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有证据

紫极殿内气氛凝滞,短暂的沉寂中,薛同云正高速运转自己的小脑袋瓜。

她有点急,但有人比她更急。

和她隔着一条过道的另一侧,薛凌天如芒在背,才初春天气,他额头已冒出汗来。

一番交锋后他才惊觉,薛同云这个女修并非她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欺。相反,她伶牙俐齿紧咬不放,大有不从他们身上咬下块肉来绝不罢休之意。

薛惊昼则惯会蛰伏在暗处,选最合适的时机放冷箭,每一箭都扎在他们的七寸。

思来想去,薛凌天笃定薛同云他们没有证据,左不过你来我往争论不休,难以形成定论,谁也治不了谁的罪,不如以退为进。

“幻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你无非是仗着这一切无人知晓,才如此盛气凌人。罢了罢了,掌门,想必再对峙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兄弟三人认栽,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还请这位道友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她盛气凌人?她咄咄逼人?

薛同云真是被他给气笑了,他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她向沈阙拱手:“请掌门细想,在场这些人中,只有薛凌天他们使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器,使得三人捆绑进入同一片幻境,如果不是他们有心,我和这位公子怎么会误入他们的幻境,这本身就是个疑点。”

沈阙上半身微微前倾,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都开始有些欣赏这个女修了,面对这么严厉的指控,又被烈阳一番威吓,却依旧能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把本来对她不利的局面扳成平局,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他想了想,“乾元宗历来的试炼中,的确从未有过五人进入同一幻境的先例……”

听掌门这么说,薛家三兄弟又急了。

“掌门,您别听这女修一派胡言,虽没有先例,但也没有规定不允许结伴进入试炼幻境啊。更何况,这女修毫无证据,全凭臆想随意攀咬,您千万要明察秋毫啊!”

原来你们就是这么钻规则的漏洞的,薛同云正想反驳,身旁传来一声冷哼,“方才最先随意攀咬的,难道不是你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令薛凌天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他狠狠剜了薛惊昼一眼,眼中是压都压不下去的火气。

他不断向掌门和执法长老辩白自身,话里来来回回都在强调“没有证据”。

等等,没有证据……证据?她怎么没有证据了!

薛同云暗恨自己猪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她瞥了薛凌天一眼,对沈阙拱手:“掌门,我有证据。”

“唰”的一下,所有人再次看向薛同云,包括薛惊昼,依他所见,幻境杀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辩出个结果,薛凌天他们也没想通过这一件事就将他踩死,多半还有后招。

此刻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有什么证据。

沈阙坐直了身体,“你有什么证据?”

薛同云微微一笑,进幻境之前,她从系统那里薅了一颗留影珠,当时不知道怎么用,又觉得新鲜,便拿在手里捣鼓了半天,结果直接把它开启了,于是……

留影珠呈上,沈阙以灵力催动,幻境内发生的一切便像电影一样放映在众人面前。

薛凌天如何一脚把薛惊昼踹上树,薛逸天如何一掌把薛同云拍飞,最后又如何背后伤人一剑捅穿她的胸口……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众人面前清晰地揭露开来。

留影珠呈现的画面中,能清楚看出薛家三兄弟的意图。

形势瞬间反转,别说薛家三兄弟面如土色,便是为他们撑腰的烈阳长老,也是被打脸打得心梗。

薛同云抱臂站在堂下,趁没人注意,朝薛惊昼挑了挑眉,很是得意。

薛惊昼瞥她一眼,连留影珠这样珍贵的法器都有,他对薛同云的身份更好奇了。

待留影珠画面显示完毕,紫极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薛凌天清晰听见了汗水砸在大殿地砖上的声音。

他怎么也没想到,薛同云扮猪吃老虎的功力炉火纯青,将他们耍了个遍,才抛出杀手锏来。

他不安地看向薛逸天,神色难掩慌张。

薛逸天面沉如水,眼神乱瞟向薛同云,这女修不知道什么来头,如此死心塌地偏帮薛惊昼,连留影珠都拿出来给他用,说他们素昧平生,他绝不相信。

薛同云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直视前方,上首三人迟迟没有反应,不太对劲。

片刻后,烈阳和沈阙对了个眼神,随后烈阳起身,面不改色将留影珠收进手中。

“今日之事归属我执法堂职责范围,便由我这个执法堂长老来处理。从证据和双方证词来看,此次事件全由薛凌天一人主导,是为主犯,立即逐出乾元宗;薛逸天和薛笑天两人在旁协助,是为从犯,罚入戒律堂暗暴室,禁闭三日思过。”

听到这一结果,薛凌天瞪大双眼,先是看了看烈阳,又转过头来看薛逸天,满脸不可置信。

薛同云也被这急转直下的形势打得措手不及,薛笑天就算了,只是个小跟班没错。可是薛逸天,怎么就轻飘飘变成从犯,罚到暗室禁闭三日就行了?包庇也不能包庇得这么明显吧?

