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这是初月转醒之后的唯一感觉。
手边触碰到温热的,有些坚硬而有弹性的物体,初月眼皮倏然撩起来。
坐起身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他玩游戏输给了薄岩,对方人多势众,他出不去包厢,只能剑走偏锋,端起酒碗的时候,借用视觉的盲区偷偷倒掉一部分。
这也是初月这些年做惯的把戏。
坏就坏在这次的碗容量太大了。
酒精还是有些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相比正常的时候少了一些细致的心思。
酒液倒出来多了,初月整个前襟都湿漉漉的,也终于被盯着他看的人发现了端倪。
曾玺表现出十足的愤慨,他掐着初月沾湿的脖子,命令人端着酒瓶往他嘴里灌。
冰凉浓烈的辛辣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喉咙,初月吞咽不及,呛咳无能,脸上出现了濒临窒息的痛苦神色。
他感觉到自己喉咙剧痛,气管和喉管里都是伏特加浑浊的酒气。
像是溺水了一般。
初月被不知道谁的手死死按在地上,他脸上濡湿,柳眉用力地蹙着,手指痉挛似的,徒劳地抓握地毯,脑中最后的念头是遗憾。
遗憾薄岩抽走了他的美工刀,不然他死也要拉上这个死胖子垫背。
疲倦感逐渐涌上,初月一点点阖上眼睛。
包厢斜上角的灯球频频闪烁,初月眼中的光点渐息。
“行了,曾玺,再弄下去就麻烦了。”
这是初月最后能回忆起来的声音。
……
初月稍微一动,后面难以言说的位置就是一阵钝痛。
他脸上青白一片,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醒了?”
身边的床垫塌下一块,那个罪魁祸首也撑着身体坐起来。
初月侧目。
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上,另一个人抻开洁白的天鹅蚕丝被子,手臂牵出流畅强健的肌肉线条。
他毫不避讳地在初月面前展现自己比亚洲人普遍白一些的身体,不知是不是综合了亚洲人血脉的缘故,他肤色的白并非白种人那样僵冷的白色,反而透着健康的薄红。
他脚下踢到了什么,初月眼神扫过去,是好几只拆开用过的安|全套。
初月的拳头一瞬间硬了,某些不妙的回忆袭上心头,“明明有套,你昨天还要弄在我……”
“我不太喜欢。怎么,你怕怀孕?”薄岩头也不回,赤着身体,朝浴室走去。
这个人渣。初月牙根咬得生疼,冷笑了一下。
他目光不经意向下,刚要说什么,却碰巧将薄岩的背面收进眼底,瞳孔骤缩,震惊地颤了颤。
肌肉纹理清晰的背部布满了了深红色的条状抓痕,肩颈的位置更是重灾区,初月甚至看到了一圈牙印。
而他其实并不为自己留下的惨烈痕迹感到惊讶内疚,身体的感觉告诉他薄岩也没放过自己。
在暧昧的抓痕之间,初月看到了他背上一道一道隆起的狰狞疤痕。
那些疤痕形状各异,有长条形的,看起来像是刀伤增生的疤,还有其他初月无法通过形状推测出来的伤口。
有些伤蔓延过肩膀,树枝一样朝着手臂延伸,露出树皮一样的瘢癞。
薄岩毫无预兆地转身,将初月怔愣的神态收进眼底。
他的声音和初月印象里重合。
“你得偿所愿了吗?”
初月看着男人彻底长成的身量和满身抢眼的疤痕,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许久之后,初月听见自己说:“当然没有。”
他早就收拾好情绪,在并排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里拿起了自己那支。
薄岩从他拿着手机拨号开始,眉梢轻轻扬起。
他脸上慵懒未退,一种并不陌生的不祥预感却油然而生。
薄岩下意识扑过去,强健的手臂一把压住初月。
初月隔空触碰到他的视线,勾着眼睛,被子滑落,露出光裸的肩膀,神色十足媚态。
薄岩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却依然不可控制地出神了几秒。
然后他看见初月红肿破皮的嘴唇开合,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要报警,有人非法拘禁,并且对我实施猥亵。”
薄岩粗重的喘息声灼热地喷洒在初月莹白的侧脸和滑腻的肩颈,指节按压的肌肤瞬间渗出一抹不自然的淤红。
初月顶着一身吻痕,极度漂亮的眉眼里全是挑衅,他就这样死死盯着薄岩,像是在看毕生仇怨,报出了山庄的地址。
……
初月离开包厢许久没回来,乔川原本也没在意,他知道初月喝了酒爱睡觉的毛病,只当他在哪儿透气不小心睡着了,打发人出去找他,一直没找到,他才察觉不对。
问了侍应生,听说薄二公子和曾小少爷今天也在,乔川浑身一个激灵,像是从温暖的室内骤然掉进了冷水池里。
他捞过托盘里的冰水,一股脑泼在了自己头上,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就带着两个人先找山庄的老板,再去曾玺他们定的房间。
他祈祷曾少爷能看在老板的情面上放了初月。
可惜,会看人面子那就不是曾玺了。
乔川没在包厢里看见初月的影子,更让他后怕的是,侍应生明明说是给薄二公子办的接风宴,此时的包厢里却也看不见薄岩的身影。
他不敢往下细想,直言不管曾玺想要什么都好商量,合作,或者利益,都没问题,前提是把初月放了。
“初总?”曾玺掏掏耳朵,完全不认,“找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们今天没人见过他啊。”
乔川还想再说,曾玺打断了他,探头问其他人,“你们见过人吗?”
