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奇假装热血上涌,高举棒球棍,大吼着冲过去:“贺峋,tmd惹了我兄弟!今天你别想——”
下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沈奇硬生生刹住脚步,棒球棍吓得差点脱手。
塑胶跑道上,横七竖八歪倒着七八个人影,个个鼻青脸肿,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呻吟。
其中有个男生捂着小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嘴角还挂着血沫子。
而在这片“战场”中央,只站着一个人。
贺峋身形颀长,黑色T恤的短袖随意挽到肩膀,小臂上沾着灰尘和零星血迹。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高挺的眉骨上,右边眉梢刻意断了一截,逼人的桀骜感扑面而来。
他抬起手,用指节蹭掉嘴角渗出的血丝,又在身上随意拍了几下,拍掉了黑T恤上蹭到的灰土。
手里捏着把黑色折叠军工刀,刀尖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然后慢悠悠地蹲下身,垂眸看着地上那个最狼狈的寸头男生。
贺峋拿着刀,用刀身拍了拍寸头男惨白的脸:“刚才说什么?威胁我是吗?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寸头男双目紧闭,心中暗道:TMD,装晕都装得胆战心惊。
但是,装晕也是需要胆量的,寸头男让贺峋那么一吓,终于装不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哥……哥,误会……我、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哦?”贺峋尾音微扬,带着点嘲弄,“那下次记得多带点人,就可以这么说了。”
“……”
沈奇尴尬地把棒球棍藏到身后,心里直呼卧槽,他数了数,地上躺了八个人,看体格都比贺峋壮实,结果全被放翻了!
两个星期没见,这贺峋的战力值又升级了?!
贺峋站起身,看了一眼沈奇,问道:“你也是来找揍的?”
沈奇顿时如临大敌,觉得跟被死神点名没两样,浑身汗毛倒竖,于是当机立断,直接投降,抱大腿道:“别误会,峋哥,咱俩都是高一九班的,我是您小迷弟,就坐你前桌。”
贺峋盯着沈奇的脸看了会儿,和记忆中的一张脸对上了号,好像这人是九班的。
出于同班同学的关怀心理,他只呵了一声,就随手把折叠刀揣进口袋,丢下一句:“我走了,你随意。”
等等……
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啦?
直到贺峋走出好几步,沈奇才从震惊中回神,连忙拎着棒球棍追上去。
“峋哥,等等我。”
两人沉默地走出操场。
今天已经周五,学校已经放了周假。
北恒高中的规矩,高一和高二两周休息一天,高三则三周放次假。
周边冷冷清清,只有高三楼亮着灯。
贺峋拐进熟悉的便利店,沈奇则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
老板娘看到贺峋脸上的伤,吓了一跳,“小帅哥,干什么了,搞成这样?”
贺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被拐杖绊倒了,没事,一点小伤。”
沈奇:“……”
停停停,这对吗?!
扯谎也不能这么扯吧。
这说谎水平……
峋哥,咱还是打打草稿吧!
沈奇刚才跑累了,此时一屁股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灌了一大口冰镇饮料后,他才缓过劲儿,但仍不忘拍贺峋马屁,说道:“峋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夫当关战群雄啊!”
贺峋买了包消毒湿巾,在他旁边坐下,扯出一张胡乱擦着脸上的汗和血:“下次人多了,就打不过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沈奇急了,“打不过又怎么了,那你跑啊!”
“累。”贺峋打断他,言简意赅,“不想跑。”
沈奇:“……”
行吧,您老打架不累,跑步累。
贺峋脸上挂了彩,颧骨青了一块,嘴角破皮渗血,黑色T恤更是蹭得脏污不堪,活像刚从泥地里滚过。
就擦了两下,湿巾很快就蹭了一大片脏污。
贺峋索性将其揉成一团:“我今晚去网吧打游戏,警告你,别跟着我。”
“大哥,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上网?”沈奇掏出手机,按着语音键,故意嚷嚷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贺峋一个人把高二那群傻逼全干趴下了!”
“八个人呢!一个能打过他的都没有!”
贺峋挑眉:“你还叫人了?”
“那必须的!不然怎么保护峋哥你啊!”沈奇撒谎不打草稿,一套套的。
他沈奇秉持的原则:毕竟出来混的,见风使舵的本事一定要有,不然遇到事不好跑。
“对了,那刀……?”
沈奇又瞄了眼贺峋的口袋,他当然知道这刀是谁的,故意这么说才能当朵“小白花”。
“哦,领头那个人的,人挺菜,但用的刀挺好。”贺峋语气平淡。
这刀的主人身手不怎么样,武器倒不少,双截棍、指虎和折刀,除了左轮手枪,□□电影里出现的武器都备齐了——
怎么不算是……
另一种差生文具多呢。
“操!堵你一个人还带刀?!要不要脸!”沈奇假装紧张地看着他,“峋哥,伤着没?!”
贺峋跟看傻子似的:“你没长眼?”
沈奇:“……”
这剧本不对啊,就那么直接戳穿自己的客套话吗?!
他怕贺峋看出点什么,连忙岔开话题:“峋哥,我先回个消息啊。”
贺峋没搭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五点,能打三局游戏。
沈奇在语音里跟人吹嘘:“我跟你说,今天我峋哥一个打八个,揍得那些人跟孙子似的,躺地上装死呢!!!”
