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吃吃

“幸苦你了,时候不早,先回家去罢。”姜云闲进了屋,以灵力招来空盘,将纸袋里的蜜饯倒入其中,边侧头对霜姨道。

霜姨忧心打量他,却没见他露出什么表情,面色甚至比她自己还显得更为泰然。一时纠结起他方才在门口时是否有听见溪灵九的那句回答,竟没反应过来姜云闲说了什么。

直到他再次出声重复:“霜姨,你回去歇......”

“哦,哦好。”霜姨骤然回神,强笑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行至门槛边,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溪灵九一眼,心中深深叹着气离开。

叩哒。

姜云闲合了门,转身问她:“肩上的伤上还会渗血吗?”

“不会了,霜姨处理得很好。”溪灵九将视线从蜜饯挪回到他脸上。

“霜姨?”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旋即点头道:“那就好。”

姜云闲静静看了她半晌,忽迈开步子绕过桌,顺手端起装蜜饯的瓷盘,朝她走去。

他停在床前,垂头凝视她,缓缓开口:“......你还吃吗?”

“吃,我好饿。”

溪灵九往墙边挪了挪,熟稔地在床沿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他坐下。

之前养伤期间,他曾几次这般侧坐在旁边喂她些吃食。若是过于烫口的,便会耐心地一勺勺放凉,再递到她嘴边。

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的。手脚完好的她不至于连个碗都端不了,但姜云闲却坚持这是伤患的福利,也是民间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这次姜云闲却没有像以往那般,而是拉了张椅子挨边坐下,将瓷盘搁在床沿上。

溪灵九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虽略有不解,却没有过多纠结。

守则上已经说得很清楚,对于他人主动提供的帮助,可以选择接受;对于自己需要的,但他人不提供的可以采取多种手段。

而对于自己本就不需要的,他人也不主动提供的,没有争取的理由。

这般想着,她很自然地便探出手指便去摸蜜饯。

可就在她指尖快要触到蜜饯时,却蓦地被他捉住了手。

“即便十根手指都被裹成这样,你也不肯开口问我。”他直视她道。

“问什么?”

姜云闲却没有回答。

“自离开琅宣楼后,你就变得十分异常。”溪灵九微皱眉道:“你之前分明......”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却仿佛噎住了。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说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同。

她只是感觉这样的姜云闲十分的陌生,让她心里充满了各种不确定,似突然急降的升降梯,产生不真实的悬空感。

而她上次感受到类似的心情,还是在一次基地测试中遇到没有把握解决的难题时,久远得她几乎要忘了那种烦闷。

见她一时失语,姜云闲却兀自扯起嘴角,竟莫名显得有些扭曲:“异常是么?”

“是因为我替你拒绝了周烨的请求?”

“或是因为我比你预想更早地画出了聚灵阵?”

“还是因为我选错了回来的时间,听到了不该听的?”

溪灵九双眼微微睁大,她尝试蠕动唇,可唇瓣却干涩得几乎开裂,又仿又佛被粘了起来,每次挪动都在撕扯皮肉。

姜云闲说得一点不错,这些都是异常,她无法反驳。

但这都不是他变得陌生的原因,也不是她真正在意的。

溪灵九原以为是因为他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可当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言辞却依旧充斥着疏离。

而当她醒来后,看到他拿着蜜饯出现在门口的霎时,溪灵九惊讶于他还记得蜜饯一事,以为熟悉的他终于要回来了,胸中闷气几乎差点要在一瞬间散去。

可接下来姜云闲的一举一动,非但没有让这种感觉消失,反而自他出现的那刻起便如影随形,比起之前更强烈上许多。

之前纵使有霜姨在尽力解释,可她仍似雾里看花,事实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与她隔了层窗户纸。

但溪灵九现在却刹时恍然了过来。

不是因为他话的内容,而是他的眼神。

眼前之人就这般肆无忌惮地盯视着她,目光有如实质,似带小刺的鞭,寸寸笞剌在她身上,极尽缓慢又折磨。分明时值初秋,天尚未转凉,却让她觉得遍体生寒。

那目光,**裸,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自她降临小世界后,她已经见过太多次类似的眼神。

在被她锤碎的傀儡眼中,在她当着华藏的面救下姜云闲时,在失去理智攻击她的洪浩眼中,在溯源镜中被邪念附着的骷髅眼窝中。

是厌恶,是愤怒的野兽想要撕碎猎物的眼神,是要攻击她的**。

“......”

然而找到答案的成就感还来不及生出,她的胸中就被更多的烦闷淹没。

溪灵九只能深深吸气,试图排解其中郁结。

新鲜的空气让她瞬时清醒了许多,她又忽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看错了。

毕竟宿体掉了不少血,且因为之前的大量消耗,现正处于饥饿状态,甚至还一度昏了过去,若是再出现些眼花幻觉倒也不显得奇怪。

“你的眼睛......”

姜云闲坐得有些远,她才刚生出想触碰的想法,她的手便已经先动一步。可当溪灵九挪动指尖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攥着。

而就在她将要抽手时,姜云闲面容上却有戾色一闪而过。他骤然收紧了手里的力度,将她的牢牢捏住了。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异常,再多一点又如何?”