“没有啊……”
“我一直都在,屋里一直都是我们哥几个,哪有什么别的人过来?”
乔川急得额上汗水直落,“这……”
曾玺带来的人,自然不可能说实话。
乔川也清楚,初月就是被他扣下了,却只能暗骂曾玺不是人,不敢轻举妄动。
初月还下落不明。
一边是燕城老牌豪门公子哥,一边是炙手可热的互联网新贵,山庄老板也只是个有点资本的生意人,两边最好都不要得罪。他夹在其中不好多说,只希望曾玺早点出了气别惹出乱子,影响山庄的生意。
乔川和初月是大学同学,学软件工程出身,本身不及初月口齿伶俐,又怕得罪狠了曾玺,吃苦头的可是初月,周旋得身心俱疲,可是他好说歹说,曾玺一口咬死了不知道。
妈的。乔川感觉自己脸上一阵扭曲。
老板过来打圆场,“也许初总只是累了先回去,我再让人出去找找……”
乔川忍无可忍,咬着牙道:“人丢了自然要找,找不到我就报警了,让警察帮我找!”
曾玺脸上的肉抖了抖,目光瞬间阴冷下来,眼睛死死地看着乔川。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而就在此时,警鸣声打散了房间里的寂静。
所有人看着乔川的眼神都变了。
倒是乔川还在状况外,他偏头看自家员工,“我是喝多了还没醒酒吗?怎么好像听见了警笛声?”
“老板……我好像也听见了……”
“嗯?”
曾玺怒极反笑,“你还真敢报警?!”
乔川一脸懵逼,“不是,不是啊,我还没来得及……不对啊。”
他反应过来,重新理直气壮,“做坏事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这种法外之徒,就该让警察收拾你!”
……
一行人轰轰烈烈地进了警局。
乔川终于见了初月,还没等松一口气,就看见他布满吻痕的脖颈以及被撕扯变形了的衬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石破天惊。
听见初月对薄岩的指控之后,乔川更加目瞪口呆。
初月到之前已经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体检取样了,检测结果证明他身体里残存的精|液属于薄岩,而床单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则属于他。而且初月身体里的酒精还没有代谢完全,加上监控显示的画面,基本能够证明他被薄岩带走的时候几乎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曾玺和薄岩因为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和强制猥亵被分别拘留,其他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陪着初月走出警局的时候,乔川还没反应过来。
他余光瞥见初月青红的嘴角,眼中的复杂根本藏不住。
“那个……你和薄岩……你俩,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初月冷笑一声,“你觉得呢?我旧情复燃把前男友送进警察局?”
他一开嘲讽,乔川就不敢吭声了。
初月摸了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身上带的东西除了手机以外都交了证物,于是顺手去乔川上衣兜里摸了支烟,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心烦地骂了句脏话。
乔川叫了车来,有些担心地望着不远处的初月。
“你也知道,那俩位总有办法出来的,他们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不然曾玺也不会这么多年臭名昭著……薄二就更不是什么好惹的了,这样不留余地真的没关系吗?”
乔川语含深意,不过他既然没说具体什么事儿,初月只当不知道。
他撑在江边的护栏上,吸了口烟,看鸥鸟振翅,江面掀起涟漪。
“仇人在前,大仇得报,开心不就行了?管他们呢。”
是吗?
乔川看着他的侧影心里想:如果真的开心,为什么你看起来要哭了?
初月在早晨江风的吹拂下抽完了一支烟。
乔川站在冷风里,陪他散掉了一身烟味,公司的车也恰好到了。
上车之前,乔川听见他说:
“我们俩之间,没有旧情难忘,只有……恨事难平。”
乔川转身,初月脸上再看不见半点端倪,只有彻骨的冷漠和厌恶。
“小乔啊,我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他嗤笑着在乔川头上弹了个响,“所以少在脑子里给我加什么苦情戏,我是豺狼鬣狗,牙尖嘴利,心窄记仇,谁惹了我,才要小心被我反咬一口,血肉淋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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