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小吾当即改变了一下计划，临时在一楼的席位上安排了几个面生的小魔灵蹲守，以防届时萧府人到场后突然发难。
参会人数众多，届时萧狄那只老狐狸如果打算借机煽动各家向凌二施压，他怕会收不了场。
然而他不知道，这边他早早洗漱完了，正躲在床上假意睡觉、实则以元魂之身在鸿蒙界中紧密筹措之际。另一方，路道长却是深夜敲开了凌二的房门，悄声问道，“我能进来吗？”
凌二正盘坐在床上放空神识，还没来得及进入状态，闻言挥手放开禁制，沉目问道，“有什么事？”
来人关上房门，径直走近一点儿，问得十分直白。
“你喜欢外面那个戴着幻雷戒的凡人吗？”
凌二眼中有些不耐烦，满脸拒绝地说，“当然不。”
“那就好。”白衣道长闻言笑了笑：“你不喜欢，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追求他了。”
言毕便转背离去，口中犹喃喃自语。
“……毕竟你的威胁还是很大的，而我又拿不准你的主意，所以干脆来找你确认一下，省得等我的好事进行到一半，再被你跑出来搞砸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有你这么随意的吗？”
见来人匆匆离去，床榻上，凌二忽然睁开双目，抓紧了双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和他，此前就认识的吧？”
“听起来你似乎很不乐意？”白衣道长顿了顿脚步，回过身来，并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是怎样想……但你们既然认识得比较久，想必也应该要更了解他吧。”凌二闭目，默默细数了起来。“他没有心计，不会记恨人，还特别容易喜欢上这个，喜欢上那个……”
白衣道长沉了沉眸，对此似乎表示轻微认同，安静地听他接着说下去。
“山里抓的魔物他要放了，看到陌生的尸骨也会为之垂泪……”
“凌允欺负他，他却帮他突破。我也打过他，骂过他，他却险些为我送命……他和我们这样经受打压成长起来的人不一样。”
“他似乎从来没有恨，也没有过戾气，如果你将来辜负他……”
白衣道长垂了垂头，嘴角勾起来，问，“这算是警告吗？是以新宗门宗主的身份，还是以一个胆小的竞争者的身份……？”
凌二眼中浮现一丝血丝，不知何时再次悄然睁开来，无声盯视着立在门前的白衣道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是。”
他语气十分冷静，声音绷得很紧，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更是作为一个保持清醒的、长久以来饲养他的长辈，给你的唯一提议。”
白衣道长闻言，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凌二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本不适合和凡人在一起。他们的寿元太短了。如无意外，他本应找一个同样的凡人，与其白头到老，再一同经历轮回……”
“你非要跨越这条界线，也没什么。但到时你真的让他伤心了，如果你连这短短百年的忠贞都做不到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只不过一时试不出你的深浅，时日久了，我一定会找出你的破绽在哪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带你一起来的原因。”
“……哈哈哈！”
白衣道长闻言，忍不住仰起头大笑片刻，笑完了，继而拍了拍手，似乎对此表示充分的认同。
“措辞很严谨，说得太好了，并且成功回避了最大的那个问题！假如我理解无误的话，你显然是在为心爱的宠物找伴侣对吧！毕竟真正的长辈不可能会用‘饲养’这种词，饲主才会。长辈也不会随意干涉小辈情感这块领域，碰到合眼缘又不错的小伙子，还要忍不住撮合两个人才对。只有饲主才会像你这样斤斤计较，因为对他们而言，宠物是完全归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的重点是这两者的区分吗？”凌二依旧保持盘坐姿势，沉眸提醒道。
“很简单，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让给你又不要，拿走又斤斤计较……”白衣道长显然更在意二者之间的区分。
他锲而不舍刨根问底的精神终于成功激怒了凌二。
他话没说完，后者便飞身而起，负手来到他面前，将他逼退至门外廊柱下，威胁道：“实话告诉你，如果你和他并不相识，如果你不是我仅有的同修之一，就凭你这张嘴，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白衣道长摇头叹息，“……啧啧！只有在爱情里嫉妒到发疯的弱者，才会试图将竞争者掐死在萌芽阶段。”
