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吾感觉四肢和头脑都快被这种巨痒挠得没办法运作了,落脚的时候不慎崴了一下。
他想他只是需要找个大夫看看,毕竟这山脚底下古时属药都管辖,遍地奇草异花,难免被花粉什么的刺激了也是正常。
他漫无目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按说这地方不缺医馆才对,可很不幸,这回下榻的山庄太偏了,出了庄就是漫山野路。要不要回去找凌二帮忙呢?他还在茫然地想着,可现在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最后他只看到一条小溪横在前面,溪水冰凉,仗着自己水性不赖,索性横躺了下去,将整个身体泡在刺骨的冷水里,以达到和泡热水同样的效果。有人能在水中睡觉,恰好他就是,他只希望一觉醒来,这身难捱的巨痒就褪下去了。
再次醒来他还是仰面躺在小溪中,下半身几乎被冻麻了,上半身却被男人温热的胸口托在水面以上。一只有力的臂膀正从他的腋下穿过,单手将他箍在怀里,反向带着他往岸边游去。
他睁开眼,看着倒行而过的水纹,渐次荡碎了近前的星河,男人沾湿的发尾被溪水沾湿了,弯弯曲曲,悠荡在他的胸口。
他侧头,发现男人眼睛里也缀着满天晶莹的碎星河,正侧头默默看他。
“晚上好啊,小凌二。”他像往常一样,和对方打了招呼。
看到他浑然无事发生的样子,男人原本沉默的目光忽然肉眼可见的凶残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想将他脖子上的皮肤啃出满排的血洞。
“穿成这样大半夜跑出去,是打算找你的路道长,还是打算去勾引山里的哪个农夫?”
他:“……”
“我说过,你忘了。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奔向我。实在不行默念一声唤雷咒语,我就来了。”
老实说,陆小吾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压根不知道凌二为什么出现了,更遑论理解对方现在在跟他说什么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在睡着了,正在做梦而已。毕竟想到谁谁就出现这种功能,是只有做梦才有的。
梦里的这个凌二幽幽瞪了他片刻,便抱着他从水中站起来。
倏忽间,天地化作通明白昼。这里头顶有小太阳,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是他现实里去过的那个识海洞天。
男人说着关心的话,动作却不怎么友善,一路抱着他来到湖边,愤恨地把他砸进了水里。
“这么喜欢泡水?一次泡个够怎么样?”
说完,鞋也没脱,踩着水蹲下来,将他按在湖边大石上,开始扒他身上仅剩的纱衣。
陆小吾现在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毕竟现实中的凌二最多只敢拿眼神幽幽瞪他,绝对不敢做这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脑中飞速闪过路由之跟他形容的那些画面……不由闭上了眼睛,迎着梦中凌二俯身而下的,被道袍严密包裹、却隐隐有型的精瘦上身,和男人清冽的目光,微微咧开了唇角,等着这个梦里的男人的亲吻。
反正只是梦而已。
他等了半天,发现身边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忽然没有了动静,就跟原地消失了一样。不由怀疑是不是由于自己察觉在做梦了,于是这个梦就要被收回了。
他闭着眼,不死心地撅起了双唇,自语般咕哝了一声,“亲一下嘛,亲完再走,别这么小气。”
那个一直以来保持克制的清醒意识,显然与他此刻稀里糊涂的梦识在脑海中抗争了一下。最后被他的执着打动了。片刻后,男人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脸上,贴近到足以令他听到噗通噗通的心脏擂鼓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好想看看这个自己所造的幻象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睁开了一丝眼缝。
只见面前男人同样有几分颠倒的眸色,正逆着天上的小太阳一点点靠近他。男人的眼下泛着一丝桃红。就当快要与他的唇相触时,却忽然发现他睁开的眼缝,不由气息一紊,火速退了回去。
该死。
他仔细看去,发现男人手上还端着一个散发薄荷药油味的棕色瓷瓶,显然原本只是打算给他涂药的。
“只是上药而已,不用闭上眼睛……也不用,撅嘴……”
男人说话的时候也故意错开眼神,不看他。
陆小吾非常难过,鸿蒙界里的他们无法坦诚相对便算了,没想到他做个梦都亲不到道爷那张好看的嘴,他怪,只怪自己的潜意识太过保守克制,连做个梦都无法令自己如愿。
不由委屈巴巴地团着下巴,看着这个半梦半醒中由深层意识所捏造的男人。“亲一回而已,这是最近的一回了,就不能满足我一下……”
男人于是再次凑下脑袋,以一种轻缓的动作触了一下他的双唇。他愣了愣,仔细体味了一下梦中道爷唇上清淡的茶香味,和温软的触觉,打算默然加深这个吻。
但后者显然是保持了清醒,只相触了不到三个眨眼的时间,便单手扶着他的脑袋悄然退了回去,随后又在他正在溢泪的眼角轻轻舔了一下。
“好舒服好舒服……不想再醒了。”
他仰首闭目,揣着双手主动窝进了男人的怀中,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随后换了个懒洋洋的姿势,呼吸明显一沉,竟是兀自睡去了。
这一觉他睡得尤其踏实,并且,整夜里再也不做梦。
……
再次醒来后天已大亮,陆小吾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山庄卧房的床榻上,身上穿戴整齐,没有被撕烂的纱衣也没有薄荷药油味。
所以果然只是个梦……?
