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那么开心。

是夜，夜凉如水，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增添了夜的静谧，叶辞云坐在小院子里，手里面拿着一枚铜钱，正翘着脚在细细观看。

她很爱护铜钱，找了一条红色绳子穿在上面，拿着铜钱在月光面前举了举，月色透过铜钱，照在她那明亮的眼睛上面，叶辞云的眼角弯成了月牙，乖乖的把铜钱揣到了兜里面。

从地上爬起来，她去房间里面拿出一把剑，悄悄地走到竹林里面。

“招式是什么样子呢？”有些忘了，她自顾自揣摩。

这次师父给了自己铜钱，她怎么可以给师父丢脸呢？就如同镜启仙尊说的那样，自己可是镜启仙尊名正言顺的徒弟，当然也要变得优秀才是。

月色如瀑，把身影拉的修长，竹影摇曳，风声簌簌，竹叶抽条的声音格外清晰，叶辞云举着剑，开始舞起了剑，一身白衣翩翩，在竹林里面像一只白色蝴蝶，灵动纯洁。

她的根骨很好，记忆也很好，是个修仙问道的好苗子，才只练习了四五遍，就渐渐能够使用一些剑气了。

看样子自己不愧是天选之人，这般根骨，也难怪是天下难得的奇才，叶辞云暗自开心，回身准备休息一下，却忽然愣住。

“师父。”

镜启一身蓝色衣衫，身形单薄，此时正负手看他，他的眼里无悲无喜，却依然那么温柔。

吹来一阵微风，叶辞云还准备抬头看一眼镜启，却被撩起的发丝挡住视线，看不太清晰。

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叶辞云攥紧了手，好似自己的努力被别人看见了有些尴尬，她一直不是个积极乐观的人，所以习惯性摆烂，如今这样子被师父看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镜启道：“练得很好。”

“真的吗？”叶辞云有些开心，笑眯眯地看着镜启，期待得到他的认可。

“真的。”镜启没有不耐烦，温柔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竹枝，细心地和她解释：“我察觉到了这里有剑气，一时好奇，便过来看了一下，接连看你练了好几遍，已经越来越好了，继续吧，不要放弃。”

镜启走到了她面前，他高她一个头，明明离得不近，却极其有压迫感，但叶辞云不怕他。

面前的人，如暖玉，如清风，如修竹，天下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他半分，叶辞云看了镜启一眼，心里百转千回。

过去的苦难，渐渐被涓涓细流抚平，如果说自己有这样的师尊，或许，她愿意尝试着去热爱这个世界，接受这本极其残忍变态脑残的小说设定。

“为师陪你一起，准备好了吗？”镜启声音很淡。

“嗯嗯！好！”叶辞云踱步上前，寻找了一个好的位置，拿起了剑，做起了准备。

竹叶飘飘，在月色下被剑气扬起，像一只只欢快飞舞的蝴蝶，镜启的剑很快，一招一式都出得极其老练，招招到底，叶辞云便在一旁跟着他，一招一式都在努力跟上他的速度。

他也会有时候有意的放慢，跟着叶辞云的节奏。

不出一会儿，一只只欢快的竹叶蝴蝶便飞满了天空，一身白色衣衫衣摆翩翩，深蓝色衣衫在前面领着，旋转飞舞，挽起一朵朵剑花。

舞剑完毕。

叶辞云身上全是汗，正擦着汗，镜启仙尊却仿佛不累一样，一点也没有喘息，只温柔笑着。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今天练剑很好，为师很满意。”

镜启转身欲走，察觉到镜启的转身，叶辞云生怕镜启消失一样，忽然走上前，叫住了他，

“师父！”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本以为自己对世界早已没有念想，可是她看着镜启，却觉得这样珍视……她不想让他失望。

“怎么了？”镜启转身看她，背对着月光，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她上前一步，靠的更近一点，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师父，我会努力活着的，仙遥居不是有弟子外出除妖的传统吗？我想报名。”

