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白祁睁开他那猩红的双眼，脸上还弥留着大战后的疲倦。

他抬眸看向台下那位身穿紫金边纹流纱质长袍的老道，说：“这世间，又仅剩你我了。”

白祁心想，待他将这老道撕碎后，自己也会陷入无尽，千年来无休止的循环已经让他感到厌倦。

老道闻言，笑回：“非也，非也。”

他手挥拂尘，空中出现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白祁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千年来，这老道是唯一一个险些修炼成仙的，白祁不懂，他从不与自己敌对，此时又带一女婴前来，究竟是何意？

“婴儿……”白祁忽感不对，这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

“老道曾说，这世间唯有一人能改变你，如今这人，我带来了。”

白祁嗤笑一声，一阵黑影闪过，他来到女婴跟前问：“就凭她？”

老道含笑点头：“就凭她。”

白祁只是指尖一绕，女婴脖间便被一圈黑烟缠住，他道：“你这老东西倒是有趣，只要本座一动指头，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竟然指望一个未断奶的女婴来拯救你们的苍生？”

老道淡淡说：“那你不妨试试看呢。”

白祁剑眉一蹙，冷哼一声，掐住了女婴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将她的头拧下来。

可女婴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她嗷嗷大哭，额间被逼出的神纹闪着金光，若隐若现。

白祁猩红的眼睛突然刺痛了起来，脑中闪过一张女子的面孔，他面目狰狞的甩手，将那女婴抛向老道。

老道稳稳将女婴接住，抱在怀中，他笑谈着说：“反正你也摆脱不了当前的困境，不如在你进入无尽前，与老道我打个赌，如何？”

“与本座打赌，这世间你还是第一人。”

白祁捂着刺痛的眼瞳，此时正隐忍着一颗想要撕碎那女婴的心。

老道笑而不语。

半响过后，白祁望着他怀里的女婴，悠然开口：“你想赌什么”

“赌她。”老道低下头，用手逗弄着怀里的女婴，很快那女婴就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定定说道：“老道赌她能改变你归无的想法。”

白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诮着说：“本座可是魔胎，注定觉醒于世间，我的存在就是要让三界归回虚无，改变？如何改变？”

白祁甩手一挥，三人立于山河尸骨之中，他问老道：“你看看，这三界有什么好的？遍地都是人心贪婪的丑恶，神祇创世，本座就偏要灭世。”

老道摇了摇头，他不这么认为，白祁如今只有魔心，又怎看得到三界的好。

“若是老道败了，此行你也不亏。”老道说：“千年来，她唯一，也是最后诞生的神了，除非她自愿，否则再没人能解开你身上的神咒，你不也想摆脱无尽吗？”

听到神咒，白祁嘴角的弧度才逐渐消失，那十个该死主神。

“你想怎么赌。”白祁转头，冷冷的目光瞥向他。

“老道记得，你未觉醒前也是凡人？那便以我血躯为介，重启天机轮回镜，我会将她送到你身边。”

白祁走近去看，那女婴额间的神纹已经隐下，看这双眼睛他忘不了。

“你要把她送到我身边？”白祁似乎也被老道的这个赌约挑起了兴致，他嘴角弯起，似笑非笑说：“好，本座就让你们去。”

长长的黑甲刮过女婴的脖颈儿，他也很期待，这位新诞生的神能给苍生带来什么改变。

白祁咬破指尖在女婴眼角留下一滴血痣，女婴瞬间抱住他的手指头，裂开嘴笑了起来。

*

时空追溯到一千两百年前，女婴如今已经投身成了北周国战神，蓝谵之女，名唤蓝叱。

“大小姐，醒醒……醒醒。”

蓝叱听见了耳边人的呼唤，但她就是睁不开眼来，她梦见一个老道抱着自己，周围萦绕着黑雾，老道脚下踩着一片血泊，开启了一个巨大的符文阵。

“凤四，别忘了，神爱苍生。”

