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十九年春,风清云朗,天光明烈,斜斜照入许久无人问津的翊坤宫,朱红廊柱上的百鸟迎着浮尘振翅,欲飞青云。
紧阖的宫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发出沉重而绵长的吱呀声,像是老者回光返照时吐出的一口长叹。
迈过门槛,手将将脱离宫门的支撑,楚苒步伐一软,挺直的脊背松塌,似鸾鸟折翼般跌坐在地。
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至筋脉百骸,如被长线勒扯到即将溃裂的木偶,难以自主。
楚苒阖眼,深吸几口气后抬手攥紧门环,勉强站起身。
蛊虫如同渴水般抽走她仅剩的力气,双腿依旧绵软无力,她方有动作,险些又是一步踉跄。
“娘娘!您怎么已经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焉冬急匆匆跑出殿,怔愣地惊呼一声后,又赶忙上前扶好楚苒,“娘娘,登基大典还没结束,您和太子殿下又拌嘴争执了吗?”
拌嘴?
她恨不能杀了薛朝绎。
楚苒低眸,见焉冬时不时望向金銮殿、小心却又不敢直问的焦灼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最倚重、最心爱的女子在闹小脾气,他哪里真的会让本宫陪他走完登基大典。”
今日薛朝绎登基,依照北齐祖制,太子妃应随太子一同祭拜先祖、祭祀天地。
她虽担着太子妃的名头,可她与薛朝绎离心已久、相看两厌,若不是朝臣们坚持践行祖制,只怕这份美差早已旁落她家。
“那也一定是楚侧妃嫉妒,不仅故意为难您,还想毁掉您的声名。”
焉冬鼓起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支撑好楚苒,“奴婢一会儿就去太医院,晚上还有宫宴,是您和皇上重归于好的大好时机……”
没想到还有人替她做着这样天真的白日梦,楚苒扯动唇角,笑得更为讽刺。
“你们既知道罪魁祸首,也应当清楚她不愿有人抢风头。”
她自幼和楚文瑶一起长大,自认姐妹情谊甚笃,也以为她对楚文瑶足够了解。
直至一年前,她才看清楚文瑶的野心、伪善与嫉妒。
想来为博楚文瑶一笑,薛朝绎绞尽脑汁才想出让她在祭祖时蛊虫发作、不得不离开登基大典的毒招。
好在她也趁机给薛朝绎下了毒,倒是不枉这一趟的辛劳。
“可您不去……”
游走在四肢中的疼痛稍有消退,楚苒拂开焉冬的搀扶,也截断她的规劝,“还有半日,你想办法同仪曹要来皇后的冠服。”
焉冬步伐一滞,反应过来后连眉梢都上扬几分,“娘娘放心,奴婢半个时辰后便回来。”
似是迫不及待一般,她连忙松手又匆匆离开,雀跃得如同一只初次抓到虫食、想要立刻向母燕邀功的稚鸟。
看来今日的登基大典,耐不住性子的人不止她一个。
只是这挑拨离间的手法也太过稚嫩。
楚苒没有兴趣探究犯上作乱的盟友是谁,她捂着心口,一步拖动一步,踩着深深浅浅的雨水走向廊下的台阶。
像是在应和踩水声,远处钟鼓声乍起,礼官高唱的登基祝词穿过重重殿阙,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听到“承荣祖业,九州蒙恩”等祝词时,她低垂眉目,没忍住哂笑出声。
薛朝绎踩着她父亲的心血和尸骨御极,一无为君的仁德、二无滔天的功业,竟也敢让人写下这等海口的祝文。
“也不怕折损他自己的寿数。”
“皇上于社稷有功,自然能万岁千秋,长命无恙。”
宫门处传来一声清丽的、高高在上的应答,楚苒停步侧身,便见楚文瑶穿着崭新精致的凤袍款款而来,九尾凤簪在走动间簌簌作响,犹如百鸟啼鸣。
“倒是堂姐你……”楚文瑶站定,笑得温婉,音调却很幸灾乐祸,“从仰受羡慕的太子妃沦落到孤身一人,好狼狈啊。”
饵料还没到手,鱼儿竟自己咬上钩。
难得见到这等“盛景”,楚苒挑眉,“不及你引蛊毒发作时的可怜。”
相识九载,夫妻四年,她太清楚薛朝绎的为人。
自私、凉薄,又太会投人所好。
哪怕是在安抚楚文瑶,他也会选择让楚文瑶亲自动手。
说罢,楚苒目光下移,凝视向楚文瑶垂在身侧、鲜少动弹的胳膊。
楚文瑶笑容一僵,下意识想将手藏好,发觉这是一句试探后,她面色骤沉,仿佛覆有层层薄灰。
“一点必要的代价而已。”
她虚虚向后伸手,立时有宫女递上匕首。
冷刃上还沾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显然是刚刚用过,还来不及清洗。
抬指抹去血痕,楚文瑶眉间轻蹙,“妹妹原本想让你体面痛快地赴死,但又不忍心饿着你的蛊虫……怎么办呢?”
