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它这是断尾求生！”有眼尖的修士顿时反应过来，失声道。

然而溪灵九的动作比他话语更快一步。

只见自她手中延伸进溯源镜内的灵线蓦地松开那邪物的脖颈，直追那半颗头而去。

那邪物怪叫一声，也是速度拉满，左闪右避，飞向镜子深处。

两者一追一赶，眼看之间的距离约缩越短，灵线就要缠上那半颗头之时。

镜中的空间却突兀亮起了一道虚幻屏障。

那邪物见屏障出现，却也不减速，而是直接一头撞了上去。而那屏障泛起浪状波纹，很自然地便将邪物容纳了进去。

可当灵线临近之时，屏障却陡然变得坚硬无比，像一面铁盾般，将灵线统统抗拒在外。

屏障内外仿佛形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虽那邪物被局限在了里面，无法再对镜子外的事物造成影响，但溪灵九的灵线也对它无可奈何。

一时间，方才才战至白热化的双方竟僵持了起来。

“这邪物的屏障能挡下炼神的攻击？”白铭本就绷不住的老脸此时更显震惊。

他活这么大把岁数，见过的活着的炼神强者本就屈指可数，更别说亲眼见证炼神期出手。

可今日他不但看到了，还一次性看到了两个。

旁边的王元眼皮不动声色地跳了跳，嗤笑道：“这屏障可不是那东西弄出来的，而是溯源镜自身的妙用，是一道用来保护自身核心的禁制。”

“只不过那东西不知为何，竟被溯源镜误认为是本身的一部分，这才放它通过。”

“王大人的意思是，若是以力破之，则很有可能会对镜子造成损害？”周烨凝眉道。

“可笑之极，这禁制是你想破就能破的？溯源镜可是请过......”王元突然不说话了，瘪着嘴，两颊上的肉痛苦地抽起，陷出深深的法令纹。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王元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能轻易地将他的储物袋撕开的女修，绝对不可能被区区一道禁制挡住。

而经过之前的教训，此时的王元对女修的蛮横已经有了高度的理解。

现在说什么溯源镜很贵重都没有，人家一介炼神就是真把镜子大卸八块了，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只能说，这女修也猜到了屏障与溯源镜之间的关系，这才控制了下手的力度。

事实也确如王元所想的那般。

早在溪灵九的灵线触到那屏障的一瞬，她就察觉到了溯源镜在微微地颤抖。

而结合那邪物方才对镜子又啃又撞的表现来看，它很显然不希望有人借用镜子追踪到它的本体或潘国泉尸体的踪迹，是以要除之以绝后患。

若是溪灵九当真将屏障击碎，反倒是顺了这邪物的意。

“这般来说，岂不是无解？”周烨喃喃道。

王元瞥他一眼，冷笑道：“除非你周家请来的那位还正好懂几分炼器之道，能将禁制化解，否则你们就做好找不到人的准备吧。”

“不过，你可别指望司狱司能提供什么帮助了。”

虽然他之前笑白铭没见识，并反驳了他的话，但是这个老人话里有一点却没说错。

这个邪物能从溪灵九手下强行脱身，说明对他们司狱司而言定然也是个棘手的对象。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王元觉得既然死的是周家的人，就让周家自己头疼去吧。

而现在，王元要做的事就是，将黑色粉末从溯源镜中取出。虽然无法继续追查邪物的踪迹，但好歹能保镜子无恙。

可就在他纠结要如何措辞才能让蛮横女修将镜子还给他时，眼前一幕就让他所想的千言万语化作烟云。

那聚合的灵线忽然炸开，漫天飞舞间每一根都碎作星星点点的光斑，如夜空中绽开的绚烂烟花。

再一看，他发现是女修主动松开了手里的灵线。失去控制的灵气再也无法维持线的形状，因而即将四散回归天地。

她最终还是选择护溯源镜周全，而不是与那邪物做个了断。

“唉。”

王元听见一声轻叹似从旁边的周烨肺腑传来，心里却是明亮起来。

这说明，女修虽也对那禁制无可奈何，但她并没有选择破坏溯源镜强行找那邪物的麻烦，这对王元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既然如此，本官便先一步带这溯源镜回司狱司罢。”王元喜道。

说罢，他便大步朝镜子奔去，好在镜子自空中坠落时，能第一时间接住它。

可他越走，便越觉得后背发寒，脚步仿佛深陷泥潭，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他缩了缩脖子，慢慢扭过头就对上了那女修目光。

“不要靠近那里，接下来镜子附近都会很危险。”溪灵九平静道。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她还不打算放弃吗？但王元强行忍住了到嘴边的讽言。

