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既生于天地，被修士纳为己有后，便会根据不同的运转方式化为各式形态。

其中最常见的例子便是，火属修士能聚灵成焰，而水属修士则拟灵气为流水。甚至还有些颇为神异，根本看不出跟脚的术法。

因此，修真界里的术法效用各不相同，完全可以说的上是百花齐放。

只是古有言，多而不精。修士一生长则千寿，短则百年，修炼术法的时间极其有限，往往只能擅长为数不多领域的术法。

周家众人眼巴巴地望向溪灵九手里沉浮变化着的灵气团。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阁下弄出这么大阵仗全为了凝聚这枚头骨。

能将对手的招式分毫不差地重现，真不愧是炼神期的大能啊！

可能也只有到了这个境界，能初步窥触到天地的法则时，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地操控灵气，不再束手束脚地修炼单一术法。

一时间，不少人眼里涌动着火热，恨不得此时空中手握头骨的不是溪灵九，而是自己。

不对！

王元只瞥了眼周家那群乡巴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

炼神修士虽然确实很强大，但也并非万能，怎么可能无端便将他人的一招一式化为己用。

至少他便从未见家主曾展示过类似的手段。

定是某种连他也从未听闻的特殊秘法。这般妙用无穷，若是流传出去，必然引得无数修士为之争抢。

如此看来，这女修的流派的传承也决计不是什么平庸之辈，极有可能便是某个不入世的古老传承。

而那明显与她同行的少年，极有可能是一道的门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王元心如蚁噬，几番组织语言欲开口询问，又将话咽了回去，最终也只是偏头用余光打量少年。

姜云闲仰头望着那女修，面容静敛，眉心却微蹙，目光沉沉似在思索而意味不明。

察觉到王元的探视，他眉间一下化开，道：“司吏多识，族中道法传承更是玄妙，竟也会对外法这般感兴趣吗？”

“笑话，王家道法承于天地，自成体系，又岂会在意这等旁门左道？”王元先是哼声，随后咬咬牙又忍不住道：

“不过这术法确有几分门道，你若愿意说道说道，我倒也不是不可以用几个王家术法做交换。”

姜云闲轻笑，半垂了眸，却不答话。

朱源也好，王元也罢，他人皆认为他既然与溪灵九待在一起，必然对她知之甚深。

可实际上，溪灵九却几乎从不主动与他谈论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她就像极飘渺的雾，在某一天悄然而至，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

她处处影响他，如影随形。可偏生当他伸手想要触碰那雾时，她却又总是避开，让他紧握的掌心只余一片虚无。

她能踏于破碎的空间之上，如手握日月的神人，耀眼得连绝尘道阵法都要退让几分。可他在遇见她之前只是个脑袋都被人踩进泥地里，连自己命运都没办法掌控的半个废人。

正如她能轻易飞至高空，亦能随时落地降于他身边，他却不能与她并肩。

如果有一日，她对他心生厌烦了，或者达成了所谓的目的，想要离开时，他又能凭借什么将她留下。

而王元见少年一副完全将自己忽视的模样，气的牙痒痒。

他刚要开口讥讽几句，却忽然瞧见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竟攥紧成拳，青色的血管透过苍白的肤上更显分明。

指甲嵌入掌心，鲜红的血液润湿掌纹，从缝隙处缓缓流下，一滴滴没入碎裂的地砖间。

王元立马想到了修真界有许多流派为了防止秘法泄露，或多或少都有些手段。少年想必也是因此才无法回答他。

“你......”王元一时说不出话。

姜云闲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双手，嘴角微勾对王元道：“看来王司吏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接着他手上灵光亮起，那些伤口便瞬间愈合，连干涸的血迹也一并清理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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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灵九平掌前推，那灵气凝聚的头骨便向着镜子飘去。只是头骨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似乎是遭遇了极大的阻力。

她能感觉整个绝尘道都在极力排斥着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头骨，就像当时将她捏出的灵石挤成齑粉那般。

咔咔咔。

两股力量对抗间，头骨周围一圈的空间不受控制地塌了下去，所过之处皆是碎片残骸，聚而不散，竟在空中铺成了一道轨迹。

而绝尘道的阵法虽然针对的只是这枚头骨，但溪灵九作为头骨的制造者，难免也会受到波及。

先前，阵法的反抗还不太强烈，她尚有余力分出一部分灵气护住自身。可现在头骨成型，阵法带来的压力也随之增加。

溪灵九只能将原本护体的灵气分出更多去保护头骨，好不让它被阵法搅碎。

不少空间裂缝里露出的暴虐灵气像锋利的刀子在溪灵九周身乱舞。如眈眈围着猎物流涎的豺狼，只要一有破绽，便会蜂拥而上。

嗤。

一蓬血花绽放，她的额角赫然出现道手指长的线。血液逐渐从其中溢出，顺着额头的弧度下淌，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猩红。