如嗔如怨的语调,仿若她当真困惑至极。
可她握着刀柄、款步上前的威胁又一气呵成。
意识到她要故技重施,楚苒目色一凛,快步上前反掣住刀柄,顺势抬掌劈向楚文瑶的手臂。
争抢来得太过突然,楚文瑶尚来不及反应,只堪堪侧身躲过一掌,却不小心牵动腕上的新伤,惊得她痛呼一声。
见她松劲,楚苒绷紧身子、趁势而上,须臾动作间便已夺过大半的匕首。
跟在楚文瑶身后的宫女很是识相,立时围上前,或夺匕首、或掐捏她的手腕。
楚苒轻扫一眼这人多势众的压制,手上渐渐松劲儿,任由宫女扣住她的肩膀、掰开她紧握的手。
指尖被迫与刀柄分离的瞬间,她猛然探手,如挽剑花一般握紧匕首,轻巧地舞起刃尖,又狠又准地刺向楚文瑶的伤口。
霎时有连串的血珠沿着锋刃流淌,伤上加伤的剧痛让楚文瑶猛地一颤,下意识扔掉凶器。
从深吸凉气的间隙中挤出一声切齿的“楚苒”,楚文瑶唇色泛白,面色却被愤怒激得泛红,“还是皇上最了解你,对你不能太念旧情。”
明明是旧怨新恨。
何谈情字?
楚苒抚着心口,掌心下是一阵强过一阵的跳动声,蛰伏在筋脉间的疼痛也随之涨潮。
反噬来得猛烈又果断,她勉强稳住身形,似笑非笑地看向被众人拥簇的楚文瑶,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是他为了夺嫡,费劲心思地骗我、娶我的旧情?”
“还是他为了清除异己,算计我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无踪的旧情?”
种种剜心的旧事被摊开碾平,楚苒至今仍不敢、也不愿回忆得知真相的那一瞬。
错愕、错乱,多年的深情厚谊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满心托付的良人、最是信任的堂妹双双露出真面目,为了夺得皇位,不惜合谋将锋刃对准她的父亲。
不留余地,没有退路。
她这如雨中浮萍一般脆弱的身体,也是拜他们二人所赐。
桩桩件件,她只怕来不及手刃这对狗男女。
似要阻止她荒唐的念想,楚苒只觉心跳愈发欢跃,眼前似明似暗,四肢也很是软绵,撑不起她多一刻的站立。
更有腥甜味在喉间不断翻涌,妄图冲破唇齿。
竭力对抗着呕血的冲动,楚苒双手撑地,不肯屈膝,“更何况在我父亲新丧时,他还大张旗鼓地纳你为妾。”
“妾?”
楚文瑶咀嚼着这道身份,嗤笑一声,挥退所有宫人,“你是太子妃又如何?”
