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头,开始于十年前的夏天。
一切的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炽热的骄阳、聒噪的蝉鸣、林荫树下的斑驳,还有狂肆疯长的少年。或许,年少轻狂本就是场喧嚣的盛夏。
然而——
贺峋的青春,就是一场阴沉的暴雨,晦涩潮湿,却企图从别人那里,偷走温柔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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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早自习下课预备铃响起,高一九班内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停了下来,随后卷子翻页声、椅子挪动声、困倦的哈欠和嘈杂的交谈从教室里涌了出来。
英语课代表是个急性子,天生的大嗓门,此刻他站在讲台上吆喝:“收英语卷子!快点的!下节课老班坐镇!”
收到最后一排时,英语课代表面色犹豫,但还是弯起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趴在桌子上的人睡得很沉,动都懒得动——这是个胆子大到上学竟然敢不穿校服的少年。
课代表又敲了两下桌子,轻声说话,就怕得罪人:“贺峋,你的英语卷子。”
贺峋身子猛地一颤,惊醒过来,眼神迷茫地聚焦。看清是谁后,他下意识皱了下眉,被人打扰了清梦,明显很不爽:“干嘛?”
“......英语卷子。”课代表顿时惊觉不妙,吓得他吞了下口水。
“哦。”贺峋应了一声,在桌洞里一通乱找,找到后迅速递了出去。
课代表接过后,低头放到了试卷堆中,这样全班的作业就收齐了。
贺峋的那张卷子,在一众工整的作业里简直像个异类,大片的空白,仅有几道选择题写了答案,字母却也写得歪七扭八,难看得要死。
其中一个选项旁,还用红笔嚣张地打了个叉,潦草地写着几个英文单词:[How are you?]。
一套试卷被写成这样,还不如当初死在印刷厂里,何至于受如此大辱?
结束收作业这个小插曲,贺峋重新趴了下来,他从不愿参与进身边人的热聊中。
贺峋的孤僻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也是出了名的——
一天到晚戴着个兜帽,阴鸷在自己的世界,不惹他还好,惹急了就是条疯犬,没人能打得过。
即使安分地穿了校服,衬衫纽扣永远系不好,口袋里永远有烟,耳钉首饰从来不摘,还纹了身。
教导主任好几次把他拎在校园广播点名批评,逃课,上课睡觉,聚众打架,还连累到了学生会被扣分。
这弄得学生会都想治贺峋,尤其是纪律部,清查仪表的严格指标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片刻后,高一九班后面的门被推开。
教室里细碎的说话声瞬间低了下去,不少人下意识地调整领口或坐姿,只贺峋仍然趴在桌子上,因着没穿校服的缘故,很突兀。
“笃、笃。”桌面又被人极其轻缓地叩了两下,吵得贺峋肩膀绷紧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强行从睡梦中拽离出来的烦躁,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
浓黑的眉毛拧着,眼神利得像刚打磨好的砍刀,几乎想要砍死站在他桌旁的人,“想死啊!”
贺峋的戾气毫不掩饰。
可是对方反而声音温和,劝他道:“同学,纪律部抽查仪容仪表,请配合一下。”
“纪律部的?”贺峋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靠向椅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很漫不经心,却又野性拉满,“生面孔啊,新的纪律委员?”
这位纪律委员左胸戴着校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淮郁两个大字,一个令他十分陌生的名字。
贺峋并不认识,但淮郁可认识他,他的名字在学生会内部会议上被反复提及,几乎成了“纪律顽疾”的代名词。
“例行检查,请你理解配合,交出你身上的违禁品,比如香烟。”
“违禁品?”贺峋眼神牢牢锁在淮郁温和的脸上,“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反问的语气,让这句话的挑衅意味儿更浓郁了。
好学生与坏学生之间,本就横着道深沟。
比如少年身上那浓烈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淮郁的鼻腔,让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贺峋察觉到淮郁的厌恶,心里嗤笑一声,原来还是个乖乖仔啊。
乖乖仔眼神清澈,直视着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丝毫不怕,似乎还打量了他几眼。
贺峋挑眉,这个乖乖仔似乎还有几分脾气。
“贺峋同学,遵守校规,是每个同学的责任,配合检查,也是你应尽的义务,请你理解。”淮郁重申了遍规则和责任,依旧保持着那份平稳的温和。
贺峋却无视了淮郁的温和,反而更近一步,手猛地撑在淮郁身侧的桌沿上,将人半圈在自己和课桌之间,极具压迫感。
这过近的距离和充满侮辱性的挑衅,让淮郁的眉头蹙了一下。
“想查我啊?”贺峋的手故意探向校服口袋,手指在里面摸索着。
淮郁低头,就见个硬质长方形的轮廓,清晰地从薄薄的校服布料凸出来,好像是盒香烟。
“知道这是什么吗?”贺峋继续释放嘲讽技能 “告诉你,这是避/孕/套。”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只够淮郁一人听清,很明显在刻意刺激淮郁的底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
“砰!”地一声,教室前门被人大力推开,班主任黄峰夹着教案,面色不虞地走了进来。
贺峋的动作顿住了。
淮郁抓住这瞬间的间隙,向侧后方退开一小步,脱离开贺峋的压迫范围,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他迅速在记录本上写下几笔——
[高一九班贺峋,仪容不整,态度不配合,疑似携带违禁品,因此记录在案,上报德育处。]
虽是九班的班主任,黄峰却认识淮郁,年级第一,清北预备役,是每个老师都眼热的好苗子。
淮郁离开后,黄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贺峋,对他们班的这个叛逆分子,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黄峰也只能劝道:“贺峋!你能不能安分点?!别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影响其他同学!”
贺峋哦了一声,缓缓坐回椅子上。
上课后,黄峰宣布了件好消息:“今天周五放周假,还刚考完期中考试,我就不布置数学作业了,好好放松下。”
台下的同学们顿时鼓掌叫好,那兴奋劲儿就差把手怕烂了。
贺峋连头都没抬,脑袋埋进臂弯里,缓缓阖上眼皮,再次睡了过去。
坐在前面的沈奇瞅了他一眼,吐槽了一句:“一天天的,从早到晚睡个没完,一副身体被掏空了的肾虚样。”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
与平常不同,上完第二节课就放学。
下课铃声响起,高一年级收拾完东西,一窝蜂地涌出了教学楼。
出了校门,两天小假期就开始了。
操场上,夕阳的余晖将塑胶跑道染成橘红,篮球架孤零零地投下长长的影子。
本该空旷的操场角落,此刻却拥挤不堪。
沈奇接到电话时,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一帮傻缺玩意儿,招惹贺峋那杀星干啥,嫌他揍得不够狠?
“我们人多,不用愁.”那头的狗友不怕死地扔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背景音是模糊的叫骂和沉闷的撞击声。
人多也没用啊。
沈奇早就见识过了,贺峋狠起来能玩命的那种,他抓起刚拿的棒球棍,就往学校操场冲,边跑边把各路神仙求了个遍:
“阿弥陀佛、上帝、耶稣、观音、菩萨!”
“只要保佑我不被贺峋揍,我沈奇保证清明节烧纸钱给你们。”
于是,沈奇他一路狂奔,远远就看到操场角落围着一小圈人。
还没靠近,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结束了?
贺峋被打惨了?
好,老子上去再给他补上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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