凌二闻言，肉眼可见地炸了起来，两人掰扯了半天，显然是鸡同鸭讲，难以沟通。他双目通红，忽然自房中召唤出寂兮剑，不再试图对牛弹琴。
察觉到剑气逼近，白衣道长也不慌，只悄然往旁边挪开了一步，直白说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是不是压根还没想好……我再等你半柱香时间，你再告诉我想没想好就行了。你想好了就你去，你没想好就换我去。否则让他一个人度过这个漫漫长夜的话……他铁定要伤心了。”
“去哪里？”凌二察觉他话中有异，“……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不过你知道，毓秀宗这边卖乱七八糟的草药小商贩可太多了，有个人和我推销了一罐香料，说是加在食材中可以增加人的好心情，令人飘飘欲仙，我就忍不住试了下……”
白衣道长嘿嘿笑了笑，神色暧昧且隐晦地描述了一番。“但是你知道，这些小玩意对我们修仙之人作用有限，而我们周围又只有他一个凡人……”
“……你拿他试药？”凌二阴测测地眯了眯眼睛，翻掌便要朝他拍下来，再次被后者成功躲开。
“回头再收拾你。”说完不再留恋，身形化作一团风影，瞬移而去。
*
“陆小吾呢？”
凌二来到房间门口，发现白天向龙沉竹发起挑战的那位同门修士，正站在门外，埋头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是说小……小丹师？”
修士看到凌二前来，定了定神，接着答道，“小丹师本来睡下了，结果刚又起了，找山庄里的人要了一桶热水，说是要沐浴，现下不准任何人……进去。”
那修士话没说完，凌二便留下像风一样的残影，原地消失不见。
绢丝屏风薄如蝉翼，透过灯火照射，如无遮挡。也令凌二得以看清卧室里如今的光景。他不由将脚步放得很轻，呼吸也屏了下去。
内室中，小丹奴正俯身趴在床榻上，眼泪汪汪地抱着长方枕头，嘴中振振有辞地嘟嚷着，“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少年满头及腰的乌黑碎发铺散在背上，又零星掉落在床榻两边，为画面平添了一丝旖旎的风情。
凌二心中低骂了一句，本想主动走上前去帮忙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小丹奴这样，忽然鬼使神差地停下来脚步，就跟鞋子被黏在地上了一样，只悄然呆站在屏风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床榻上的少年不过刚刚成年，平素便顶着一张漂亮但不张扬的脸，因为难受，眼睛憋成了通红的颜色，脸也皱成可怜巴巴的一团，看起来倒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此刻少年俨然十分难受地趴在床上，时不时在腰上抠抠挠挠，隔一会儿便不安分地团坐起来，试图用贴身的衣服磨蹭背部抓不到的位置。
“痒死了，怎么这么痒……招谁惹谁了我！”
少年的骂声带着明显的哭腔，显然正被一种比单纯疼痛更难受的巨痒折磨着。
凌二又悄声站立了片刻，很快，屋外便传来了那个无名修士隔门嘱咐的声音，再然后重物落地，显然是少年要的木桶和热水到了。
赖在床上的那人顿时如获大赦，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脱下贴身的衣服，一骨碌便钻入了热腾腾冒水汽的木桶中。
“热点，再热点。”钻进去后，便吩咐着随同抬桶小厮进来的无名修士。
修士站在他身侧，提着铁壶，面色犹豫，“再热会很烫……”
“就是要烫，烫一烫不痒。”少年近乎哀求地看向修士，“快点快点，我要死了！”
修士沉眸，狠心往里注水。
“呼阿！呼阿！”很快，少年像口渴的小狗一样爽得直哈气，同时用双手将滚烫水面拍得哗啦作响。
“舒服，太舒服了，谢谢，你先出去吧。”
修士于是依言放下铁壶，领着两个小厮退了出去。
一时间，室内又只剩下泡在水中的陆小吾，和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凌二了。
男孩将脖子以下都浸润在滚烫的热水中，一会儿大声“呼呼”，一会儿大声“哈哈”，也不知是舒爽还是痛苦，整个人不停哼唧，像饮鸩的人尝到了酒中甜味，全身皮肤也肉眼可见地变成充血的红色。
一刻钟后，桶中水渐渐凉了，男孩的呼声便又从一开始的舒爽，渐渐变成了带着哭腔的低哼。
并且由于前一刻热水的刺激，皮肤上泛起了大片红肿，那种如被蚂蚁啃噬的巨痒显然是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了，很快，男孩便恹恹地将脑袋搁在木桶边缘，抱着双臂在浑身上下抓挠起来，没过一会就把皮肤各处都抠出了长长的淡色血痕。
他开始像个转动的陀螺，频繁在木桶中翻来覆去，又过了一会，便发现这样也只能越磨越痒。索性缩着鼻子，从桶中**地爬了出来，随手从衣架上扯了件白色纱衣套上，翻窗跳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