他冷笑着,忽然又甩开她的手,转而从瓷盘里摄取来枚蜜饯。

迅雷不及掩耳,姜云闲便一手掐上她侧脸。虎口扣住下巴让她无路可退,指腹则深深陷进溪灵九柔软的双颊,迫使她掀开唇瓣。

另一手则粗暴地将蜜饯塞入她口中,并用指节抵住牙关,让她无法将蜜饯吐出来。

咣当。

溪灵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下意识后仰,身子一斜便撞到了床边的桌。

上面的烛台晃荡着倒下,滚到地上,灯油缓缓淌出,火苗飘忽两下也随之灭了,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而就在她退缩的同时,姜云闲顺势俯身前倾,半边身子跪在床沿,更进一步地逼近她,微垂了脖颈望她。

幽暗中,只有月光仍顽强地穿透格窗为小屋带来一丝明亮。

森森白光自高处照在他身上,五官投下浓黑的阴影,仿佛与他苍白的脸庞割裂了一般。

而那略带湿意的碎发在他额前摇曳着,则剪断了这一分明的黑白,却让他阴沉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斑驳迷离。

“你动不了手。”

姜云闲幽幽开口:“因为你的计划不允许。”

他记得很清楚。刚见面那会,溪灵九便说过会让他安全活过三年。

而他也确实在她的羽翼庇护下活得很好,因为受伤的永远都是她,而他只是一个躲在她身后的,易碎的,瓷娃娃。

既然她视若重中之重的计划,不容许其他人碰碎这个娃娃,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溪灵九悬在他后颈的手微微颤抖,其间聚拢的灵气缓缓消散,只余寒意从指尖攀上臂膀。

就在姜云闲动手的瞬间,因长时间训练养成的战斗本能,让她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击。也好在她及时收住了砍向他的手,姜云闲这才能依旧意识清醒地开口说话。

可当她彻底回过神来时,却忽觉嗅到新鲜的血锈气,浓重得充斥整个口腔,甚至越发向她鼻腔弥漫,引得一阵酸涩。

她竟不知何时咬伤了姜云闲。

溪灵九忙松开牙关,软舌一卷,将蜜饯含进腮帮,接着舔上嘴里的不速之客,试图将手指推出去。

极细的,嫣红的血线从她嘴角缓慢流下,淌过白润的下巴,顺着脖颈仰起的弧度,落入雪襟领口,溅开一朵朵红梅。

她看见姜云闲的目光滞了滞,本就不甚明朗的眸又晦暗几分。

半晌,他徐徐松开制住溪灵九的手,上面赫然是一排牙印。拇指不自觉地轻拂过她的下巴,将指腹沾着的血抹在她唇上。

青白的唇瓣因染上殷红,显得娇艳湿润。

“你讨厌我?”

溪灵九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从方才起便如鱼骨哽在心口的问题。

他流连在她唇间,一直刮蹭着软肉的拇指蓦然一抖,继而停了下来,沉默霎时,才道:“这与你何关?”

他若是想,此时甚至可以再做得过分些,反正,她为了不伤到他,也不会反抗。

如此一来,讨厌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

诚然,即便姜云闲厌恶她,她亦会留在他身边,护他周全。

他的态度确与她的行为无关。

姜云闲见她仍未反驳,便知她是默认了,眯眼恨道:“我既与你无关,与其三年之后再离开,你何不现在就走?”

“我需要护你不死......”

溪灵九终于碰上个能回答出来了的,却话到一半直接被他打断。

“我不需要。”他起身退后道。

“我不需要你替我受伤,替我赴死。”

“我不需要你坠崖时垫在我身下,不需要你在面对溯源镜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分心顾我,因而弄得遍体鳞伤。”

微顿,他忽又自嘲笑道:“我差些忘了。”

“你既是万人敬仰的上仙,又何必在意我这一介练气的想法。你在意的,从来都只是你所谓的计划和任务。”

稀薄的月光映出他如困兽的眼神,溪灵九却听出他声音里越来越明显的颤抖。于是乎,她的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她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想要平复下来,但无济于事。

而脑中万般思绪流转,无论她怎么梳理,依旧如杂乱矛盾的毛线,令她茫茫然不知所以。

守则明确规定过,清洁工需行事果断,不能受剧本角色的态度影响。

守则也明确规定了,在满足主线的大前提下,清洁工无需关注角色个体。

可为什么,当她得知姜云闲厌恶她,想要伤害她时,会感到窒息缺氧。

为什么,当姜云闲状告她只在意主线时,她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想被他讨厌,不想这般与他划清界限。

可这样一来,她便会与守则相悖,会失职,会成为基地所有清洁工的耻辱,这同样是她不想的。

“我不在意。”溪灵九目光坚定地望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向窗外无垠的星空。

“从来都不在意。”她再次强调,说给他听的同时,也说给自己。

就像她可以在主线与支线间需要做取舍,她同样可以在基地利益与私心之间做取舍。

砰!

姜云闲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并狠狠砸上的门,力道之大,甚至让顶上横梁都震了三分。

最近忙升学,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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