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岁谂安面色当场黑沉下来:“什么?动不了了?”
穆云之活动了几下手指,苦笑道:“或许是……手指断了吧。”
陶儿听闻在旁边崩溃啜泣:“怎么会这样,公子的手可是万分珍贵的啊!”
听她哭着念叨良久,岁谂安面无表情拿起掌心的匕首,戳进地上的白绫!
穆云之从没见过少年如此情绪冲动的时刻,足足吃了一惊,出声问:“谂安,你这是作甚……”
岁谂安垂下眼睫:“我在生气。”
穆云之:“生气?”
岁谂安:“来到这个王府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当初……我就应该……”
后面的话没等说完,少年就闭上了嘴。
应该什么?
不让他去?还是想出更好的办法?
未等穆云之想清楚,远处就传来羞愤的声音。
“哪来的狗男人,你快放开我!”
穆云之回头,见殷兰的正被那刀客江左龙紧紧搂在怀中。
这男子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他们身后的,他抓着殷兰的纤腰,把殷兰那张冷冰冰的脸蛋都抱得像颗烂熟的红苹果。
“穆公子,你快逃!”
听闻江左龙的呼唤,殷兰意识到自己被人故意压在身下,气得要命,可是她纤细的身躯就像被一头野猪压在下面,根本无法翻身。
挣扎了几次无果,殷门主只能开始喝令身边弟子快把人拉下来。
穆云之的双手方才被殷兰的白绫捆得火辣辣的,无法前去帮忙,反观,岁谂安的身体刚刚受伤,肯定也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双颤抖的手抚上他的面颊。
少年:“公子……跟我走。”
未等穆云之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少年紧紧抱住腰肢,稍一用力,他整个人天旋地转,竟被悬空扛了起来。
“嗯?!”
穆云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地上的琵琶被少年捡起,外加陶儿的声音传入耳畔:“公子!你要带公子去哪?”
他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梦。
他是真的被一个少年给悬空扛起来了!
手忽然被陶儿拉住,紧接着,对方的领子被人揪了起来。
就像是路上随便捡到的一颗石头那样,陶儿的身躯被岁谂安高高举起,用力抛到半空,只听“啊”的一声惊呼,她的身体飞速前冲,直接扑进那些碧云门的弟子堆里!
穆云之见状,脸色发白:“陶儿!”
那些忙着去扒拉殷门主身上刀客的弟子都猝不及防被飞过来的女童冲散。
陶儿有没有受伤还没有定论,穆云之就已经被他方才的行径惊得说话都打结:“谂安,你疯了!怎么好端端的把陶儿丢出去了!”
岁谂安对他的呵斥视而不见:“放心,她不会死的,而且哥哥这段时间身边都只有我一个,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穆云之一愣:“啊?”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想清楚,他已经被岁谂安扛着起身了,临走时,岁谂安还不忘丢下一句:“江左龙,你最好别让你怀中的女人有动弹的机会,否则来日我必杀你。”
这一句结束,两人便化作鸿影,离开此地。
地上的江左龙板着脸:“……”
……
晨光熹微,远山层峦叠嶂,绿荫摇曳,穆岁二人离开王府。
身后传来王府的骚动声,好像还有人喊着地上老者叶南风的名字。
穆云之对残局如何收场并不感兴趣,只希望能再回头去救陶儿。
他不停拍着少年宽大的后背:“谂安,快放开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岁谂安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穆云之哪里见过少年这般执拗的一面,只得不停扭动挣扎着身躯,强迫对方放他下来,又狠狠咬上那宽大的后背。
咬人这个行为实在是不够体面,可毕竟岁谂安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去疼爱的徒弟,不能像其他严师那样直接开打。
岁谂安身躯微僵,终于在一处僻静的丛林深处,将他从身上“卸”了下来。
穆云之被摔得有点懵,身体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痛,少年的身体就压了下来。
尽管什么都没说,那双逼视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展现出愤怒。
穆云之想要摆出的师父架子一下子弱了三分。
“离我远点。”
犹豫片刻,他只冒出这么一句话。
少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穆云之知道他并不聋,只是单纯不想听话,暗暗腹诽这才收徒几天,就开始学会以下犯上了?
“快点,别逼我生气。”
少年果然乖乖分开了。
穆云之还没来得及训斥,就下巴吃痛。
“公子,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穆云之被捏着下巴,只觉得这个姿势实在诡异,这天底下哪有人敢这么压迫自己师父的?
岁谂安凑得更近,鼻息几乎喷到他的脸上,穆云之几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听他陈述:“我不应该让你去王府找陶儿,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暴露你的行踪,也不会让白小棠为你而死,也不会让你的双手受伤,也不会让江左龙救你的性命。”
“……”
江左龙救他为什么不行?
