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晨道君宝殿。
花岁金仙从鸿蒙界中退了出来,将漂浮在面前的通灵玉签收入了怀中,正打算前往其他天尊的宫中寻求帮助。
“仙姑,渊鹤仙君到访。”门外传来了仙童的通报声。
“哦?他来干什么。”
花岁沉吟片刻,想到她出生即为仙,从下界飞升的萧渊鹤其实低她半阶,但听大天尊说过:此子一日三魂未归,就仍在渡劫期,等渡劫完毕,保不准成神。
因此眼下看似虽然低了半阶,她也不敢慢待对方。当即吩咐:
“请他去前殿稍等,我即刻就到。”
说完,便从观星台退了下来,正打算前往前殿,进见这位新晋两百年,多半时间都在下界渡劫的仙君。
不料来客径自从前殿寻了过来,正站在浮云廊桥上,轻声问道:“仙姑,形色匆忙,是打算前去通知其他的同僚吗?”
花岁点了点头,“嗯。渊鹤仙友,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挨个去通知众位仙友,从三位尊神的宝殿中抽调能够下界镇压的同僚……仙君,可是打算一起?”
“一起?”
萧渊鹤在桥上转了片刻,抿唇笑了笑,悠悠自语。
“仙姑是不是忘了?上次他们就下界镇压过一次。可惜,去的多是人间飞升的大能……为下修之时,本非同宗,怎能齐心……去得再多,也要铩羽而归,徒劳折损些新飞升的小仙友罢了。”
“哦?那仙君的意思是?”花岁停下了脚步,“你有更好的主意?”
“倒也算不上……不过,小仙建议,仙姑再观望几日,再做打算……如何?”
花岁面露质疑,“此话何意?”
萧渊鹤接着道:“太虚宫已毁,不管今日去,还是明日去,于玉晨道君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不若干脆放任那大魔,令其势头再嚣张一些……等他真正刺痛了各位同僚,届时仙姑一声号令,众仙则必然齐心协力……收效拔群。”
花岁来回踱步,沉吟了起来。
“仙君的意思是,要等他彻底惹了上界众怒,再派遣镇压?可如今他频繁破坏各大秘境,令鸿蒙界中元气失衡……已经是个巨大隐患了。”
“若非这样,众仙友也永远无法齐心……徒劳派遣,折损了咱们的人,孰轻孰重,尚且两说。”
萧渊鹤轻笑一声,接着低语:“而且,大天尊曾许诺,我与月汐神君方是诛杀此魔的主力……斩杀他,应是我与好友的职责……”
他顿了顿,接着道:“小仙下界两百年……也正是为筹措此事。所以不瞒仙姑,我的确有另行惩治此魔的打算……还请仙姑体谅,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花岁愣了愣,想不到他连刚刚觉醒的月汐神君都搬出来了,当即摩挲了下五指,碰了一下腰间的金铃,看着萧渊鹤的眼睛,定了定神。
“那行,我先去将此事回禀道君。后续事宜,等他来定夺。”
“谢仙姑成全。”萧渊鹤笑了笑,点头准备离开,刚走到六角门前,却被身后的花岁喊住了。
“对了,我听说月汐神君洗礼了千次,方才勉强吸收了生杀神格。不知这生杀神格,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与我平日所知略微不同……仙君可知?”
萧渊鹤回过头来,若有所思。
“这个……小仙下界时,天道主曾说起,是他用他的一念杀和一念生创造了生杀神格。神格亘古便存在,就是为了等合适的人来继承。至于用来干什么……我却不敢窥探天道主的心思!总归是有什么大用吧!”
他说完,原地瞬移消失,来到了月汐神宫外。
天域之间,星河璀璨,万里无物。
只一把黑色古剑在无尽虚空中飘摆游荡,激起一阵阵柔白色的涟漪。
剑光之后,身着黑袍的新晋神君,正掐着剑指,在后面追赶,尝试召回前面的飞剑。
剑光在星河间掀起汹涌波光,并且很显然,并不受后者所控制。
后者强行驱使,剑光便时而受控,时而失控,像电弧一样,在天地间无序地四处游走。
萧渊鹤站在一旁,看着昔日的好友凌二,今日的月汐神君,竟宛如初学御剑的筑基弟子、这么一副认真控剑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师尊,你越修越回去了!”他不由打趣道。
凌二闻言,垂头轻瞥过去,正打算回击一番,却见白色剑光游荡了片刻,率先落在萧渊鹤面前,从中浮现出一个清冷男子的虚影。
“呵,非是他之过错。孤今日兴致不错,这位小兄弟,不如来切磋一番?”
