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上午十点半,白雪颜揉着略微浮肿的眼睛,漫步到餐厅,有气无力地向已经坐在餐桌旁的祁霖和展黑泽打招呼。
“早,快坐吧,马上就开饭了。”祁霖微笑着问候,一如平常。昨晚折腾到很晚,几个人精神放松了不少,全都起得很晚。
白雪颜微微一怔,立刻清醒不少——昨晚他情不自禁的拥抱令她想入非非、烦恼不已,以至于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疲倦入睡。可看他现在自然的模样,才明白原来昨晚的事只是个意外,并不意味着什么,而且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她不禁自嘲一笑,安心在餐桌旁坐下,将一切烦忧从大脑里扔了出去。
“‘早上好’?白小姐啊,这还叫早吗?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展黑泽左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揶揄。
白雪颜迅速瞥了一眼餐桌下面,倏然嫣然一笑,若无其事地在展黑泽对面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右手托着下巴,说:“哎哟哟,看来我们展校草早就起床了?”
说着,她穿着拖鞋,在餐桌下狠狠地踩在展黑泽的脚上。
“啊!!!”毫无防备的展黑泽立刻鬼哭狼嚎般惊叫起来,连一贯淡然的祁霖也不禁被他惊道,受罪般地揉揉耳朵。
“白雪颜!!!”哀嚎结束,展黑泽咬牙切齿,作势要去打她。
其实,展黑泽自认为功夫不错,更以不打女人为原则,但与他为敌的女人除外。此时,白雪颜恰好属于这一类别。
而始作俑者白雪颜对他的怒意充耳不闻,气定神闲地喝着果汁。
“黑泽。”祁霖淡声叫住他,轻轻地摇头。
展黑泽顿时收敛了气焰,委屈得如同受伤的小兽,幽怨地抱怨:“老大,你也太偏心了吧?”
听从祁霖的一切指令也是展黑泽的原则,而且凌驾于所有原则之上。
白雪颜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起来。
祁霖不言不语,端起咖啡杯,掩饰了翘起的唇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吵闹已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很重要、很快乐的一部分。
虽然不能揍白雪颜出气,但展黑泽并未打算放过她,不过片刻工夫,脑海里又生成一计——他微眯着眼睛,柔声说:“雪颜啊,以前我总觉得你性格又冷又闷,要多无趣有多无趣,不过最近又觉得,你变得有点可爱了,还会调皮了。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难道是……谈恋爱了?”
白雪颜一口果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呛到了,便剧烈咳嗽起来。
她的确在他们面前掩藏恋爱的事实,也在丁梓萧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她不知道家里人会如何看待她的爱情,更不知道丁梓萧一旦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后,会如何对待她。
她的做法,不过是一种鸵鸟式的自欺欺人罢了。说到底,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害怕这样复杂的自己配不上那样美好的丁梓萧。
不论是丁梓萧,还是祁霖、朱洛然、展黑泽,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因为在意,所以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但是,她掩饰得有那么差劲吗?怎么就让展黑泽那粗枝大叶的熊孩子看出来了?她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默默嘀咕。
她咳得两眼噙泪,面颊也红扑扑的,但展黑泽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解释。再偷偷地望向祁霖,却见他也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显然没有继续帮她的打算。
白雪颜心中无助地哀嚎,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干咳一声,沉吟道:“这个啊……”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匆匆跑来的女佣打断:“少爷,洛然小姐还是不肯来吃饭。”
顿时,祁霖和展黑泽都没了看戏的心情,神情略显沉重。白雪颜后知后觉,但也很快便明白了状况。
“我去叫她。”还未等祁霖开口吩咐,展黑泽便站了起来,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餐厅。
“大哥,洛然姐姐……”白雪颜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祁霖微微一笑:“多年的仇恨了结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放心吧,洛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会没事的。”
白雪颜沉重地微垂着头,沉默不语,心情并未因他的话而好一点。
“昨晚睡得好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没头没脑的问候,白雪颜诧异片刻,突然又想起了之前被她从脑子里扔出去的烦恼,蓦地不自然起来,口是心非道:“嗯,很好。”
祁霖莫名地呼吸一窒,旋即又淡淡笑道:“那就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昨晚……”良久,祁霖略显迟疑地开口。
白雪颜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昨晚我不会介意的,大哥不必解释,更不用在意。”
祁霖微怔,佯装平静地问:“为什么?”