她认真的看着镜启，眼神诚恳，一字一句地说着：“师父，你说得对，不能因为害怕，就把所有人的善意拒之门外，我也应该要学会重新开始，我……我愿意，尝试着去学会怎么与人好好相处，去和同宗门的师兄师姐们成为朋友，成为你门下，一个行侠仗义的弟子。”

“我会好好活着，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她重申。

镜启有些愣了，微皱着眉，似乎惊讶于叶辞云的改变，俩人隔着微风，在月色下相望。

他的小徒弟……居然愿意敞开心扉，去面对众人？

“好。”镜启忽然笑了出来，说道：“你就和栾潇一起，我明儿就去告诉掌门。”

———

“你真的决定要陪着我们一起出去？”陈栾潇走到了一颗花树下，背着手看着叶辞云，他把头凑近到叶辞云面前，似乎在打量。

“师兄，我说了肯定就是会去的。”叶辞云走到面前的石凳子坐下，花瓣落了一肩头，喃喃道：

“难道师兄不想和我组队吗？”

“哎，说什么话呢？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你的修为，真的可以独立面对妖物吗？”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和师兄你一起嘛！”叶辞云看着陈栾潇，眼睫毛眨了眨，说道：“师兄，你最好了，我知道师兄你关心我……那你就带我一起出去呗。”

“可以。”陈栾潇淡淡地看着叶辞云，忽然间说道：“你为什么？愿意忽然开始接纳众人呢？”

陈栾潇想不明白，叶辞云这个人向来冷淡，他与她相处最久，他最清楚她的性格。

她不是个温柔的人，也不是个会爱人的人。

可是如今，她却低下了头。

陈栾潇转头看着叶辞云，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她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她抬头看着陈栾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鹿眼睛那样灵动，

“我想，我终归要活的与常人一样的，这样才会讨别人喜欢，才会守住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太好了，我舍不得丢弃。”

“现在？生活的好？”

叶辞云讪笑，有些不好意思，

“嗯，说起来有点可笑，我以前真的过得很不开心，过得……还挺惨的。所以我眼中的过得好，与师兄你眼中的可能不太一样，我觉得如果我可以在仙遥居就像这样，修仙问道一辈子，就已经足够幸福了，我有师父，还有你，我很满意。”

陈栾潇一愣，微冷的眸子如同古潭一样深沉，却在转身那一瞬间变得温柔：“辞云？如果……”他躲闪，说道：“自然，我是说如果……如果让你跟着我走，以后和我一同生活，你愿不愿意？”

叶辞云一惊，这个时候，陈栾潇作为男主就要喜欢上她了吗？

“没有师尊吗？”叶辞云狐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问，“我不愿意。”

她对他终归是有戒备的，毕竟小说系统里面，男主是会把女主捅成筛子的，她对陈栾潇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镜启这层身份上的，如果没有镜启仙尊，陈栾潇就是一个会伤害她的人。

她不可能会爱上一个注定要伤害自己的人，甚至，会一直戒备。

“为什么？师兄对你不好？”陈栾潇眸子微冷，清雅的衣衫在微风中显得飘逸。

“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字来。

正在僵持之下，忽然听见了院子外面传来了声响，俩人回头望去，只见几个拿着佩剑，身着道服的人走过来：

“大师兄。我们准备好了。”

陈栾潇瞥了叶辞云一眼，“你过来。”

叶辞云乖乖走去，打量着几位同门，在几位同门的眼神下问好，“你们好，我是叶辞云。”

为首的同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把眼神绕过了她，忽视地走到陈栾潇身边，说道：“大师兄，掌门说让我们去守妖境，妖境的封印已经有些松动了，众妖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让我们把在妖境外蛰伏的群妖诛杀。”

“好，”陈栾潇转头看着叶辞云，说道：“你怕不怕？”

“不怕。”

几番行路过后，叶辞云不会御剑，便在陈栾潇的剑上面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一个低洼之地，此地寒风阴冷，吹得人直打颤，叶辞云是直接被刮骨的寒风冷醒了，立马醒来打了个哆嗦。

环顾四周，大风萧瑟，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层层紫光一样的结界悬在眼前，刺得人眼睛生疼。