他把脑袋塞在枕头里足足半刻钟,才打起精神爬下了床。
“不要再做这样的梦了……”
他试图暗示梦里不受控制的自己,不要给清醒的自己制造巨大的落差,随后揣着沉重的脑袋打开房门。
门外,无名修士依旧照常出现在门口,向他问早安。
他抓住对方,只问:“昨晚凌二来过吗?”
“来过。”修士点头说道,“不过属……我说您要沐浴,不见任何人,他就马上离开了。”
“喔。”陆小吾点了点头,心下彻底松了口气,看样子果然是做梦了。有些无精打采地洗漱完毕,跟随众人往会场去。
*
凌二将下榻地方选在远离镇子的山庄,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升仙大会才进行到第二日,这日众人初一到场,就接下了不下十封挑战书。
真这么打下去,住得近还得了,怕是整个行程都要昼夜忙着应战。
内场里,小辈在拼斗。外场演武台上,几个新宗门的驻派修士也轮番不停地与各宗好事者们比斗。
无他,新玄冥宗名头实在是太招摇。
这里毕竟不是边陲小镇,不是百里无人的朔疆荒原。这里是中州,群英荟萃、赫赫有名的毓秀宗山脚底下。
但凡对修仙宗派稍有涉猎的人,谁不了解那段历史,谁不好奇,千年前合七宗之力才被剿灭的玄冥宗,究竟有何厉害之处呢?
无名修士这一出风头,俨然惹来了不少麻烦事,但好就好在,如今大大小小的麻烦都不需要凌二亲自出手了。
陆小吾喜欢管这些事统统叫做“粗活”。
此行既为造势而来,他们便早就知道,各人都躲不过要接下这等“粗活”。
新宗门与各宗应接不暇斗法的第二日,带来的几名驻派修士在高强度车轮战的紧逼下,倒还纷纷突破了。
这一下,各宗修士也慌了。见过突破快的,没见过突破这么快的。简直在拿他们当磨刀石!上午刚发出的战书,正打得难舍难分,还不到下午,就发现对面竟然跨越了原先的境界,这还怎么打!
第三日,便只剩下寥寥几名闻风而来的散修递来了零星战书。毕竟只有这类平日里名不经传的修士,打输了才不怕丢师门的脸。
第四日,几个人终于轮番接完了所有的挑战。整整三日,二百一十场斗法,应战的新驻派修士非常争气,无一败绩,最差也是平局。
这日下午,一行人终于得以洗去一身疲惫,安心坐在二楼隔间里,看小辈们在台上比斗了。
席间,最初加收了凌二入场金的主办方掌事,带着一个小厮灰头土脸地跑进来,将那一袋子灵石一个子不少,全部退还给了凌二。
凌二很为难,花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的理。
“收不得收不得。”主事的满口拒绝,“以新玄冥宗如今强劲势头,诸位本该坐在三楼客席,况且您又是凌府公子,凌府不管来不来人,我们都应该给府上预留一间客席,怎么能再单独收您的份额呢?”
甭管主事的怎么说,凌二说什么也不肯要花出去的钱。抬眉想了想,将那主事的唤到眼前,与他嘀咕了一阵。
“这样,袋子里的灵石统统归你,你用你的办法,帮我在门口那块大布告栏上写一道告示。”
来人是主笔的掌事,这件事对他而言自然不难。于是连声问道,“什么告示?”
“就写:凡本次大赛被筛下来的五灵根弟子,可前往边陲的长胤小镇,找新玄冥宗驻派修士测试灵根资质,寻一有缘师长入门。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根据你的口吻稍作修改就行了。”
主事的脸上一惊,闻到了凌二话里藏着的暗涌和危机,不由抽了口气。“您是打算与……与七大宗门抢夺……”
凌二呵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些被筛选下来的,他们看不上的杂灵根而已,何来抢夺一说?怎么样,敢还是不敢?不必署名,只要告示贴上去,这些全都归你。”
主事的看了看那袋灵石,最后狠了狠心,“行!”
说完转头对身后小厮吩咐道,“乖徒弟,这么多灵石,够咱两喝上十年八年了,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师父喝醉了,不小心贴上去的,不会出什么大事!”
小厮老实地点头应了“哦!好的师父!”
稍晚一点,凌二要的告示就贴出去了,当场便有几个落选的五灵根弟子站在告示下看了会儿,默默回客栈收拾好行囊,往边陲小镇的方向去了。
当日大会结束之时,各家也纷纷登门祝贺,前来结交的人是络绎不绝。
毕竟,新宗门的实力摆在这里,此次新玄冥宗的强劲风头,加上那道隐晦的告示,很难说与那位身为毓秀宗长老的凌府夫人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那名夫人早段时间闹着要杀了凌二没错,这不当事者又浑然无伤的出现了吗。
人都是会见风使舵。
只要凌二身后有了靠,不管是从前的凌亙,还是如今背靠的宗门,抑或用元魂在鸿蒙界守护他的霄影前辈,都让众人对他有了忌惮。即便再看他不顺眼,也只能暂且看着,而不敢轻易动他。
如此以来,这告示一贴,倒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为造势所花的时间,比原先估算的少了三分之二。接下来的行程,凌二便带着陆小吾到处吃吃喝喝。如无意外,一群人随时可以提前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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