白雪颜坦然答道:“大哥做事自有用意和道理,我也许未必明白,但我知道,只要配合就好了。”
言外之意,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她虽不介意,却也不想明白。
祁霖忽然感到胸腔里沉闷得令他呼吸困难——是因为在她心里,他是个凡事皆有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还是因为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全然不在意?他不禁迷惘,曾经那个用崇敬的目光偷偷注视他的小丫头哪里去了?
少顷,他才缓缓地恢复神智,困惑地开口,却意外发现声音不觉变得沙哑:“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雪颜,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变了?”
“哪有什么一夜长大,只不过闲着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黑泽刚才是为了报复我才那么说呢,大哥怎么也相信了他的鬼话?”白雪颜沉静而坦然,半开玩笑地打趣道。有了刚才展黑泽的突袭做铺垫,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
祁霖定定地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才飞快地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道:“是吗。”
她不愿告诉他,她在敷衍他。他心知肚明,但无能为力。
此刻的白雪颜亦神思飘忽——她居然对他撒了谎!长这么大,这似乎是头一遭。他们之间的的确确在发生着一些变化。
再坐在他面前,她如坐针毡,于是找了个理由开溜:“黑泽好慢啊,我也去看看吧。”
“好。”祁霖淡淡微笑。
白雪颜立即起身,脚步不觉加快,宛如飞一般冲出了餐厅,却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嘶……”白雪颜疼得倒吸一口气,苦着脸揉揉额头。
“干吗跑这么快?碰上鬼了吗?”展黑泽鄙夷地瞪她一眼,莫名其妙地说。
这时却传来祁霖温煦的声音:“洛然,快坐下来吃饭吧。”
白雪颜这才注意到展黑泽身的朱洛然——脸色苍白,眼圈深重,头发也没有认真地打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白雪颜有些心疼,想要安慰她,却听她先开了口:“吃饭吧,雪颜。”
“好。”千言万语立即咽了下去,白雪颜顺从地跟着他们在餐桌旁坐下。
但入座后,朱洛然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木然地把米饭一粒一粒地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不声不响。仿佛她的落寞也带走了大家的欢乐,今天的这顿饭却不像往日那般有说有笑、吵吵闹闹,平日里可口的饭菜似乎此刻也经不起咀嚼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颜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沉闷,下定决心,大胆地提议道:“洛然姐姐,下午去给你的家人扫墓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很想去吗?”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众人神色各异。
“我……我说过吗?”朱洛然怔怔地看着她,呆呆地问。
展黑泽则是一副恐慌责备的模样,拼命地冲坐在他对面的白雪颜挤眉弄眼,示意她闭嘴。可白雪颜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对朱洛然说:“是啊是啊,你说过的。就让黑泽陪你去吧,黑泽虽然拿不出手,但总是要见家长的。”
“白雪颜,你不说话会死啊?”展黑泽咬着牙,火大地翻着白眼。
但祁霖却很不给展黑泽面子,“噗”地一声笑出了声,连朱洛然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
“洛然,这么久了,去看看伯父也好,顺便替我问候他。而且,”祁霖帮腔道,“也该让伯父见见黑泽了。”
“老大,你真是……”展黑泽立即老实起来,尴尬地假装咳嗽。
朱洛然仍然犹豫不决,但触到几人期盼的目光,终究不忍辜负,道:“好的,就听你们的吧。我吃饱了,先回房准备一下。”
说罢,她不等众人反应,利落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洛然等等我!”展黑泽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追着她的背影,也离开了餐厅。
待他们走远,白雪颜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神情却愈发严肃。
祁霖笑着打趣:“怎么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烦恼?”
“我这么做……对吗?”白雪颜秀眉紧蹙,茫然地问。
祁霖依然笑得温和,但话语却笃定:“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即使周密的计划也难免百密一疏。既然如此,选择做了又何必后悔迷惘?哪怕最终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也要相信自己的决定。”
白雪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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