“你们没看见他们那怂样,笑死个人。”
放下手机,沈奇转头看见贺峋正拿着湿巾往嘴角的伤口上怼,动作粗暴,于是倒吸了口凉气。
这次没演戏,是真情实感地觉得疼。
“嘶——贺峋,不,峋哥,要不……你轻点!”沈奇看得牙酸。
贺峋却很疑惑,“我受的伤,关你什么事?”
“我看着疼啊!”沈奇想了想,“要不……咱去趟校医院看看?”
然而,这点伤根本不值得去看医生。
贺峋呵了一声,指着校医院方向:“行,我们现在去校医室。”
“到时候就怕伤口愈合了,校医阿姨一看,呦,来了两个傻子。”
沈奇:“……”
得,白操心。
他重新坐下,忧心忡忡:“伤哪不好,全伤脸上。大后天开学,纪律部看到你这脸,肯定又找你事。”
所有人都知道,纪律部和贺峋对着干,抓着他点小错往死里整。
提到纪律部,贺峋下意识朝亮着灯的教学楼瞥了一眼,脑子里想起了今早上的那个“好好先生。”
这时,教学楼里出来了几个学生,每个年级的校服不一样,这几个人明显是高二生。
“高二怎么也在?”贺峋问。
“补课呗,苦逼。”沈奇喝着饮料,“听说我们高一年级也要搞个尖子班,年纪前几十在里面卷呢。”
“啧啧,当尖子生真惨。”
贺峋淡淡地“嗯”了一声,收回目光。
这时,对街炸串摊的香气飘了过来,孜然混合着油脂的焦香格外诱人。
沈奇肚子咕咕叫,坐不住了:“峋哥,打了半天饿了吧?走,整点炸串补补!”
“不去。”贺峋摆摆手,“你去吧。”
“行,你等我,我打包回来!”跑去买炸串时,沈奇兜里的手机又开始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沈奇也懒得看,肯定是狐朋狗友群里的人又在讨伐他改投门派这事儿。
又一声铃声隐约从教学楼传来,不一会儿,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买东西。
两个女生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出来。
“唉,这次发的卷子太难了,最后大题我完全没思路。你呢?”
“别提了,估计又垫底。真不知道我怎么混进尖子班的,跟你们这些学霸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说完,女生伸了个懒腰,“我这成绩,下周肯定被调回普通班,有时候我是真想咸鱼躺,不想努力了。”
“唉,不说了,我要喝瓶鸡尾酒冷静冷静,把所有的烦闷都喝进去。”
“好啊。”
两人刚朝方向走了两步,提议的女生突然死死攥住同伴的胳膊,硬把她拽了回来。
“怎么了?”同伴不解。
“别……别过去……”女生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惊恐地看向便利店外,“你看……看那是谁!”
同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便利店外,夕阳的余晖下,只有贺峋坐在长椅上。
他坐姿极其散漫,一双长腿肆意伸展,几乎占了半条过道。
额前略长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但脸上的青紫伤痕格外显眼,尽管嘴角的血迹有些凝固。
周围的学生都穿着整齐的夏季校服,只有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黑色T恤。
更让两个女生心惊胆战的是,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把玩着一把黑色的折叠刀。
锋利的刀刃被他一次次拨弄出来,寒光闪烁。
贺峋甚至还用刀尖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轻轻比划,似乎在测试它的锋利程度。
不认识的女生声音发颤:“他……他是谁啊?”
“贺峋!高一九班的贺峋!”认识的女生声音带着恐惧,“天啊,他脸上……肯定又打架了!”
“贺峋?我好像在校园广播的批评名单里听过很多次……”
“何止听过!”女生语速飞快,眼睛还紧紧盯着那边的贺峋,“我表弟跟他同班!他高一刚开学就把高三的学长打哭了!”
“平时不是翘课就是睡觉,脾气爆得吓人!”
“听说有人多看他两眼,他就直接拿拳头招呼人家!”
“好像还跟老师动过手……总之,超级可怕!离他远点!”
这么凶残?
女生吓得脸色发白,刚想说那饮料不喝了,远处长椅上的贺峋突然有了动作。
他眼神一暗,手上一个用力,刀刃在他手背上划出道细细的血线,瞬间渗出细小的血珠。
女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下意识想惊呼,却见贺峋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刀收进口袋,扯了张纸巾随意往伤口上一摁。
然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朝她们这个方向扫了过来!
那眼神冰冷,眼里满是戾气。
女生只觉得心脏骤停——
完了!他会不会冲过来?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贺峋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她们,落在了她们身后。
女孩们僵硬地回过头。
只见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面相温和的男生。
男生穿着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单肩背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书包。
校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像棵挺拔干净的雪松。
此刻,男生正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目光和刚才的她们一样,落在便利店外长椅上的贺峋身上。
两个女生认出来了——
这是那个成绩优秀到被老师公开表扬,每次大考稳坐市第一宝座的学神。
贺峋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只是没想到,当他看过去时,对方不仅没有躲开视线,反而坦坦荡荡地迎着他的目光。
甚至——
在看到他脸上和手上的伤时,那好看的眉头蹙了一下。
这一蹙,像根火柴,“嗤”地一声,点燃了贺峋心头刚被压下去的火气——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早上的那个“好好先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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