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仓库，丁梓萧终于得空转向白雪颜，却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仍挂着条条泪痕。她本就灰头土脸的，如此一来更显狼狈，丁梓萧诧异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好笑，揶揄道：“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面上的泪痕与灰尘。他的温度化作暖流，静静流入她的心间，白雪颜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终于变得真实起来。她努力平稳心绪，下意识地微微蹭了蹭他的手掌，轻声嗔道：“你又笑话我。”

丁梓萧失笑：“我哪有？”

白雪颜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颜。

一旁的朱洛然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插话道：“你……你真的是阿青？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丁梓萧放开白雪颜，微笑着应道：“是我，洛然。当年我在车祸中受了伤，同时为了掩饰身份，在祁家一直遮着脸，所以你没有见过我的脸。”

“所以，你离开祁家时当着大家的面和大哥争吵，让大家以为你和祁家有仇，都是故意的？是在演戏？”满腹疑问的朱洛然追问道。

“没错，”丁梓萧的脸色略显沉郁，“不让大家以为我和祁家有仇，杜凯宇怎会放我安然离开，程家又怎会接纳我？只不过，这件事的内幕只有我、阿霖、王先生三个人知道。为了保护我，想必阿霖也没有和你们提过。”

朱洛然默然片刻，喃喃叹道：“你演得太好了。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我竟然完全没发现，阿青和梓萧竟然是同一个人。”

丁梓萧自嘲地勾起唇角：“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王先生也曾说，或许我天生就适合做这件事吧。”

“大哥也演得太好了，这么多年来，我完全没有看出他有丝毫破绽。不论如何，欢迎你回来，阿青。”朱洛然眼眶微热，友好而真诚地向他伸出右手。

丁梓萧的心底溢出暖意，再次露出明朗的笑容，回握住朱洛然的手。

沉默良久，程恩离依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祁霖也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

“他说的都是真的？”程恩离终于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是真的。”祁霖毫不迟疑地淡声应答。

程恩离绝望地合上双眸，低声追问道：“所以，当年你退婚是因为我爸爸是害你爸爸的帮凶，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一个小女仆？”

祁霖涩然一笑，却没有回答。

在程恩离看来，这便是默认。再开口，她已无法控制声音的颤抖：“所以，你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算计我？”

祁霖低叹一声，直视程恩离绝望的眼眸，正色道：“不是。阿离，不论你是否相信，我和阿青都不愿伤害你。这一切只是……只是为了查清真相，也是因为被现实所逼，不得已而已。当初，如果不是杜凯宇步步紧逼，我绝不愿让阿青再回到程家。”

程恩离却完全不相信，嘲讽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爸爸当年的所作所为，你打算如何报复他？或者……如何报复我？都说父债子偿，我懂这个道理。”

“阿离，你误会了。”祁霖努力藏起眸中的晦暗之色，平静而无奈地缓缓开口，“杜凯宇已经死了，我的家仇已报，其他的人和事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我们的妈妈是好朋友，这些年来连姨一直关心着我，如果我再对你或你爸爸不利，不仅辜负连姨的心意，我想我妈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开心的。”

程恩离讶异半晌，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真的不再追究？”

祁霖偏过头不再看她，低声道：“我不再追究。”

程恩离忽然笑了，笑容深处却蕴藏着苦涩与嘲讽：“可是你不甘心……你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祁霖微垂眼眸，再次陷入沉默。

程恩离迷蒙的目光在仓库中来回扫视，然后向仓库一侧走去——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柄短刀，不知是谁把它落在了这里。

程恩离捡起短刀，再次回过身来，神色柔和地注视着祁霖，柔声道：“理智是一回事，可感情是另外一回事。阿霖，你很矛盾，我能体会，人都是这么纠结。你肯放过我爸爸，我很感激，但欠你的，由我来还。”

不待祁霖开口，程恩离果断抬手，用短刀划破了手腕。

顷刻间，鲜红的血如流水般涌出，染红了她白皙的手腕。

“阿离！”祁霖大惊失色，拔腿向她冲去。

短刀脱手，在地面上撞出“咣当”的声响。程恩离释然地笑着：“一命换一命。这样，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身体微微一晃，程恩离眼前发黑，向地面倒去。

祁霖及时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一手揽她入怀，一手用力按住她还在流血的手腕，一脸焦急不安：“阿离，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转头冲仓库外大喊：“阿青！阿青！快来帮忙！”

衣角忽然被轻轻拉住，他连忙低下头，心急如焚地凝视着脸色苍白的程恩离。

只见她知足地露出笑脸，心满意足地道：“你能为我着急，我已经很开心了……阿霖，我真的理解你。就像……就像我明知道你已经和我没有婚约，明知道我们之间或许再无可能，却还是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祁霖顿时僵住，不知所措地低喃：“你……你……”

此时，丁梓萧带着白雪颜等人心急火燎地冲进来，看到祁霖和程恩离交握的两手间溢满鲜血，不禁惊呼：“这是怎么了？”

祁霖回过神来，心急如焚地对丁梓萧道：“阿离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丁梓萧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叫救护车太耽误时间了，我去开车，送离姐去医院。”

说着，他转身再次离开仓库。

祁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安慰程恩离道：“阿离，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程恩离只是淡淡地微笑：“不用麻烦了，这样挺好，我还有话对你说……”

“好，好，我听着，”祁霖顺从地点头，“只要你不睡着，说什么都好。”

程恩离忍俊不禁，遗憾地感慨道：“如果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如果你没有和我保持距离，或许……我就不会恨你了……可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

祁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几欲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爸爸做过的事……我不是没有感觉。妈妈早就和爸爸貌合神离了，我想，妈妈应该也知道吧……”程恩离不知疲倦地继续说，但她的声音愈发微弱，“但我……我一直都没有勇气知道……爸爸他……”

“都过去了，再也不要想那些事了。”祁霖软言宽慰道。

这时，汽车驶来的声音传来，祁霖隐隐看到仓库外停下的车，欣喜地道：“阿离，车来了！你坚持住，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他抱起程恩离，不管不顾地向外冲。

“阿霖……阿霖……”程恩离虚弱地不停呼唤，“杜夫人……被我送出国了，再也不会回来伤害你了……阿霖，别再为了她做不好的事，她……不值得……”

话音未落，程恩离抓住他衣襟的手无力垂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失去所有光泽，轻轻合上。

完结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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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爱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