他们二人的唇离得很近,几乎只要微一低头,就能贴在一起。穆云之别过了头,伸手猛地推他:“够了,我没怪你弃陶儿于不顾,你反而责难起为师去救人了!”
手在被白绫捆住之后就失去了知觉,他表面气势汹汹,实则就像软绵绵的散沙,只把岁谂安推得愣神。
“公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少年语气终于放软了,“可你看方才那个情况,若不借机逃走,你我都会命丧于此,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爹娘的疼爱,唯有穆公子你愿意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折磨,所以,我抛弃了陶儿姐姐,我想要让你平安无事。”
他硬的不行来软的,穆云之感觉到少年的话语都是对他的依恋,果然有些不忍再责怪。
“弟子也知道师尊舍不得陶儿,只是你的手……习武之人没有了手,就连自保都极为困难,难道,您想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再闯进王府,救出陶儿姐姐吗?公子,您仔细想想啊。”
“……”
“我既已拜你为师,就是要与你学更多的本领的,你给我一月的时间,届时我再考虑如何去救陶儿,好吗?”
穆云之心想,可是,一月以后,陶儿会不会在王府,都还难说。
他真的很想反驳,可他知道,自己双手残废,做不成大事,只能捂住眼眶:“……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承认,岁谂安很懂得如何讨一个人的欢心,本来自己是要责骂他冷血无情的,可少年一直在旁制定计划,哄他安心,这一番说辞听下来,他都要夸少年有勇有谋,尊师孝顺了。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他不得不接受,他已经变成了半个废人,就算是回到王府,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身为一个对陶儿最亲近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以身犯险。
岁谂安的目光像是暗夜洒下的一道微光,他双手穿进穆云之的腋下,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搂住了他:“师尊,我终有一日会救出陶儿姐姐的,你相信我。”
穆云之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
他早已忘了什么是相信。
毕竟从穆府那个吃人的家族出来,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
此后的一个多月过去。
伤筋动骨需要百日恢复,何况穆云之是筋骨一起受伤,这些日子,他连端起饭碗都做不到,吃食都是岁谂安带来喂下的,起初,穆云之还能笑笑接受,可时间越长,他越是对自己的处境很是不安。
养伤期间,他只要出门半步,就会被少年以不可恶化病情为由阻拦,回到洞内。
这段时日,岁谂安没有带他回到鹤竹峰的竹舍,而是只去了另一座山的山洞勉强过夜,甚至还为他找来树枝,野草,布置了一个舒适的床出来。
少年的行动没有任何异常,偶尔练练功,偶尔坐在身边,像个小孩一样趴在他的怀中撒娇,偶尔还会将他脱下的衣服抱出去洗,过了很久才面红耳赤地回来。
穆云之觉得这样的生活像是一种田园诗人的生活,不过,对他来说,有点太过安逸了。
不是说好了一个月去救陶儿?岁谂安有按计划去进行吗?
他很难不去多想。
一月前的岁谂安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重伤少年,当下竟然对山上的地形,会出现的危险,以及一点点他发出的动静都了如指掌。午后又抱着一个荷叶包从洞外走进,目光灼灼:“师尊,我给你带来了山鸡,待会我们烤了吃了。”
没了他的武功指导,少年依旧勤奋练功,生怕把之前的都忘了似的。
穆云之欣慰于少年的自觉,但也担心自己一辈子都养不好伤,一直被少年所管控。
想到这,叫住少年的背影,道:“我想出去走走了。”
明明他是师尊,是上位者,可在双手受伤之后,他竟不敢直面说要去找陶儿。
少年仍是乖顺的模样,露出了然的笑容:“师尊,把手给我。”
穆云之诧异,却还是递了过去。
接着,少年低头含住了他的指腹。
这一刻,穆云之几乎浑身汗毛炸竖,给了他一巴掌:“你作甚!”
指甲伤到了少年鬓角的伤痕,对方一下子捂住面颊缩成一团。
穆云之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大惊小怪,追悔莫及,又去关心:“怎么了?为师不是故意的。”
“师尊方才有感觉么?”
穆云之一愣:“嗯?”
少年抬头:“您方才有感觉么?”
“荒谬!”
脸颊不自觉烫起来。
“我方才狠狠咬了你一口。”少年平静说着,“师尊没有感觉,说明你的手指还没恢复。”
“……”
“所以我不能放你去救陶儿。”
穆云之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被少年看穿了心思,故意试探他。
“你……你!简直放肆,为师何故要受你掌控!”
他激动下地,忽然,他的腰部一紧。
岁谂安搂着他的腰,轻轻道:“师尊想要下山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就放你走。”
宝宝们新年快乐!祝心想事成,龙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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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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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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