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惟嘟嘟囔囔：“先是莫名其妙拆穿我真名，又不肯说自己来意，现在还神神叨叨说要找自己记忆——怎么着，合着原来萧大夫你原来副业行医、本质是职业骗子啊？”

“若你真的要问，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萧浊一顿，才继续道：“我是天上派下来的仙人，为的是来满足你一个愿望。”

路长惟怒斥：“你当我傻子？！”

萧浊一勾唇，却又摇头：“当真越来越无趣。”

路长惟追上他：“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难不成，你也盯上了水镜楼的财宝，要跟我抢钱？！”

二人走到通天一般高大的塔门前，沉重而威武的巨石门扉缓缓推开，一道黝黑而高不可测的宽台楼梯出现。

萧浊踏上石阶，一边回道：“尔之蜜糖，彼之□□，这世间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爱财如命。”

路长惟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台阶：“你有银子，你当然不懂我们这些每天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有多难捱。”

“所以你才想要攒银子，回乡开私塾？”

路长惟猛地停下来，并指聚灵成刀，一下子横在他喉间：“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萧浊一动不动，只有一缕青丝被风刃隔落：“在你记忆里看见的。”

路长惟厉声：“你以为我会信？难道不是你暗中调查我、跟踪我、才知道的这些？！”

萧浊微微挑眉：“你这话，听起来仿佛我是个心怀不轨的歹人。”

“难道不是？！”

萧浊轻轻推开她的手：“不要这么一惊一乍。”

路长惟紧盯他，眸光微动。

“我说过，我只是为了找回我的记忆。”萧浊一顿，继续道“我不会伤害你。”

路长惟置若罔闻：“你要找记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同你才总共才见过几次面，你到我这里来什么东西也找不到。”

萧浊走到了一处空中平台，站住脚：“可是，我已经找到了。”

路长惟错愕地盯着他。

半空中悬浮些微荧光照明，萧浊拨开荧光，返身，冲她微微一笑。

忽如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下，一朵幽昙，清风鉴水。

......路长惟回过神，这才发现他已经走到平台边缘，似乎在细细地检视百宝阁上的各色珍瓷玉石。

......这家伙好端端地冲我笑什么？！

......偏偏还笑得、笑得那么.......

她轻轻咬唇，不甘又憋屈地瞪了一眼萧浊的背影。

后者无知无觉，一袭白衫，君子有节如竹，挺拔如松。

路长惟突然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她现下发觉了，萧浊这厮的嘴巴比涂了浆糊还严实，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还被他三言两语整得自己一头包。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路长惟拿出卧薪尝胆的忍耐力，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恶声恶气：“你看什么呢！”

萧浊指着百宝阁的抽屉，侧身给她让出位置：“凡人银两似乎都存放在这，你要不试试，把你的钱取出来？”

路长惟闷声：“你走开点。”

萧浊背着手，后退一步。

路长惟摸了摸鼻子，开始施法，将自己的灵力灌输进抽屉锁孔。

片刻，一声轻微的咔嚓，一个袖珍的小盒子弹出。

路长惟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盒子，塞进怀里。

萧浊慢悠悠道：“我不会抢你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路长惟反唇相讥：“你管我！”

萧浊脸色陡然一沉。

路长惟不以为意地一哼，又开始对着百宝阁上的其他宝物挑挑拣拣。

萧浊冷冷道：“不是你的东西，不许拿。”

路长惟嗤笑：“你以为你是谁，还来管教我？”

萧浊声音更冷：“取而不问是为贼。”

路长惟敷衍了事地点头：“对对对，萧大夫一肚子墨水，饱读圣贤书！”一边眼疾手快，一把从格子里搜刮一大捧夜明珠。

萧浊面色铁青地盯着她。

路长惟打开储物戒，把夜明珠全都扔进去，又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才看见萧浊面如寒霜。

她嬉笑：“萧大夫整天这么愁眉苦脸，真是再好的五官都不顶用啊。”

萧浊淡淡道：“你把那些夜明珠放回去。若你要银两，我给便是。”

路长惟“哦”一声：“你哪来的银子？”

萧浊淡然：“总之我会想办法。”

路长惟拖长音：“嘁——”

她不再搭理这个只会满口大话、却一丁点实际行动都没有的家伙了。在百宝阁上又转了一圈，余光中，冥冥似有所感，抬头，瞥见忽然右上方一个贴着黄符封条的雕像。

那是一个通体莹白的骨雕，不过巴掌大，却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瘦骨嶙峋的骨龙。

她突然有一种鬼使神差一般的冲动，觉得那件东西应该归自己所有。

于是她踮起脚尖，伸出右手，想要够到那只骨雕尸龙。

萧浊走过来，默不作声，替她取下，递给她。

路长惟盯着那只在似乎发着微光的骨龙雕像，轻轻伸手摸了摸：“......这是什么？”