叶辞云在原著《仙门奇缘》里，知道这个结界就是镜启仙尊最为拿手的戊戌结界，此结界专门封印妖魔，只进不出。

在很早之前的人间，由于人界繁华无比，群妖暴动，魔族外出魔域烧杀抢掠，生灵涂炭，魔族妖族在人间横行，民不聊生。

镜启仙尊感念人间生灵，便亲自设立了戊戌结界，趁着魔族的长冥魔尊夺取先魔尊之位引发魔族内乱的时候，囚禁了整个魔族，镇压在仙遥居山下，没有了魔族撑腰，妖族也不再是仙门的对手，也被仙遥居收服，镇压在妖魔结界当中。

只有少许妖孽在人间横行，但只是些小精小怪，仙门足以对抗，也正是这一场千秋万代功勋的战役，镜启仙尊一战成名，成为了仙门中被人景仰的存在，誉为阵法第一人。

百密终有一疏，镜启仙尊并没有能够囚禁住长冥魔尊，让其逃亡了。

没有了魔族的大军，长冥魔尊虽然野心勃勃，想要占领人间，但是也忌惮人间的力量，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人间暂且算是稳定。

而现在？又要开始修补结界了吗？

叶辞云看了看这结界，有些稀薄，确实，里面镇压的妖魔实在是太过庞大，光凭着镜启仙尊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如今这结界，看似防守严密，实则岌岌可危。

毕竟站在外围，都能感受到从结界传来的阵阵怨气和寒风，冷的人刺骨。

“师兄，到了吗？”

陈栾潇没有理她，而是对着几位弟子说道：“你们在四周形成剑阵加固封印，最近魔域的封印也有所松动，师尊正在修行准备加固魔域，所以我们需要多耗费些修为了，等到师尊到了，一切就都好了。”

“大师兄，义不容辞，这些修为算什么？”几位弟子拿着佩剑说道，陈栾潇也抱剑行礼。

“对了，我要去比较危险的地方，我不方便带着辞云去，就把她暂时交给你们了，帮我照看一下，她也会些三脚猫功夫，帮你们也是可以的。”

“师兄？”叶辞云有点犹豫。

“这？”几位弟子有些犹豫，看着叶辞云，内心有些不爽。

“好的，师兄，师妹我们会照顾好的。”几位弟子齐声说道。

“师兄，你不是说让我跟你一起的吗？师兄，我……”叶辞云追上前去，走到陈栾潇的身边，陈栾潇却把她拉到一旁去，悄悄说道：

“你不是要和同门们好好相处吗？这不就是机会？”

“但我，我怕，我感觉有些冷，师兄，我感觉阴森森的，”叶辞云抬头看着陈栾潇，立马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要不这样吧？”陈栾潇觉得有些好笑，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个水滴型的淡绿色琉璃给叶辞云，说道：“师兄这些年除魔降妖也积攒了些老底，这是我得来的灵物，关键时刻，可以保护你，你拿着。”

“真的？”叶辞云双手捧着，陈栾潇笑着放进叶辞云的手里面。

“好亮啊，这个好凉，真漂亮，但是绿光怎么感觉怪诡异的。”叶辞云抬头向着陈栾潇询问。

“当然了，这是从妖手里面抢的，肯定有些阴森，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就收走了。”说罢，陈栾潇准备去抢回来，叶辞云看到陈栾潇的架势，立马把水滴琉璃往自己身后一藏。

“要要要，当然要了！谢谢师兄！”

“辞云，那我走了。”陈栾潇收拾好了佩剑，朝着叶辞云使了个眼色：“加油！”

叶辞云攥紧了自己手里面的水滴琉璃，看着陈栾潇温柔一笑：“师兄，你也加油。”

随即转身走到了几位同门身边，她上前一步的时候，同门却往后退了几步，叶辞云有点尴尬，说道：“劳烦你们了，我们走吧。”

几位同门没有回话，转身拿着佩剑就走，叶辞云有些失落，悻悻地跟在几人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陈栾潇，恋恋不舍地走了。

陈栾潇正在御剑飞行，手一掐诀，水滴琉璃便跟着一闪一闪，他眼神阴鸷，忽然变成了猩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