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倾颓，穹顶被乌云笼罩，像一口倒扣的油锅，把万千生灵笼罩其下。黑暗中是不断撕扯吞噬的恶灵，直到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纷争，只剩死寂。

大雨倾盆而下，城门被崩塌的石块堵死，来往的帮众正忙着用各种手段清理道路，好让后面的人过去。雨幕太大，所有人都眯着眼睛，忍住身上令人难熬的灼烧感。

黑凰几乎完全掌控了地脉，向空气中散步无穷无尽的恶意与凰炎因子。离得近的村落几乎一瞬间就被焚毁殆尽，存活下来的人们都争先恐后往后方逃，虽然这么做也仅能短暂苟延残喘。

广厦已倾，覆巢之下再无完卵。所有未成形的抵抗势力都溃不成军，朝廷已经撤往东岸，眼看着大越即将毁于一旦，而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正如这场雨，这般亘古绵延地下着，像是要冲刷去他心底好不容易点燃的火苗。

“帮主！”左护法撑着伞靠过来，神情焦虑愁苦，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帮主，您别看了，来这边帮帮忙吧。”

檀越泽一动未动。他低着头，红衣已经湿透了，正不断往下滴水。黑发挡住脸颊，没有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身侧渗血的掌心处一窥究竟。

“你先去吧。”他开口，一向华丽慵懒的音色被喑哑取代，磨损得几乎听不出本来调子。“本座很快就来。”

左护法犹豫半天，还是一咬牙调头走了。他最后看了眼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眼角飞快地红了。

大雨漫无止尽地下着，檀越泽的视线片刻未离地面，仿佛那具覆盖着麻木的尸体便是此刻天地间的全部与唯一。

“真傻，”他喃喃，像是在训斥谁，语调却支离破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呢？区区几个贱民，值得你豁出命来？”

死人自然无法回答他。

檀越泽耸了耸肩，近乎啜泣地笑了。“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是本座失言了。”

他俯下身，轻轻掀开麻布，露出底下被血污覆盖的人。由于被碎石击中外加滚落山崖，尸体的面目已几乎全毁，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可檀越泽又是如此熟悉这人的一切，哪怕只剩一根发丝，他都能毫无犹豫地认出来。

不嫌脏似的，荧惑帮帮主伸手抚过那人血肉斑驳的脸颊，用生平最轻的力气，仿佛稍微重了，就能让她化作尘灰。

“你啊……”他低喃，每个字都像从喉管撕下一层血肉，“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后方传来压抑的咆哮，渐渐的，原本淡灰的天色开始风起云涌，最终化为墨汁般深沉的浓黑。大地开始震动、开裂，空气中逸散的妖力逐渐凝结，一个漩涡出现在不远的空中。

“是黑凰！”帮众们大吼着奔逃，“黑凰来了！”

兵荒马乱中，唯有檀越泽岿然不动。他近乎缱绻地凝视着那具尸首，指尖血痕愈发浓郁，游走过那人的发梢、脸庞、唇瓣、鼻尖，再用比春风还轻的力道落在下颌。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他轻声说，气息很柔：“一路顺风。”

身后，黑凰的庞大躯体悍然出现，张口一道凰炎，便将城门前的众人席卷而过。妖力凝聚成的火焰中，无数人尖叫哀嚎，却也只能化为飞灰，连灵魂都不得脱身。

“这是最后一次通牒。”黑凰道，浑厚的声音在荒芜中回荡：“加入我们，或者灭亡。”

檀越泽缓缓起身，晃了晃，才重新站稳。

“事到如今，你还不清楚本座的答案么？”他吐出一口血，冷冷道：“做梦去吧。”

黑凰厉啸，几道黑影将檀越泽击倒在地，死死锁住周身关节，不让他变回原形。檀越泽却也并未抵抗，反而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继续说：“你注定敌不过天道……而他们甚至连天道都能战胜。”

黑凰正要说话，尸横遍野的大地上突然腾起一道猩红的光柱。光柱中央渐渐浮现出一个样式古朴的轮盘，上刻无数繁复法阵与符文，每一次运转，都能搅动天地间的灵力涡旋。

上古之力回荡荒野，不知名神明的叹息席卷一切，连黑凰都不得不镇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是……！”黑凰不甘地大吼，看着地上一具早已气绝多时的尸身缓缓上浮，最终与法阵交相辉映，彻底没入开合的时空枢纽之中！

檀越泽放声大笑，口中不住涌出血沫，却浑然不觉。

“你把什么人送回了过去？！”黑凰大怒，“竟然耗尽了百妖令的力量和自身妖骨？”

檀越泽喘息的力道逐渐减弱，眼神却愈发明亮。

“当然是……对付你的唯一解啊。”

他道，字字掷地有声。

“走着瞧吧。”

【全文完结】

两篇番外掉落完毕！全文正式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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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