只见薛逸天凑到薛凌天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后者瞬间脸色灰败,肩膀无力地塌了下来。很明显,薛凌天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人组里那个要被牺牲的替罪羊。

薛同云可不想如此轻易放过薛逸天,刚想开口,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顺着手腕往上,视线对上薛惊昼的脸,他摇了摇头,无声道:“算了。”

习以为常的表情、无可奈何的语气,仿佛类似情形早已经历过无数遍。

薛同云看了,心直往下沉,她怎么会不懂“算了”这两个字背后隐含的潜台词?

——算了,你只是个平平无奇毫无根基的小修士,哪里斗得过一宗长老和世家家主。

——算了,日后还要在乾元宗修行,将执法长老得罪狠了只会招来更严酷的报复。

——算了,还是算了吧。

于是她的肩膀也塌下来,同时不可抑制地想到,如果薛惊昼一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成长,一直被针对、被放弃,从来没有得到过属于他的正义,那么他会黑化也是常理中的事情。

她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可他面色如常,既不意外也不失望,嘴角甚至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让她觉得一切口头安慰都是空谈,而他也并不需要。

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

烈阳对他们的识趣感到满意,居高临下道:“你们两人在秘境中出手伤害同门,一样犯了乾元宗门规,念在你们懵懂无知,便不作惩戒,自行下山去吧。”

像是猜到拂雪会反对,烈阳说完马上转过来,姿态堪称恭敬,“师叔,这两个弟子并未通过入门试炼,按例可自行选择留在外门修炼或是下山,但他们在秘境中伤害同门,触犯了门规,我便做主不再追究,允他们下山去,不知师叔您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理由也正当,仿佛没追究她和薛惊昼的罪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若是拂雪还执意要收他们为徒,便是视门规如无物,无论如何难以服众,他们的身份也不会得到承认。

看来烈阳虽碍于证据不得不处置了薛凌天,却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和薛惊昼。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都是旁观者的心态,那么此刻她已经转换成了亲历者,与薛惊昼成了同路人,切身体会到了被强权欺压的滋味,并真情实感地觉得厌烦。

煎熬中,一道冰雪般的声音压制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战斗神经,“谁说他们没有通过入门试炼?”

拂雪抬手,一道晶莹剔透的水幕出现在半空中,画面从拂雪出现在秘境出口开始回溯,到薛同云和薛惊昼掉到密室中为止。

“两日前,这两名弟子就已经走出幻境,完成了入门试炼,之所以没能按时出现在试炼出口,不过是遇到了别的意外。”

薛同云一脸膜拜地看向拂雪,虽然还没正式拜师,却已经体会到了被师尊罩着的感觉,心里的大石轰然落地。

水幕播放结束,拂雪看向烈阳,“门规要求新弟子必须在三日内走出幻境,却没有规定必须三日内出现在秘境出口,我想乾元宗也不是如此迂腐的地方,是吗,师侄?”

烈阳无言以对,根本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层,当即有些后悔方才的话说得太轻易,现在被拂雪挑破之后,他若再开口阻拦,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局势如此,他也无能为力,对下面的薛逸天摇了摇头。

拂雪起身,准备带薛同云和薛惊昼回明镜峰。

“慢着!”说时迟那时快,薛凌天往前跨出一步,“掌门、长老,我要举告,薛惊昼已堕入邪道,使用在体内种金蚕蛊这样的邪术进行修炼,为正道宗门所不齿,如何有资格成为乾元宗弟子?”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砸在殿内每个人心上。

金蚕蛊是所有正道宗门明令禁止修炼的邪术,影响远比宗门内部纷争恶劣。

薛凌天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要不是阿逸说了,他都不知道,练了这种邪术,薛惊昼的下场又能比他好到哪去?不被打死都算他命大。

他得意转头,不期然对上薛惊昼从容不迫的眼神。

薛惊昼本就身体羸弱,又生受了烈阳一掌,嘴角的鲜血凝固成暗红色,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像是随时要驾鹤西去一般。

只见他微抬下巴,嘴唇翕动,无声对薛凌天说了两个字:蠢货。

沈阙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薛惊昼面前,严肃问:“你体内真的种下了金蚕蛊?”

“是。”

薛惊昼回答出这个字的一瞬间,大殿内便升起一股山雨欲来之势,他就站在风暴中心,却颇为气定神闲,自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壮烈无畏。

薛同云原本还在担心,但见他如此姿态,心莫名就定了下来。

“哎呀呀,贫僧是不是来晚了。”清润如朗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贫僧?薛同云好奇朝门口望去,乾元宗竟然有和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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