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霖扶着白雪颜,向停在酒吧外的车走去。忽然,怀中的女孩轻轻动了动。
“雪颜?”祁霖放缓脚步,垂下头,轻声呼唤。
白雪颜紧蹙额头,眼皮沉重地无法睁开,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水……好渴……喝水……”
祁霖怔了怔,四下环顾片刻,看到了不远处一家小便利店,对白雪颜低声道:“好,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水。”
然后,他温柔地把白雪颜抱到副驾车座上,放平座椅,关上车门后,向便利店跑去。
然而,待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并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返回车旁,却诧异地发现车门半开,车里早已没了白雪颜的踪影。他的心顿时慌乱起来,抬起头望向周围,到处寻找。
已是晚上十点,热闹喧嚣渐渐退去,街上行人寥寥。祁霖很快便认出,那个不顾红灯、跌跌撞撞过马路的身影就是白雪颜。
“雪颜!你要去哪里?”他立即冲向马路中央的白雪颜,保护她走过马路。
迷迷糊糊的白雪颜极力摆脱他的束缚,皱着眉语无伦次道:“放开我,让我去,我要去,不要管我……”
“好好好,”祁霖顺着她的话哄劝道,“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好不好?”
但白雪颜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重复:“我要去……我要去……”
祁霖毫无办法,只能一路护着她,任她踉跄着向某个他猜不出的地方走。
白雪颜脚步不稳,这一路便走得格外漫长。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指引她本能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祁霖惊讶地看着她凭着记忆艰难地摸索至山城公园,沿着一道蜿蜒的石子路,来到众多错落排列的假山之中。
公园里已经没有了游人,路两旁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走进假山之中,宛如置身宁静的山间。白雪颜木然地走向其中一座假山,绕着假山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祁霖沉默地看了半晌,对白雪颜的行为大为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雪颜,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白雪颜依旧不理会他,脸上现出急躁之情,焦急地自言自语:“怎么会不在……为什么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现在太晚了,可能不好找,我们明天再来找,好不好?”祁霖温和地再次唤道,伸出双手,试图将她拉回怀中,带她离开。
白雪颜倏然有了力气,不管不顾地推开他,东倒西歪地扑向另一座假山,急切地寻找:“不在……不在……为什么会不在……”
接着,她又冲向第三座假山,不料脚腕一歪,身体歪歪斜斜地就要倒在地上。
“雪颜!”祁霖连忙上前,稳稳地接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被他温暖的怀抱拥着,白雪颜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她再次挣开祁霖,跑入假山之中,大声地喊:“你怎么不在这里?梓萧,你为什么不在?我来了,我来了!梓萧,丁梓萧!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理我?”
祁霖顿时僵住,呆呆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公园里,一片静谧猝不及防地被打破,白雪颜痛苦的哭喊声好似被无限放大,如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不断扩大,久久不见消散。
“梓萧!梓萧!你在哪里?”白雪颜仍在崩溃地呼喊,但她期盼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祁霖面无表情地四下环顾,这才恍然大悟: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常常见面的地方吧?难怪即使似醉如痴,走路跌跌撞撞,白雪颜仍能找到这里。
他恍惚地想,上一次看到白雪颜哭得如此伤心,应该还是她六岁那年,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放高利贷的人带走吧?同样是那么无助又绝望。
看着她如此难过,他的心也跟着疼。他默默走到她面前,长叹一声,低语道:“对不起。”
接着,他不管白雪颜是否听到,突然扬起手,向她的颈窝用力一劈——白雪颜两眼一黑,昏睡过去,身体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脸上还挂着条条泪痕。
他实在做不到看着她撕心裂肺地哭泣,却无动于衷。
怜惜地抱起她,他缓步向公园外走去。
丁梓萧将车停在边界酒吧外,便飞速冲进酒吧,入眼的却只是满地狼藉,还有几个挂了彩、骂骂咧咧的保安和酒保。
丁梓萧顿时急躁起来,箭步上前,提起一个保安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呢?”
保安大受惊吓,结结巴巴地道:“女……女孩?哦哦哦,她刚刚走了。”
丁梓萧立即松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酒吧。
无意中抬眼望去,一个不看红绿灯、步伐不稳的身影莫名地撞入视线。
“雪颜……”丁梓萧喃喃自语,正要向她跑去,却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提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保护着她安全走过马路。
是祁霖。
丁梓萧蓦地停下脚步,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纠缠的身影,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有祁霖在,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吧。
她的身边,还有可以容纳他的位置吗?
但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他却是如此不甘。脚步不受控制地跟上去,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默然地跟着他们,目不斜视地看着白雪颜磕磕绊绊地走进山城公园,走向他们常常相见的地方,看着她泣不成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哭得撕心裂肺。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不思考,不算计,只冲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吻干她所有眼泪。
最终,却只是如雕塑一般定定地站在树影中,无力地看着祁霖抬手将白雪颜打晕,抱着她离开。
祁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公园重归平静。丁梓萧走出树影,爬上了假山。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假山上,脑海中一片空荡荡。
夜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他只淡淡地抬头望了望墨黑的天空,依然纹丝不动地坐着,任雨越下越大,一点一点打湿衣衫。
一夜之间,雨下了又停,他的衣服湿了又干。但他浑然不觉,直至破晓。
公园里多了些晨练的人,他终于收回放空的思绪,跳下假山,魂不守舍地离开。
车还停在边界酒吧门口。站在酒吧前,他不禁怒气上涌,隐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忽然迸发,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酒吧里只有几个酒保在清理一地杂乱。看到丁梓萧忽然闯入,纷纷莫名其妙地互相对视。
丁梓萧不说二话,随手捡起躺在地上的一截椅背,用力砸向完好无损的玻璃台面。
几个酒保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跑过来阻拦他。但丁梓萧依旧不多言,用力推开那几人,继续砸桌椅。
酒吧的负责人闻讯而来——正是昨晚给白雪颜送酒的酒保。看到丁梓萧充满寒意的脸,他的腿立即软了。
“梓萧哥!”他鼓足勇气,死死地抓住丁梓萧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您,但请梓萧哥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店吧!”
“你不知道?”丁梓萧蓦然和蔼地笑了,慢悠悠地转向他,道,“那我就告诉你。章华是不是要你对一个叫白雪颜的女孩不用客气?”
酒保的脸霎时苍白了几分,难以置信地说:“您……您怎么知道?”
丁梓萧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原来真是这样,他不必费心去想,就能猜出章华的手段。
“这就对了,”丁梓萧漫不经心地活动了手腕,“你们敢欺负我的女人,你说我会怎么办?”
酒保的脸上再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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