萧浊端详片刻：“倒像是上古早已灭绝的妖兽耀龙一族。”

“......耀龙栖息于十万大山灵镜湖中，喜水，有骨无肉，善幻术。传闻，偶尔有误入灵镜湖附近的小妖或人，都只会见到一片白茫茫大雾，耳听龙吟，却无法见到耀龙真面目。”

“.......耀龙生性懒善，并不主动攻击人。只不过，若是外人再深入擅闯领地，便会呼吸进耀龙吐息，沉睡，进入幻境。”

“......等到醒来，恍如大梦一场，连带着失去再幻境中的记忆。”

萧浊道完，垂眸，盯着那只耀龙骨雕。

路长惟道：“你还知道别的吗？”

萧浊摇头。

其实他知道。

创世至今万年岁月，沧海桑田，无数上古遗族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中，耀龙亦不意外。

只不过，特别的是，据说世间的最后一只耀龙，便是百年前赤霄魔女的坐骑。

传闻那只耀龙因为饮尽人血，沾染腥气，硬生生从冷硬白骨中生出柔软血肉。却也因为替路长惟屠戮四方，杀孽过重，生出的肌理不过半日便会腐烂，而后又因为磅礴的血气立刻再生.........仿佛从深深地底爬出的不灭亡灵，恶恐至极。

萧浊静静地注视着正在翻来覆去检查雕像的路长惟，片刻，方道：“你喜欢这东西？”

路长惟用手掂了掂雕像，觉得有些沉甸甸：“嗯......就是有些熟悉感。”

萧浊眸光深深。

之前唇枪舌剑，他有意要试探路长惟。而后者的桩桩件件反应都不似作伪，反倒更能验证他动用搜神术所见会议的真实性。

萧浊一顿，忽道：“你知道赤霄魔女么？”

路长惟心头一跳，手指不小心拂过骨龙尖牙凸起，血滴涌出，随即化为一道红芒，被完全吸进骨龙嘴里。

下一刻，她手中的骨龙抖了抖。

路长惟瞪着它。

而原本僵硬如铁的骨龙抖了抖翅膀，抬起小小的爪子，抓了抓脸。

路长惟：？？？？

她还没有来得及对这大变活龙做出什么反应，就见萧浊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骨龙的脑袋。

路长惟：？？？你在这逗猫呢？

骨龙龇牙，张开尖芒白翼，试图去咬他的手指，却足下一软，摔在路长惟手心里。

路长惟：......这家伙是个废物啊！

她遂放下心来，重新显出恶人本性，开心地拾起欺凌弱小的老本行，开始和萧浊一起，左边推它一下，右边再推一下。

一边道：“这玩意怎么突然活了？”

萧浊淡淡道：“是你方才喂给它的血珠，将它唤醒了。”

路长惟讶然挑眉：“原来我的血这样好用、还可以使死物重生的么。”

随即喜眉笑眼道：“那感情好，以后我每日抽一瓶自己的血，卖给那些有钱人。”

想了想，又否定：“不行，我还不如用我这血去喂一些能帮我赚钱的工具，诶你说，我要是给秤砣喂血，它会活过来帮我找来银子自己称吗？”

萧浊凉凉地看她一眼：“......现在就已经开始盘算商路了？”

路长惟沾沾自喜点头：“自产自销收益更多嘛！而且生意肯定只留给头脑灵活的人！”

萧浊语气冷淡：“心思不花在正途，倒是整日钻研奇技淫巧。”

又嘲讽一勾唇：“......你别想了，你的血，大概只对这只骨龙有用。”

路长惟不以为意，一边拨弄骨龙的小翅膀，骨龙暴跳如雷，追着她的手指绕圈圈。

“说得倒是言之凿凿......”

萧浊收回拨弄骨龙另一翅的手指：“我没有骗你，你若不信，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那好！”

路长惟最后用力在骨龙的脑袋上摁了一下，后者从喉咙间滚出一声小小的怒吼，怒火终于从胸腔中爆发，抬起小脑袋，猛地冲她吐出一口浓雾！

萧浊瞳孔紧缩，刚要拉过路长惟，却见那只骨龙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腾空而起。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玩意方才一副柔弱可欺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

下一瞬，淡淡烟雾如潮水，涌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2023.02.08 抱歉打算修个文，把原本的副本删掉了，下一章重新进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