萧渊鹤连忙往后退了三步,口头认输。
“师尊都驯服不了的烈剑……小仙可不敢轻易尝试。”
凌二稍慢一点降落,没来得及收束的神力,就此汹汹而来……压制得萧渊鹤都有些站不稳身形。
这便是神级的力量……真正能无惧于天地之间。
扑面而来的陌生杀气,令萧渊鹤能瞬间感应出来,那个特殊的神格,已经昔日的旧友彻底吸收了。
这三年来,他每日都来月汐神宫门口看望逗留,可凌二多是避不见人,一个人躲在里面疗伤。
三年里,这把秋雨剑几乎日日从凌二身上抽取玄冥之力,拓展他的识海……硬生生将其的识海提升至与对方同一量级。
他知道这一过程有多艰难。他刚才糊弄半天,根本不敢和花岁说清楚真相——据他的观察,上天界根本就没给凌二准备什么生杀神格。
所谓的生杀神格,其实是一把认可他的秋雨剑,和一个可以无限度泵出玄冥之力的黑色心脏而已。
……换言之,凌二是纯粹依靠自己不断锤炼识海,重复遭受了初入登仙台那日的经历……整整一千次,方才铸成了如今勉强能控制这把剑的“神”级识海。
这把剑,就是他的神格。
思索间,凌二将剑灵召唤回去,收在了手中,空荡的天宙之间,一时再无二人。
难得看到凌二在控剑,并且心情似乎还不错,萧渊鹤忽然一个前冲,扑了上去。
他径直抱住凌二的腰,低喃说道,“这么多年了,好想看你再舞一次那天的剑法……”
凌二没料到他如此热情,一不小心被压倒在半空中。
他提着剑,右手悄然扶住萧渊鹤的后脑,趁其不备,反扑为上。
真好看。——萧渊鹤至今都把眼睛涂抹成红红的瞳色,来引诱着自己……
虽然明知道面前之人并非那人,但凌二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越来越分不清两者的区别了,尤其是对方这么热情的扑过来之时……
他细细观摩起和那人极为相似的茶红色眼睛,心神激荡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扶着后者的脑袋坐起来,问道:
“什么剑法?”
萧渊鹤坐在他身边,说道,“就是三百多年前,你父亲出关那夜,你在临云台的竹排小筑里练的剑法。”
凌二仔细回忆了一下,父亲出关那夜……萧渊鹤也在。对了,是自己被关在临云台的那一夜。
“你记错了吧,那夜我禁足在临云台,并没有练过什么剑法。”
“怎么可能……”萧渊鹤失神道,“明明是你,我亲眼所见。”
“你说的是我父亲吧!”凌二说着,甩着的秋雨剑,当着萧渊鹤的面舞了一遍,单纯舞剑,动作利落,但毫无杀伤力,显然只做演示。“是不是这样的一套剑法?”
“是……就是这样!”萧渊鹤眼神激动,面前空旷星河间舞剑的身影,和记忆中月辉下迷朦的身影,一时重叠了……
“……这是我父亲用来收功的剑法。”凌二收了剑,轻声说道:“我小时候经常看他练,所以能描个形。你当初看到的……应该是他。”
萧渊鹤愣了愣,“不可能,我看到的分明是你。你还接了我的木蝶,你忘了?”
“什么木蝶?……我那数日被禁足在临云台,从没出去过。”凌二见状,隐晦提醒道,“你不信的话,用这套剑法随便找个凌府家臣打听一下,就知道到底是谁了。对了……你是不是还从没见过我父亲?”
“你父亲……长得跟你……”萧渊鹤低喃,“长得很像吗?”
“我长相随父亲,我父亲随祖父。”凌二点头说,“袁氏曾说过,我们三代人都是一个模子。”
萧渊鹤摇头:“……不可能。你在逗我。”
*
该怎么相信,摔木蝶的,不是凌二,而是他的父亲,自己从头到尾都误会了凌二,还差点因此害死了他。
那夜所见的黑袍舞剑身姿,竟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凌亙……凌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仙君回了仙宫,看着湖中的自己……不由久久愣神。
这具身体……这具金躯是凌亙的……已经炼化了,看不出最初的模样了。
那自己梦中之人……到底是他,还是……凌亙?
如果是凌亙,自己却炼化了他的金躯……拿这副躯体挡过劫雷,染过尸毒……不不不,绝不可能。
萧渊鹤想到这里,忽然微微张开手,下意识将本命雷火分化成四份,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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