“今日过后,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你的一切都已变成我的。”
俯身,楚文瑶挑起楚苒的下颔,满意地细数:“出身、前程、地位……还有大伯父留下的帝云台。”
“大伯父九泉有知,想来很是欣慰,自然不会怪我心狠手辣。”
“也许还会对你更加失望。”
“堂姐可要活得久些,好好见证我的风光、也能供我日日取乐。”
帝云台。
除却没能救下父亲的痛悔,楚苒最后悔的便是将帝云台拱手让人。
可恨当年她眼中只有薛朝绎,旁无他物。
等她惊觉蹊跷时,一切为时已晚。
楚苒眼睫轻颤,抬眸望进楚文瑶春风得意的目光中,冁然笑问:“你说,薛朝绎真的能登基吗?”
“什么?”
远处的钟鼓声未停,祝词却戛然而止,一阵阵嘈杂的哄闹昭示她的大仇已经得报。
不再对抗本能,楚苒放松身子,立时有腥甜翻涌而上,如潮水般带着她俯身向前。
启唇,她咳出一浪又一浪的鲜红。
铁锈味随同血浪弥漫,浓郁、温热,侵占着唇齿咽喉的每一寸,缓缓隔断她的呼吸。
楚苒拧眉,虚虚握住手指,锤出最后的淤血。
浓烈的畅快涌上心头,她一边拭去血沫,又忍不住轻笑。
“不可能。”
“蛊毒怎会发作得这么严重?”
回神,楚文瑶定定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迹,不解地呢喃道。
她清楚下手的分寸,从始至终她只想折磨楚苒,让楚苒痛苦漫长地活着。
她只受了些刀伤,蛊虫反噬得再严重也不会让楚苒呕血。
除非……
楚苒对薛朝绎下了狠手。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很快想清楚个中因果,楚文瑶掐住楚苒的脖颈,面色狰狞,“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看重登基大典,你竟然敢……”
“当然。”楚苒笑应。
正因为清楚薛朝绎多么渴望御极,她才会选在今日动手。
她怎么可能让薛朝绎得偿所愿?
“你疯了!”
“杀了他,你也要死在这里!”
楚文瑶猛然用力,须臾又连忙松手,拆下楚苒的发簪勾带,慌乱地寻找解药,“只要薛朝绎活着、顺利登基,我可以放你离宫。”
“所以堂姐,你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说话算话?”
见楚文瑶斩钉截铁地点头,楚苒探身靠近她耳畔,手却摸向裙后,“那就……去奈何桥上找吧。”
翻转簪尖、选准时机,她手起刃落,果决干脆地刺向面前人的心口。
裂帛声遮住刺破血肉的响动,楚文瑶猛然吐出一口黑紫的血。
她低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敢……”
“亡生蛊嘛……”
“下场我清楚得很。”
楚苒满不在乎地回答楚文瑶的遗言。
亡生蛊,是为母子蛊。
子蛊饲血,平日里发作得并不剧烈;可一旦种有母蛊的人受伤或是身亡,子蛊会立即躁动,或轻或重,周而复始,直至被寄宿的人死去。
而这样的子蛊,她体内有两只。
握紧尚有留余的毒簪,楚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个簪身没入楚文瑶体内,春风中只余清脆流苏作响。
似有无尽的血落在青砖上,如雨如溪地汇聚,逐渐分不清源自何人何处。
探向楚文瑶的鼻端,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后,她低低一笑,唇边血花愈发浓烈妖冶,“可我不在乎。”
她只怕无颜面见父母,连忏悔和愧恨都不敢说出口。
周身渐渐失去知觉,两只子蛊如作困兽斗,一寸寸碾碎她的筋骨、痛饮她的生机。
楚苒阖眼,放任冰冷的春风将她吹倒在地,放任蛊虫肆无忌惮地啃噬她最后的悔恨。
“业障等身,往复难消。”
艰难地抬起宽袖,她遮住眼前为数不多的天光,没有缘由地低念道。
即便她亲手消解自己种下的业障,可她终究还是辜负了期待,辜负许多好意。
将将沉入无边混沌时,楚苒仿佛听到有人低低唤她苒苒,音声渺远而温柔,“我来接你,我们去见师父师娘好吗?”