嗤嗤嗤。

又是几道灵气刀子划过，溪灵九周身顿时又多出十数道长短不一的创口，稠糊的鲜血汩汩流出，将湿润的布帛与肌肤粘连紧贴。

但好在她身着的是黑色衣裙，因而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明显。若非如此，此时的她看起来应该与血人也没什么分别。

然而溪灵九目光却仍然沉静，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只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专注操控头骨。

眼看头骨终于靠近溯源镜，她轻吐口气，指尖法决变化，那灵气化成的头骨便顺利没入了镜面。

才刚入内，溪灵九就借由灵气听见了一连串悚然嘿笑，循声望去便见那躲在深处得意颤抖的邪物。

“怎么可能......”邪物头骨下颌豁口里露出的笑声截然而止。

见那灵气化作的头骨越逼越近，它浑身黑雾翻涌，裹挟着其中闪过几道不容察觉的红芒，正一缕缕升腾，以极快的速度脱离头骨。

没了黑雾的支撑，那头骨便啪嗒一声落下，似是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灵性，变成了不会动的死物。

它要跑路了。

但溪灵九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它离开。

她捏出的头骨在突破溯源镜的禁制后，便在第一时间散作无数道灵气。重新编织，聚成一只硕大的手掌，张开五指便朝黑雾捞去。

“是你！”黑雾里忽然发出一声隆隆似怒吼的声音。

她表情没什么起伏，动作并无丝毫滞顿，操控着灵气巨手便将黑雾整团抓起。

“尔敢！”

黑雾挣扎着，不断尝试从巨手的指缝中间钻出，但皆是无果。感受着愈握愈紧的巨手，黑雾一边苦苦支撑，一边暴喝出声：

“今日若毁我这缕神念，你我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你可考虑清楚了！”

溪灵九眼睛都没眨一下，那灵气巨手便再次收紧。

只听巨手里传来咯吱的艰涩摩擦声，那黑雾发出的痛苦嘶吼一声比一声微弱，最终归于平静。

溪灵九挥手散去多余的灵气，只余一点用于维持溯源镜的运转。

而绝尘道的阵法也因觉察到异变的消失，重新蛰伏了起来，不再对溪灵九施加压力，转而集中力量修复破损的空间。

底下的众人皆屏着息，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溯源镜，生怕错过了什么变化。

亮了！

此时不需要人提醒，所有人都注意到那面原本黯淡下去的镜子蓦地明亮了起来。

镜边上的字符纹路一个接一个地冒起光华，镜面上再次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之前的画面，并逐步变得清晰。

镜中的潘国泉的模样不再诡异，只是仍是一副神志不清受人操控了的模样。

而周围的场景随着他前行的脚步不断变化，两边的建筑与砖墙越发显得老旧，街边的路灯也逐显昏暗。

最终定格在城西的一处偏僻巷子里。

潘国泉身后的墙面上则渐渐映出道阴影。那阴影越变越大，从只有一个脑袋，到整个完全露出。观其形状却觉怪异，不似人形，倒像是伏地的兽类。

然潘国泉仍浑然不觉，只半垂脑袋静静地站在原地。

不少周家女修忍不住捂上嘴，圆睁的杏眼里噙着泪，更有甚者干脆闭了眼，不愿再去看后面的画面。刺鼻的血腥气浓郁得仿佛能从镜中透出，钻到他们的鼻腔里。

待画面演绎完，溪灵九收了灵气。

“溯源镜还你。”

王元愣愣的，直到镜子缓缓落至他面前，他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忙查看镜子的状况。

“出了点意外，但还能使用。”溪灵九见他难掩肉疼之色地翻看溯源镜破损的地方，想起他先前所说赔偿一事，又道：

“需要赔偿可以找周烨。”从三百灵石里扣。

王元没想到她突然提了这壶，仔细回想才想起自己刚到此地时，曾说过的浑话。

那时的他根本不认为身为玄阶法宝的溯源镜会脆弱到被一个元婴弄坏，只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却没想到成了搬石头砸自己脚。

而在知道这个女修是炼神后，哪怕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触她霉头。

他张张嘴，想说不用赔偿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不免失了气势，一时纠结得抬头纹都被挤了出来。

“劳烦阁下费心了，此事交予在下与王大人便是。”周烨适时拱手言道。

见溪灵九并无异议，周烨扫了眼溯源镜，眼神露出少有的冰冷之色：“国泉死不瞑目，凶手实在可憎，周家定会追查到底。”

他顿了顿，注视着溪灵九，诚恳道：“阁下若是......”

“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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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