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足乌(二)

叶樟和步柏连两人并肩骑着马。

叶樟瞥了一眼马背上肆意潇洒的步柏连,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问道:“三足乌异动,你感觉怎么样?”

“嗯?”冷不丁的关心让步柏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一下后,风流倜傥地摆了摆手:“区区异动,无事。”

叶障被他劈头盖脸的骚包了一把,欲言又止:“三足乌封印松动,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众人只知,因天地间灵气混乱,故而打造了天池眼来维持稳定平衡。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天池眼这个跨越九州,南北纵横的大阵法,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除了各家守护的天池眼,还有一个南起三火峰,北至天山的大阵,用以维护天池眼的稳定。

这个大阵,从起阵开始,就是与天地上古神兽绑在一起。神兽被封印在大阵中,一方面源源不断的维系着大阵,一方面镇压着阵法本身的邪祟。

若是封印松动,轻则周围魔妖暴动,重则天池眼崩溃。

三火峰的镇守神兽是三足乌。赤羽焰凤脾气尤为火爆,封印经常松动,这也是步柏连每次巡检都要从三火峰开始的原因。

但是天山封印似乎格外牢固。时至今日,尚未有人见过天山的守护神。

看着步柏连打马的背影,叶樟皱眉。即便步柏连早就不再表现出来,但是从小一同长大,叶樟岂能不知道,其实步柏连现在很是不舒服。

天池眼这个东西,无尽藏的人都不愿意细究。

从何细究呢?说白了,追根溯源,这玩意就是从步柏连出生才琢磨出来的。像是一个贴身打造的牢笼,把一个人活生生的填补进去。

可天下苍生万万人的命脉都系在这条灵脉中,个人仅仅只是受点苦痛罢了。小时候还能问一句凭什么,越长大反而越沉默。

天池眼不好,他就不好。天池眼好,他也不见得好。

“说起来,我有件事一直想同你讨教一下。”

步柏连偏过头。

仙尊墨发高束,目若朗星,碧水般的眼睛盛不下秋色,永远春意盎然。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为难:“关于养徒弟,你有什么经验吗?”

马车里,廖枕持和佑离岸面面相觑。

他怀里的小狐狸长大了不少,现在盘踞在他的腰腹处,充当挂件。

“你来做什么?”

佑离岸毫不客气的问道。

廖枕持挠了挠脑袋,又挠了挠狐狸下巴,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说起来怕你觉得我有毛病,但是我真是这么想的。”

他低着头说道:“我觉得无尽藏不适合我。”

佑离岸原本抱胸靠着靠枕,离廖枕持恨不得八丈远。此时双手相握,身体前倾,关切地问道:

“怎么会呢?仔细说说?”

皎在枝立刻拍案而起:“怎么会!我们无尽藏是最好的宗门!”

廖枕持连忙解释道:“我并非说无尽藏不好,只是实在是不适合我。”

廖枕持正色道:

“我们廖家的子弟,修仙就是为了护一方平安,我们是为了除魔卫道,铲除奸恶而生。可是现在来了宗门,连山都不能下,只能在一起和同学争输赢比排名。宗门道法什么好是好,但是我天赋不佳,修行起来本来就慢,待我道成,那都猴年马月了?我又不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来修仙的,我是为了除魔卫道才坚持走这条路的!”

“我的兄弟们也都和我一起离开了廖家。我们成立了湖海帮,自脱离家族,我们便打算以后不管这些俗名凡事了。我们要云游四海,匡济天下。“

皎在枝:”所以你才想离开宗门。“

廖枕持坚定地:“嗯!”

皎在枝抱着手,严肃的点了点头,回头对佑离岸说道:“你看,我就说人各有志。你师尊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留在宗门的?”

“不。”

佑离岸立刻反驳:“我师尊是这样做的不假,可是要走到我师尊这一步,天赋机遇都不可或缺,以此为目标还好,但若是追随,怕是不适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我师尊说这件事?”