是她少时才能听到的邀请。
寻常又怀念。
嗫嚅双唇,楚苒轻声应好。
如果当年她没有被情爱迷眼、没有离经叛道、没有多番让父亲失望,此时的她应当会在帝云台与母亲品茗种药、向父亲请教星经命理。
自不必近乡情怯,连死后都不敢与他们相见。
可惜。
——
昏沉、无力。
乍冷乍热的难受烧灼全身,楚苒眉心紧蹙,想要挣扎时却发现双手如棉花般柔软无力,双腿也被重有千钧的物什压住,微痛、微凉、又教她动弹不得。
徘徊太久,她终于要被押送到十殿阎王前了吗?
楚苒迷迷糊糊地想。
耳畔隐隐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低低的、却又近在咫尺。
楚苒凝神探听,只分辨得清其中三两字句。
“飞琼宴在即,二小姐定是来送请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有多想嫁给三殿下。”
“不行,小姐的身子还没养好。”
“况且大人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小姐若再阳奉阴违,就不止四个月的禁闭了。”
飞琼宴、四个月的禁闭……
这是要她作走马灯,回忆走上歧途的开端吗?
任由犯下的错事在脑海中流淌,楚苒没有再挣扎,等待着阎王殿对她死后归处的宣判。
可久久没有听到下文,她正疑惑时,膝盖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像是针扎、又似火烙。
支离破碎的清醒逐渐回归,她忍住痛呼,下意识屈起双腿,试图摆脱这股疼痛。
“小姐醒了!今晚二小姐……”
“不重要。”如皎嘘声,“你快去知会帝师大人一声。”
桎梏渐渐消失,歇斯底里的蝉鸣湮过关心,吵得楚苒头昏脑涨。
定神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天光涌入,照亮目之所及的一切。
青帐飘飞,一张熟悉的面容凑至眼前,一会儿抚摸她额头,一会儿替换冷巾帕,口中还念念有词。
“如皎……”
乍然醒来的酸涩还未褪去,楚苒一错不错地望着如皎。
她明明给如皎安排好了退路。
而且……在意识彻底沉寂前,她还见过如皎。
那时如皎不过三十岁,丈夫上进、儿女双全,很是幸福,怎么也不该被押送到阎王殿。
“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如皎放轻动作,更是小心地给她敷药。
“您这次摔得不严重,有帝师大人送来的药,再有三五日就能养好。”
触感如此真切,截然不同于她死后的可望不可即。
而且……楚苒清楚听到帝师二字。
能当得起如此称呼的人,唯有她的父亲。
有一个荒谬疯狂的如果盘桓在心底,她握住如皎的手腕,空吞咽一下,试探道:“父亲还没说何时放我出去吗?”