他咽了口唾沫，手掌暗中擦擦衣摆，正色道：“本官只是觉得先前的位置过于聒噪，这才想换个位置。”

溪灵九微点头道：“尽快离开。”

王元仰头看了眼顶上的溯源镜，鞋尖艰难地挪转，向斜前方走了过去。

“王司吏，别来无恙啊。”姜云闲似笑非笑道。

王元鼻腔哼出声，与他擦身而过。

大家同样都是被炼神强者罩着的，谁也不低谁一等。

但若想让他给少年摆什么好脸色，却是痴心妄想了。且不说对方本身只是一介练气，关键是这少年前不久才拂了王元的脸面，此时他心里还窝着。

“背对战场可是大忌啊，王司吏。”

耳边轻飘飘响起一句，王元双眼忽然瞪大，当即凝聚灵力就要去挡，可始终是慢了半步。

一股巨力自他身后袭来，如陨石天降，直接将他整个人撞翻出好几米。

待他狼狈爬起，站稳了回身一看，却惊得心脏通通直跳。

这确实是在绝尘道里吧？

不是说阵法坚如磐石吗，不是说历史上几次灭城之战中，绝尘道都毫发无损吗？

只见以溪灵九已不知何时浮至半空，与那镜子同处一个高度。

而以她为中心，周边区域皆是一片灰败之色。

地面陷下碗形深坑，原本铺在上面的砖石碎的碎，裂的裂。混合着土渣，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住了，正一块接一块地升起，缓慢地朝溪灵九靠近。

准确地说是她手里的那团不稳定的灵气乱流。

灵气本是透明无色的，可此时她手里这枚却驳杂得分辨不出一种具体的颜色，而形状则像极了瞳孔，上面有许多灵气化作的枝丫四下延伸出去。

纵使王元自认见多识广，也说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却丝毫不怀疑那团灵气乱流里蕴含的爆发力。

他隐隐感觉，若是女修将它释放，在座的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会在一瞬间被蒸发。

而更可怕的是，那团乱流还在吸收着四面八方的灵气，不断地将它们压缩后吞掉，让自身愈发胀大。

无数缕灵气被牵引着汇聚到乱流之中，途径之处皆是一阵扭曲。

周围的空间被它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如同兽爪下的布帛，被撕扯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口，露出内部一片深不见尽头的朦朦灰雾。

不怪得她之前会出声警告。

若是王元此时还停留在镜子周围，现在定然早已被卷入空间裂缝里，被其中狂暴混乱的灵气搅成肉末块了。

同时，他注意到裂口的周围不时闪过几道金光，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是又数道符文组合成的。

那是绝尘道的阵法在试图修复这些空间的伤口。

而观其摸样，阵法修复的速度竟远不及空间被女修撕裂的速度。

这到底是多惊人的力量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只是王元，在场所有了解绝尘道有多坚固的人心中都不禁生出这个疑问。

周家人原本冷却下去的心思，又逐渐火热了起来，溪灵九的实力当真远超他们想象，不管今日最终结果如何，他们这笔买卖都算不得亏了。

而事实上，众人皆知绝尘道阵法强大，却对其中细节知之甚浅。

只有身为当局者的溪灵九才清楚，这阵法到底有多难缠。

她虽不懂王元所提到过的炼器之道，但她能用权限捏造事物。

既然普通的灵线不能通过溯源镜的禁制，那她就按照那半颗头的模样与气息捏一个完全一样的出来，好骗过溯源镜的禁制

只是身处绝尘道内不比外界，连灵石这种比较简单的事物，因受阵法的限制，捏出来后也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

更不要说半颗头这种力量层次的事物。

能限制权限的力量，才是绝尘道真正不俗的地方，这是同层次力量的博弈。

这意味着......

手中的乱流越发急促地发出咻咻声，其间似乎隐隐透出渴望，迫切地想要吸取更多的灵力。

溪灵九不再过多地深思绝尘道与权限的关系，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乱流之上。

聚集了如此大量的灵气，这乱流已朦朦胧胧生出一丝自我意志，此时竟本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溪灵九的控制。

溪灵九面色不变，掌心相对，两手一虚合，瞬时便切断了乱流与周围空间的联系。

乱流见状当即龟缩，收敛了原本四向张扬的触角，成了一团表面看似安静，内部却伺机而动的灵气。

她两手间距离再一收缩，只听一声极小的厉啸从中传出，整团灵气彻底顺服。

溪灵九十指翻动，便像捏泥巴般，隔空将飘浮在中间的灵气团搓扁揉圆。

不多时，便有一副灰白的头骨便在她手上逐渐成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