廖枕持抱着小狐狸,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原本想一见到仙尊就说的,但是当时实在插不上话,现在也不好意思说了。“

佑离岸笃定地说道:“其实不必犹豫,师尊很好说话,必然不会不同意你另有志向。若是觉得为难,我也可以帮你说。”

廖枕持感动地说道:”佑兄,你人真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皎在枝摸了摸鼻子,总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然而,接下来几天,面对春风和煦的步柏连,廖枕持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话吞回肚子里。

而佑离岸在更是和师尊的单独相处中,潇洒把兄弟间的盟约抛之脑后。

毕竟不说,师尊只一心一意地关心着他的伤,要是说了,师尊岂不是要分心在他人身上?

万一师尊不同意,那岂不是后面的时间都要耗在廖枕持身上了?

就这样,一群各怀心事的人,快马加鞭一通赶路,不过三五日便来到了三火峰。

一靠近便先热了起来。

三足乌是一只巨大的赤羽焰凤。第一次和步柏连见面时,一个少年一只雏鸟,见面必大打一架,大打三天三夜都稀松平常。

几百年过去,两个人都变成了天池眼工位上的老混子,两两相望唯余心累,再也没有那个心力为难同事了。

三足乌不耐烦的扇了扇翅膀,斜着眼睛撇了撇为首的步柏连:“来了就抓紧的吧,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步柏连冷哼一声,拿出符纸,召唤出双刃裁云剑。

皎在枝偷偷靠近叶樟,小声问道:“师尊,为什么三足乌感觉好熟悉,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见过它?”

三足乌好像是听见了这番悄悄话,斜着眼睛撇过来头,与叶樟足足对视了三秒,把头重重一别,赌气地狠狠闭上眼:“哼!”

“它这就是生气了?”这番反应让皎在枝目瞪口呆。

“这次的阵法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

步柏连皱着眉头看手里的符纸。按道理说,若是阵法有变,这么大的事情总该告诉他一声,但是师尊来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到。

叶障往符纸中注入灵力,金黄的光一闪,符纸发出摩挲的声音:“只是束缚性加强了。”

佑离岸和廖枕持一人一边沿着阵法检查。阵法已经设下,丝丝缕缕的青丝布下天罗地网,困在其中的三足乌不爽的振翅。

一瞥眼,看见了落单的佑离岸,顿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兴致大起,眼冒精光。鸟面直接怼到了佑离岸面前,上下来回旋转着打量了一番,最后在暗许的威胁下才没有踩在佑离岸头上跺两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能看见你小崽子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你真是一脸怂样!”

佑离岸大惊:“你认识我?!”

三足乌嗤笑:“我认识你?!呵!”

三足乌突然脸色一变,满目愤恨冲着佑离岸咆哮:

“我认识你?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天杀的骗老子和你合作!你到好你跑去甜甜蜜蜜热炕头了,留老子一个在这里,一、天、崩、溃、三、次!!”

三足乌要说些什么,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遏制住了嘴,难以开口,金眼爆凸,身上的邪火控制不出的往外冒,火光冲天千里。

一只手伸来,步柏连一把拎起佑离岸的脖子将他扯出了封印,一巴掌打散了冲面而来的火球:“好你个死鸟,知道打不过我就开始欺负我徒弟,真够没品的。”

三足乌受不了似的冲步柏连大叫:“步柏连还护着他!老子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你护着他?你护着你徒弟……”

喊道这里,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喃喃自语:“徒弟、徒弟?!”

它状若癫狂:“呵呵呵哈哈哈哈!!!好位置、你是给自己找到好位置了。”

封印在此时压了下来,三足乌此时好像冷静下来了,站在阵法中咬牙切齿地看着二人:“对,你就是该护着他,我就在这里看你到时候还愿意护着他!”

封印启动,步柏连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自己的灵脉上。绳索周密的从内捆到外,四周压着人的束缚感让他屏息皱眉。

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的佑离岸瞳色忽红忽黑。恐慌和狂喜,无措和疯狂,平和与狰狞交替出现在脸上。

佑离岸颤抖着手将暗许压在手心,锋利的剑割开手,痛觉帮他找回了神志。重瞳合二为一,凝成一点,再睁开眼睛时,如针的瞳孔呼吸一般慢舒缓开。

面前的世界终于清明。佑离岸看见,他的师尊正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手。

目光下移,佑离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掌心一道入骨的刀伤,在两人的注视下缓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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