心如擂鼓,又如高悬的磐石,楚苒不觉中又紧了紧手。
“帝师大人昨夜来看过小姐您。”如皎咬唇,答非所问,“您摔伤后昏迷,高烧又始终不退,帝师大人也跟着担心。”
她指了指桌案上的药膳和甜食,“帝师大人说着不会管您,可这些是前面特意送过来的。”
楚苒强撑着无力,半坐起身,越过如皎手指向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打量屋内的一切。
刻印在墙上的八卦符文被遮住大半,书架上的孤本典籍散乱,原本庄严静穆的偏殿被女儿家的物什占满。
桩桩件件分外眼熟。
恰是她十四岁时的居所。
真实、具象、触目可及,不是她身死魂消时的黄粱梦。
楚苒抚上心口,冁然而笑,泪水不自觉挣脱束缚,流经眼尾,淅淅沥沥地落到被褥上,氤湿一片。
她渐渐笑弯腰身,掌心下暌违已久的、欢悦雀动的心跳也宣告着这真切而荒谬的事实。
死而复生。
她又回到了少年时。
父亲、帝云台……她的所有遗憾尚来得及挽回。
“大夫说您郁结在心,又有伤在身,不能再伤心耗神。”
顾不得什么药膳,如皎赶忙替楚苒拭去眼泪,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也许等一个月,等您伤好,帝师大人就会松口。”
一个月后飞琼宴早已结束,只要自家小姐不会偷偷去见三皇子、更不会请旨赐婚,如皎就敢确定帝师大人会心软、解了小姐的禁闭。
“小姐才刚醒,你怎么就讲起胡话了?也不知道哄小姐开心。”
如星端着八宝粥进屋,打断如皎的天方夜谭。
一边搅凉浓粥,她一边坐到床侧,“奴婢已经知会过前面了,只是帝师大人不在帝云台。”
“父亲对我一向严苛无情。”
止住仍在汹涌的泪意,楚苒顺势装腔道。
清楚父亲尚在人世,她便放下一大半的心。
见面不过是早晚的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是与薛朝绎划清界限,向父亲表明她的迷途知返。
前世她满心爱慕薛朝绎,父亲却从不同意这门婚事。为此她不惜多次与父亲争吵、忤逆好意。
父亲越是阻止,她的叛逆越是变本加厉。直至她想随薛朝绎离京,父亲得知后大发雷霆,将她关到宗祠反省。
可这次禁闭坚定了她要嫁给薛朝绎的心。
从楚文瑶口中得知宫中要设飞琼宴后,她甚至偷偷赶赴飞琼宴,当众向皇上请旨赐婚,逼迫父亲不得不应下。
父亲看到圣旨时,对她失望至极,险些斩断父女缘分,将她赶出帝云台。
楚苒在心中掐算日子,若无差池,飞琼宴应当就设在后日。
上一世她能顺利进宫,也少不了楚文瑶的“好心”筹谋。
礼尚往来,她自不能辜负楚文瑶的好意,不能教她算计落空。
模仿自己从前的行事做派,楚苒坚定开口,仍是痴心不改,“等我拿到圣旨,父亲也不能再说什么。”
“文瑶还没消息吗?”
“有。”如星斩钉截铁地应声,“二小姐递了话,说今晚会来见您。”
“依奴婢看,小姐很快就要如愿了。”
如皎瞪了如星一眼,不甘心地继续劝道:“小姐,奴婢知道您想见三殿下。帝师大人不是不讲情理的人,您不能再越过……”
“够了!”
楚苒厉声喝道,摆出听得厌烦的模样,“这是我唯一可以嫁给他的机会。”
不等如皎再出言相劝,她挥手,“你们想办法支开宗祠的守卫,好让文瑶进来。”
目送如星迫不及待的离开,楚苒蓦然想起曾伺候在她身侧的焉冬。
如出一辙的急切、欢欣,恨不能早些出卖她、早日立功。
“她倒是懂得先下手插桩。”
楚苒哂然一笑,重又躺回床榻养身休神。
许是心情转好,亦或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胜过药效,楚苒再醒来时已感觉不到冷和疲惫,身上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念着她高烧方退,如皎备下的晚膳都是清淡的粥与面食,还有补血驱寒的药膳。
楚苒将将放下碗筷,廊下便响起如星的回禀。
“小姐,二小姐已经进宗祠了,一会儿便过来。”
见如皎一瞬间沉了面色,楚苒忍俊不禁,揉了揉小姑娘的脸,“等楚文瑶进来后,你去围墙下多走一会儿,要让如星看见。”
楚文瑶越是游刃有余,她便越要让意外丛生。
不足够轰动与震惊,她又如何对得起楚文瑶环环相扣的安排。
回坐到窗下,楚苒扬声松口,请楚文瑶进来。
终于开到这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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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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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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