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外头午夜深沉,但「黑雪」气氛近乎腐烂的炽热,彷佛带着钩子,引诱人沉沦、交缠.

黑雪,A市极为隐密的gay吧,凡是知道黑雪的人,也算是[阅览无数]了.

贺峋和楚辞在这场子混的最久,资历深厚,战绩卓越.前者是极端得克制,后者是放荡得极端.在黑雪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一杯威士忌.”

玩够了,楚辞回到吧台,坐在高脚凳上,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琥珀色的酒.

贺峋那尊大佛,今儿没来镇场,场子里的人气散了几乎近半.

环顾四周,依旧没有丑人,可入得了楚辞法眼,能撩拨他那点所剩无几兴致的,凤毛麟角.

“楚人美,今晚约吗?”

在黑雪,人都是出来放纵的,用真名反而很累赘,为避免以后麻烦,很多人心照不宣,都用花名称呼。

“楚人美”就是楚辞凭着张勾人的脸,挣出来的诨号,顾名思义,人长的好看。

性子嘛………

色中恶鬼.

楚辞侧过头,打量着身旁的人。

新面孔,长的还可以,劲劲儿的小狼狗,浑身上下一股儿拽劲,挺招人稀罕。

后者也在打量着楚辞,像是盯着块肉似地看着他。

180+的模特身材,眼尾有颗痣,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一看就不是个清纯的人。

因此,小狼狗欲/火难耐地舔了下嘴唇.

在旁人眼里,小狼狗这款或许是天菜级别,性张力拉满,然而在楚辞眼里,只觉得这人得了狂犬病,欠一顿调教。

可惜啊……

这款不是他楚辞的菜。

于是,楚辞平静地移开视线,问道:“多大了?”

“16cm.”

呵,这小子答非所问.

这么明晃晃的暗示,楚辞要是听不出来,这些年算是白混了.

“想上我?”楚辞慢悠悠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钩子,轻佻地盯着人,“可惜啊,咱俩撞号了.老子只操人,不被人操.”

这小狼狗呢……

明显不想当下面的那个,却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他梗着脖子不走,自信道:“我活儿好,包能伺候好你,给不给上?”

楚辞瞬间变得笑意盈盈,像罂粟花淬了毒,绚烂又致命,可他笑得越艳,下手越黑。

“那么想断子绝孙啊.”楚辞声音轻飘飘的,眼神却利得像把刀,一寸寸下移。

落在对方那紧绷的胯间,仿佛在掂量从哪里下刀最利落,“老子可以帮你一把.”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炸开,直窜上天灵盖。小狼狗浑身寒毛倒竖,双腿下意识夹紧,脸色唰地惨白.

见此,楚辞鼻腔里滚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呵,这么怂啊,那还敢往我身边凑!”

刚起身准备走,酒吧经理一把拽住楚辞,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惊惶道:“辞哥!峋总…峋总在包厢不对劲!您...您快去!”

楚辞眉头倏地锁死,低骂道:“操!他不是说不来吗?!那个包厢?!”

包厢内气氛阴沉,所有灯光都被关了,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和烟草焦油味,两者之间混合着某种压抑的疯狂,沉沉地压在空气里.

楚辞一脚踹开门,嗓音在死寂中炸开:“你丫的,贺峋,想睡觉回去睡,老子这是gay吧,不是旅馆.”

躺在沙发上的人完全没有心思回应,神情淡淡的,有种颓废的疯感.

打开灯后,楚辞见到满地的酒瓶和烟头,瞪圆了眼睛.

这还是那个“以茶代酒,不沾烟草”、自律到近乎刻板的贺峋吗?!

不对……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按楚辞的混账话讲,贺峋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像他老爹的种儿.

别看楚辞这个人浪得要死,他可是出身于正经良家.

父亲是有名望的儒商,母亲是国学大家、北大教授.

贺峋替父出面和楚辞家谈生意时,楚辞他妈就形容过贺峋——

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贺峋这孩子,整个人就像是副一气呵成、意阔墨重的冷雨竹枝图.

不用鲜艳的色彩粉饰,便已夺目,性子也是谦谦君子竹有节那范儿的.