老道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在她脑海中，耳边的人又着急的冲外喊：“快去请个大夫来”

黑雾中骤然出现一双猩红的眼睛，它朝蓝叱冲来，吓的她往前奋力一推，整个人从梦中醒了过来。

蓝叱偏过头，发现身边的丫鬟被她推倒在地，有些惊恐。

“大……大小姐，您没事吧。”丫鬟有些害怕的看着她，窃窃说着。

蓝叱回过神来是梦，这才摇了摇头：“没事。”

这时，门外又急匆匆走来另一个丫鬟，她呵斥地上的人说：“怎么回事，让你们照顾大小姐就照顾成这样，一群不成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是是是，袭春姐姐。”地上的丫鬟看见袭春比看见蓝叱都还害怕，她连忙从地上爬起，快步离开了房间。

“好了袭春，我没事，那么急躁干什么。”蓝叱打着哈欠，一边说。

“奴婢也是担心大小姐您，这才一时气急的。”袭春来到她身边，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问道：“大小姐，身体可还有哪不舒服？”

蓝叱每次做完那个梦都会觉得胸闷，她揉了揉胸口，闭口不语。

见她脸色泛白，袭春道： “你昨夜可是烧了一晚，要是袭春在就好了，就能好好照顾大小姐了。”

袭春脸上只是担忧片刻，便又接着道：“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大小姐您再忍忍。”

“不必了。”蓝叱叹着气，她道：“我没不舒服了，给我梳洗吧，我要去向祖母请安。”

袭春说：“老夫人今早来过了，说您若是醒了，今日就好好歇着不必前去问安”

蓝叱闻言又躺了回去，她翻过身说：“那你差人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已经好了，请祖母不必担忧，多注意身体。”

“是，袭春这就去。”袭春替她将被子抚平，这才起身离开。

听见身后的关门声，蓝叱才睁开了双眼，让她胸闷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她想到了宫中那个阴鸷少年。

袭春关上门，转身就看见在院中等候的主仆二人还未离去。

为首的少女是蓝府的庶女，蓝云汐。

她身披蓝粉雪袄，袄子上沾落着许多雪花，在冰天雪地的衬托下，犹如一朵绽放的雪莲，竟有几分圣洁气息，看的袭春心里很是妒恨。

“袭春，方才我听见了长姐的声音，可否让我进去见一见。”蓝云汐看了眼袭春身后紧闭的房门。

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可在袭春听来却是刺耳，袭春黑下脸说：“大小姐说了，不见。”

身边的丫鬟见她气焰嚣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怒怼道：“袭春姐姐可是真的上报过了？”

“那是自然。”袭春鄙夷的看着二人，傲慢道：“大小姐伤寒未愈，还需静养，依袭春看，三小姐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蓝云汐身后的丫鬟还欲辩驳，被她一手拉住：“如此，那还劳烦你同长姐说声，云汐来过。”

蓝云汐低下眼眸，眼角的朱砂痣也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她轻声说道：“月影，我们走吧。”

蓝云汐拉着丫鬟离开，路上丫鬟心疼的看着自家的小姐，不平道：“袭春她一个奴婢，简直是要翻了天了！连小姐您都不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月影，别说了，小心叫旁人听了去。”

“可是小姐.....”

月影就是气不过，即便是庶女，不如嫡生的高贵，可蓝云汐也是府上的三小姐，这居然随便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蓝云汐知道月影是心疼自己，微微一笑：“月影，别说了，长姐也是因为我才感染了风寒，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小姐。”

月影闷闷不乐的跟在她身边，嘴里还嘟囔着明明是蓝叱非要跟着去，半路上又不知道她跑去了哪，回来就病倒了。

她想，分明这大小姐就是故意给她家小姐使绊子的，好在这事老夫人没问责起来，不然她家可怜的小姐又免不了得挨些责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