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轻点，疼！”展黑泽龇牙咧嘴地乱叫。

正给他上药的朱洛然又好气又好笑，但看见他几处略显狰狞的伤口，仍然心疼不已，终是柔和了语气，软言道：“好，你别乱动，我再轻点儿。”

这丫根本就是故意让朱洛然心疼的。在一旁帮忙理纱布的白雪颜一眼看穿展黑泽的阴谋，忍不住频翻白眼。

展黑泽也看出了白雪颜心中所想。趁朱洛然专心上药，他得意又挑衅地抛给白雪颜一个媚眼。

白雪颜浑身一激灵，忍着恶寒，逃难似的离开了展黑泽的房间。

房间外的露台上，丁梓萧和祁霖并排而立，已经聊了许久。

“我都想不起上一次我们这么毫无顾忌地聊天是什么时候了。”丁梓萧伸了伸懒腰，神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坦然，“或者说，我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无所顾忌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以前不论打电话还是见面，都得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祁霖也感慨万千，偏头看向丁梓萧，由衷地说，“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丁梓萧不免难为情，挥手给了祁霖一拳，笑骂道：“当初王先生提出让我去程家查真相的计划，我也是自愿接受的，有什么可难为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又优柔寡断了？活该你在仓库里被人控制摆布。”

祁霖哑然失笑，拍拍他的肩，一脸正经地说：“没办法，大哥不是那么好当的。”

丁梓萧的脸顿时垮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按压住揍他的冲动。

“不开玩笑了，”祁霖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问，“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想过放弃伪装，干脆安安心心地在程家效力？你就没有动摇过吗？”

丁梓萧沉思良久，轻声道：“动摇过。”

祁霖面无波澜，也不开口，洗耳恭听。

“那次，雪颜主动提出和我分手，自己却在山城公园里哭得伤心。看着她明明喝醉了却还那么痛苦，我就什么都不想顾虑了。如果那天你没有在她身边，或许我会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她。”丁梓萧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仿佛噙着暖暖春光。

祁霖淡然一笑，依旧不语。

“你呢？”丁梓萧话锋一转，“在仓库时，我拿枪指着你，你就不怕我真的开枪？”

“怕。”祁霖坦诚地答，“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杜凯宇已经死了，为了查真相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被你打一枪也好，权当让你出气了。”

“切，”丁梓萧鄙夷地瞥他一眼，“我有那么小心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祁霖笑眯眯地揶揄，“其实，我确定你一定不会开枪。毕竟雪颜还在场，如果你当着她的面给了我一枪，她大概不会原谅你了。”

“你倒是自信。”丁梓萧一噎，险些气得吐血，于是以牙还牙道，“其实，我压根就没打算打中你，因为我确定离姐一定会阻止我开枪。你没想到吧，当年她之所以执意带我一起去意大利，就是因为我曾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在意大利的时候，她没少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消息。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啊！”

提起程恩离，祁霖顿时失去了玩闹的心思，面色也不觉沉重。

丁梓萧也倍感难过，敛起笑容，决定转移话题：“说起雪颜，阿霖，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和我抢雪颜。不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知道你心里有她。”

祁霖微怔。半晌，他正视丁梓萧真挚的双眸，郑重其事地道：“阿青，不是我没有和你抢，也不是你从我身边夺走了雪颜。她不是一件物品，是她自己选择了你，她喜欢的是你。”

“你说得对，”丁梓萧豁然开朗，“是我狭隘了。”

“我知道你是在顾虑我，”祁霖豁达地说，“雪颜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们能幸福。如果你辜负了她，我会和你算帐的。”

丁梓萧爽朗一笑，自信地应道：“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祁霖忽然瞥见白雪颜从展黑泽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得远远的，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向他们走来。祁霖收回视线，调侃道：“说曹操曹操到，看样子我该退场了。”

丁梓萧疑惑地回过头去，看着女孩谨小慎微的模样，蓦地漾起温暖的笑容。

经过白雪颜身旁时，祁霖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的脸庞，柔声道：“去吧，他在等你。我去看看黑泽的伤怎样了。”

有了他的鼓励，白雪颜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丁梓萧面前，嗫嚅着唤道：“梓……阿青。”

她习惯性地唤他“梓萧”，却忽然又想到，他如今已是另一个身份，便连忙改口。

丁梓萧却不甚在意，解释道：“‘丁梓萧’是我的本名，我妈妈姓莫，所以当年王先生给我改名的时候就随了妈妈的姓。你喜欢怎么叫我都好。”

“那……如今你是梓萧，还是阿青？”白雪颜话中有话，眼眸中满溢着迫切和期待。

“不论我是谁，对于你，我始终是一个爱你的男人。”丁梓萧的眼中爱意满满，“我说过，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雪颜，我想我做到了。”

白雪颜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喜悦，扑入丁梓萧的怀抱，幸福地语无伦次：“阿青，阿青，我……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梓萧轻柔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呢喃道：“不着急，我们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说。”

白雪颜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忍不住嗔怪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身份呢？如果我早点知道，我绝不会……”

“绝不会怎样？”丁梓萧好奇地追问。

绝不会和他提分手，闹得两个人都痛苦不堪。但白雪颜羞于说出口。

丁梓萧没有为难她，低声叹道：“生活在伪装下，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我总想着，有一天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到祁家，让你毫无负担地和我在一起，不必像我一样承受太多。但是，我曾经差一点就告诉你了……”

白雪颜紧紧拥着他，想到他曾经经历的一切，心底便无法平静释然。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脑海中莫名地闪现着初识的画面，丁梓萧兴致勃勃地问。

白雪颜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丁梓萧一脸神秘：“你就没有好奇过，是谁在你解决了曹昆和他的保镖后，将现场伪装成抢劫财物吗？你也没有猜测过，为什么我们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相遇吗？”

白雪颜认真思索片刻，顿时恍然大悟，欣喜地说：“你是说，那天暗中协助我的人是你？”

“对，是我。”丁梓萧笑着承认，“那时，阿霖告诉我他要开始行动，想让我出手帮他，我就答应了。只是我们的任务有所不同，你要解决曹昆，而我是要伪装现场。本来我完成任务后就准备离开，谁料车胎不知道碾过什么东西，竟然爆了，这才等到了你来。一开始我也以为遇见你只是巧合，直到后来，杜夫人到程家求助，说起你解决曹昆那件事，我才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白雪颜轻声喃喃，“阿青，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要在一起？”

“嗯，我们注定在一起。”丁梓萧幸福地拥着她，心中却泛起苦涩的复杂愁绪。

这十几年来，他和祁霖虽保持联系，但为了躲避杜凯宇无处不在的监视，从来互不干涉。

因此，祁霖唯一开口要他帮忙的时候，他虽然意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并知趣地不过多过问——他相信，执行任务的那个女孩一定在他心中有着特殊地位。

后来，他想明白了来龙去脉，也看清了祁霖的心：正是因为在乎，祁霖才会派他暗中保护白雪颜，坚信只有他能万无一失地解决所有事；正是因为在乎，祁霖曾和他聊过家中的事，聊过身边的朋友，却从未提过白雪颜的名字。

祁霖将她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一个是无法放手的爱人，一个是不能割舍的兄弟，丁梓萧享受着爱与幸福的同时，默默地左右为难。

他再三思量，决定将这份沉重的负担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