楚辞不像他妈那么文邹邹的,对贺峋初印象一句话概括就成:woc!这人绝了,老子想上他.

就在一系列骚操作下,楚辞发现贺峋这人能上……个屁,不被对方生吞活剥就不错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峋丫得看着挺随和,不显山不露水的,背地里藏着不见底的心机和不择手段的狠辣.

简而言之,一个披着君子皮的顶级疯子.

两人斗得你死我活,竟斗出了点诡异的惺惺相惜,最后干脆拜了关二爷.

贺峋是大哥,楚辞是二弟,哪怕楚辞还虚长两岁.

别问,问就是实力压不住。

不服不行.

“发生了啥,贺峋你被三个嫩模骑了?弄成这副鬼样子.”楚辞试探地问.

这次他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还是贺峋的.

贺峋终于有了反应,只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你,别试探我.”

看这反应……

背后绝对有八卦,而且是大瓜。

楚辞目光落到贺峋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

少年穿着高中校服,手里捧着束向日葵,开得灿烂。

他迎着光,站在数学奥赛颁奖台上,笑得干净、明亮,纯粹到让人觉得不谙世事

【初恋白月光款啊,这款自己好久没碰了。】

楚辞只敢在心里嘀咕,兄弟妻不可欺,这话要是嘴炮出去,有他好受的,毕竟有前车之鉴。

不过,这谁啊?

楚辞眯起眼,盯着照片一顿瞧,终于看清了挂在少年左侧胸膛的校牌。

“淮…淮郁是吧,这是你前男友?”

“他也配!”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一股无名火自贺峋心底升起,他那张克己守礼的面具裂开了道缝.

得嘞,是情伤.

楚辞了然,嘴角恶劣地勾起,故意道:“不是前男友啊,那行,你说是谁,我找人废了他,给你出气.”

“废了他?”贺峋缓缓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火苗“啪”地一声蹿起.

他看也没看,直接烧了那张照片.

“滋啦——”

一股胶片烧焦的气味弥漫开.

照片上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孔,在幽蓝火舌舔舐下瞬间发黑,扭曲,蜷缩.

贺峋死死地盯着那跳跃的火焰,淡淡地道:“如果让我再见到他,我一定会.....”

“杀了他!”

这一刻的贺峋,眼神里的杀意沉重到兜不住丝毫.

楚辞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冻住。

取而代之的是……

惊悚和不可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

贺峋是个沉默,理智、清醒到近乎冷漠的人,一切利益至上.

从不与异性深交,对来自同性的追求也敬谢不敏.

既不大喜大怒,也少有惊讶、激动或厌恶,从未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原来在情事上受过挫啊。

不过……

“这多大仇啊!你恨成这样!你丫不会被绿了吧?”楚辞心直口快,嘴皮子上下一碰,话就说出去了.

贺峋转过头,面沉如水,目光只定定地看过来,就看得楚辞心里直发毛.

楚辞连忙找补。

“算我嘴贱!贺大佬!您今儿是祖宗!想怎么着都成,有事儿您吱声,二弟包您满意.”

贺峋回过头,只冷静地说了一句,“楚辞,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楚辞叹了口气,沉默地离开包厢.

出来后,他靠在包厢门上,狠狠吸了口烟,几圈烟吐出后,定了定脑子,身上的玩世不恭顿时烟消云散。

只剩下楚家少爷的矜贵与精明.

楚辞摸出手机,拨通秘书号码,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查贺峋今天所有的行踪.重点查他高中同学,一个叫‘淮郁’的人,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干净!”

“明白.”

既然楚辞打了电话过来,秘书就把刚刚得到的消息一块说了,“不过辞总,当务之急是你的事.”

“什么事?”楚辞皱眉.

“太太已经给你物色好联姻对象,温渡,物流大王家的千金,八岁去了美国读书.”

“温氏那边的消息,温小姐明天就回国,大概三天后,会安排你们见面.”

“……”

这次楚辞罕见地沉默了。

他们这个圈子,镀着金边也爬满了虱子.

