”
秦昭笑笑：“好吃就行。”紧接着，她拧开门把手想进屋，见赵卿之还站在门口，于是憋出了几辈子的耐心，把笑容又挂脸上了：“还有什么事吗？”
赵卿之抠着裤缝，犹犹豫豫地从身后拿出那个小猫娃娃，尽量表现得拘谨一点，好招别人喜欢：“我...我住在你这，本来应该买点礼物，但还没来得及。这个娃娃是以前在福利院一个老师教我做的，你要是不嫌弃......”
她没来得及说，这个小娃娃是福利院老师带着去寺里上过香的，她觉得吉利，但没说出来，因为看见秦昭神色淡淡，好像并不喜欢的样子。
秦昭瞥了一眼那个没牌子的娃娃，看见腿部蹩脚的线头，不置可否道：“这是你的东西，我哪能轻易收啊？而且你年纪小，还是你留着合适，早点睡吧啊。”
说完，秦昭拍拍赵卿之的肩膀，然后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
赵卿之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照例把娃娃摆在床头，又狠狠拍了一把小猫头：“到哪都被人嫌弃。”
她独自坐了一会，又小声嘀咕道：“......算了，爱要不要，该死的暴发户。”
第二天上午，杨沫正哼着歌在厨房准备午饭，被悄么声进来的赵卿之吓了一个踉跄，差点就地心脏病发作：“你怎么起这么早？”
赵卿之往外看了眼表，确定已经快十点了，又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基地一楼，困惑不已，但也没问，先洗了手，开始麻利地帮杨沫干活。
杨沫也没想到这小孩大屁蹦不出来一个，竟然还有几分眼色，知道扫扫地帮忙弄弄菜，看一眼锅里的东西就晓得下一步该干嘛，而且手脚勤快又麻利，比秦昭是好得没边了。
一家子姐妹，怎么差距这么大呢。杨沫感叹了一下，问道：“卿之是吧？”
赵卿之：“嗯。”
杨沫：“听说你是要过来上高中，考的哪个学校啊？”
赵卿之：“津丘一中。”
杨沫乐了：“成绩不错啊。津丘区离我们这也近，那学校估计也就几站公交的功夫吧。”
“住的习惯吗？你瞧我，那个房间也没来得及收拾，要添置什么东西你就尽管说，千万别客气，哪里觉得不舒服也尽管说。”
赵卿之乖巧地点点头，并不大搭话，只低头切菜。长长的刘海垂在额前，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挺翘的鼻尖。
杨沫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卿之啊，有个事我得告诉你。按规矩咱们基地是不能住外人的，秦昭的意思呢，是让你在隔壁青训队挂个名。但挂名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合同是得签的。”
杨沫没说全，但赵卿之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抿了抿嘴，问道：“是表姐的意思？”
“是啊，”杨沫说：“你表姐可犯愁了，想来想去就这个办法了。不过不用担心，那个青训合同我会给你改改的，要是你以后没打算打电竞，压根没影响。”
但赵卿之的注意点却完全不在这方面，犹豫片刻，她问道：“秦昭姐……愿意让我留下来？”
杨沫又乐了：“你这是哪里话？房间都准备好了，哪有不留下来的道理？安心待着吧，学费生活费也都不用你操心，你表姐有钱着呢。”
赵卿之一激动，差点把手指头给切了，连忙放下刀，半晌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姐。”
她这样一笑，终于散发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来，把杨沫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社畜狠狠感染了，一边被赵卿之可爱得呜呜叫，一边挥着手：“行了行了，出去玩去吧昂，自己找个电视看，要么我那还有台闲置的PS5，拿去玩吧。”
“不用，”赵卿之又把菜刀拿起来：“我会做饭，在这帮您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杨沫带队这么久，队里净是些小祖宗，头一次看见这么温暖的祖国花朵，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赵卿之是自己的亲妹妹，同时把秦昭在心里怒骂了八百个来回，再看赵卿之，笑容都带上了几分慈祥。
她哼着歌煮自己的汤，没注意到赵卿之慢慢收敛了笑容，良久，趁着洗刀的空隙松了一口气。
赵卿之也没想到，让她留下来居然是秦昭愿意的，赵卿之推己及人地想，如果她有个亲戚送个半大不小的小孩来要养在她家，她能留对方吃顿饭就算心眼好了。
秦昭......想起自己那些刻薄的念头，赵卿之有点不好意思，她帮杨沫把蔬菜处理好，自作聪明地端了一杯牛奶去楼上敲秦昭的门。
敲了几下没开，赵卿之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快吃午饭了，她伸手又敲了两下。
屋里传来走动的声音，秦昭一脸不耐烦地拉开了门。
赵卿之有意要讨好她，特意带了点笑：“表姐，要喝牛......”
秦昭淡淡道：“我不喝牛奶。”
赵卿之愣了一下：“啊？”
秦昭打断她：“你没事干吗？”
赵卿之：“......没。”
秦昭道：“从楼梯下去，拉开大门右边花坛里，自己挖点泥巴玩去。”
说完，秦昭没好气地甩上了门。
赵卿之特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是中午十二点而不是早上五点。
正好糖杏从三楼下来，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揽过赵卿之的脖子，强硬地把她拖走：“她有起床气，别管她。呦，哪来的奶？给我喝吧，我爱喝牛奶。”
十五岁的赵卿之道心都快破碎了，把牛奶递给糖杏：“那我回头道个歉。”
“不用，”糖杏接过牛奶：“你到了这，就把这当自己家，反正秦昭点头了，杨经理也同意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自己去客厅找个动画片看吧啊。”
赵卿之心想我七岁就不看动画片了，不过鉴于糖杏看起来是个难得的正常人，于是没当场反驳，哦了一声去沙发上坐着了。
她想讨好秦昭，可惜还没摸到门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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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