利益至上,资本为王,情爱是点缀,联姻是工具,各取所需,条件可谈.

无非我借你的权势,汇集财富;你借我的财富,创新权威,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盘,能不能做的更大、更强。

楚辞是圈儿里浪荡派的金字招牌,玩得花是本事,但底线清晰.

对于他来说,无论怎么滥情,在外面怎么闹,只要聪明得做到两点就行:别闹出人命官司。不留私生子隐患.

贺沉则是保守派的标杆,自然不会有此顾虑.

他们二人的未来可以说,早已规划妥当,权衡利弊后,选个合适的联姻对象,然后继承家业,生育下一任继承人.

谁能想到?最容易爆雷的人稳如老狗,最该稳坐钓鱼台、八风不动的那个却起了波澜,甚至还有狂风暴雨的苗头.追根究底,淮郁才是症结所在。

对此,楚辞不得不在心里感概——

这淮郁丫得到底是谁啊!竟然能拿得下贺峋这尊疯佛,我这个情场老手,使劲浑身解数都拿不下。

“喂,辞总,您还好吗?”见楚辞久久不开口,秘书关心道.

楚辞思忱了下,开口道:“最重要的是贺峋,先弄他的事,至于联姻的事……我自己看着办吧.”

楚辞早就知道自己将来会联姻,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当下,他才二十七岁,还没浪够本。

楚辞自认烂人一个,没几分真心,但贺峋算其中一份.既是盟友,也是兄弟,见不得对方出岔子。于是,楚辞吩咐道:“联姻的事情放一边,先把贺峋的事情搞清楚。”

另一侧,贺峋任由自己堕入黑暗,好似是慵懒地躺在那,可眼中浸透了冰寒.浑身上下有种淡淡的死感.

就这么久久地静默着,时间在他身上好像都停滞了.

只长夜漫漫陪着他,直到新的一天降临.

晨光如刃,斜斜地切进书房,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楚辞一觉醒来,就是对好兄弟贺峋满腹的抱怨,宿醉的沙哑黏在他喉间:“你丫的贺峋,昨晚醉的跟个死人似的,还不是要老子送你回去!”

紧靠书架的真皮沙发上,楚辞歪歪扭扭地躺着,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他醒了醒神,指尖夹了根未点燃的烟,对身旁的秘书问:“查到了?”

“是,辞总.”

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档案后,将平板电脑递过来。

“重点在峋总高中时期的社交圈.”

“淮郁、峋总,加上个女生,当年是全校皆知的‘铁三角’,关系很好.”

屏幕里有张老照片,不算清晰——

篮球场,阳光刺眼.

贺峋穿着球衣站在篮筐的阴影下,微微侧着脸,面对着镜头竟理都没理,目光则却像生了根,长在了不远处并肩坐着的两个人身上.

扎高马尾的女生,笑弯了眼,像月牙.

旁边的男生,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正低头给女生递水.

清俊的侧脸轮廓,即使在泛黄的旧照片里,也扎眼得过分。

楚辞右眉微微抬了一下,这男生好像是淮郁。

“这个女生是谁?”楚辞指尖点在照片上,准确的说,是点在淮郁身旁的女生。

“女生是淮郁当时的女朋友.从高一就在一起,是全校皆知的情侣.”秘书回答道。

“至于那时的峋总……”

“用同学的话说,是‘跟在后面的影子.”

楚辞嗤笑一声,指尖点在照片里的贺峋:“他也有当影子的时候?”

照片里的少年贺峋。

眉眼间已凝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背脊挺直,像株憋着劲往上长的竹.

楚辞实在难以想象,那双淡然的眼睛会如此执着地黏在个人身上.

“呃...那时候峋总确实很不一样,旷课、睡觉和泡吧,成绩垫底,在全校第一,又是学生会主席的淮郁面前……”

秘书顿了顿,选词谨慎,“确实显得……黯淡.”

楚辞在北京长大,在北京求学,大学毕业后随父母迁至上海,从而认识了贺峋.

高中时发生在贺峋身上的事儿,楚辞毫不知情。

可以说,贺峋的年少时期,从未有过他楚辞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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