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正如雾岛栗月所想,费奥多尔的确操控了一切的发生。
三天前,在给雾岛栗月联络方式的同时,他还在暗网中放了一个小小的木马,作用是捕捉特定登录方式用户的位置。
但是,和亚当进行了技术交流后,雾岛栗月更新了自己的登录方式,
所以费奥多尔失败了,也成功了,他没能将追踪木马留在雾岛栗月身上,却找到了用着雾岛栗月旧手机的绘里。
之后,轻易调查到了有栖川绘里的身世,以及她和雾岛栗月的交集。
然后,假造寻人启事作引子,将有栖川绘里带回了横滨。
早在有栖川绘里决定跟费奥多尔走的时候,她的毁灭就几乎已经注定了。
纵然抱有警惕怀疑,随着线索一点点被发现,随着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引导,她越是寻找真相,便越会深陷其中,越是思考,便越是偏离。
[人总是对自己的发现和推论深信不疑]。
在这种笃定面前,事情的不合理处会被忽视。
于是,一点一点地重燃希望,一步一步地迈向深渊。
被希望蒙蔽双眼的少女,将在亲人重逢的喜悦与期待中,理解最丑陋的真相。
——并非没有作为父母的爱,只是这爱不对她而已,并非看重家族利益大于子女,只是她是被舍弃的那部分。
被厌恶,被无视,在他们的选择里,她毫无价值。
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那将是怎样的一幕,多么精彩,多么残忍,仿佛轰然枪响里,血花绽放,初初展翅的幼鸟鸣泣坠落。
这便是费奥多尔为少女谱写的序曲,凄美到壮丽。
但也有超出预料的部分。
原本,他想要用作催化剂的情绪是嫉妒,是有栖川绘里对另一个孩子的嫉妒和恨。
通过诱导将之转化为对雾岛栗月的嫉妒和恨,让雾岛栗月成为她心中的背叛者。
但后来,他有了更有趣的点子,仿佛命运都已为此备好了舞台。
得益于高濑会旗下会所里密集的内部监控,费奥多尔获得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情报和操作余地。
其一便是,通过录像,他确认了有栖川夫妇的行为模式。
在谈话前,高濑会为了取信于有栖川夫妇,让他们见过有栖川美纱,知道了美纱的所在的位置。
而之后,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有栖川夫妇,让公司的转交更加顺利,谈话和对他们夫妻的软禁,是在另一个房间进行的。
这就使得,一旦费奥多尔打开门,有栖川夫妇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往有栖川美纱所在的房间。
其二便是,关押人质的房间有着远程控制的射击装置。
那里虽然明面上是娱乐会所,但实际却涉及了非.法的人口生意,地下楼层房间的真实用途大概是囚禁和关押所谓的货物。
所以为了保证能在突发情况下,第一时间灭口销毁证据,高濑会在房间内配备了远程控制的射击装置。
因此,给予绘里错误的房间位置,操控装置杀死有栖川美纱,恰到好处地控制开门时间,让有栖川夫妇目睹这一幕,简直轻而易举。
目睹女儿死亡而变得疯狂的父母,和在期待顶峰跌入地狱的少女。
选择毁灭自我还是毁灭他人,抑或所有...
种种现有条件之总和,令现实上演了比他想象中更加震撼人心的剧幕。
费奥多尔:满意.jpg。
*
自古以来,再坚固的城墙,再严密的防守,都很难防住来自内部的攻击。
无论布置多么周密,考虑多么周全,一旦内部被侵蚀,溃败便成了早晚的事。
随着代码的输入,圆耳的老鼠头图标在屏幕上闪了闪,消失于无形。
寻找漏洞、获取权限、植入病毒,原本以为早已生疏的技能,用起来却堪称得心应手。
得益于曾和亚当的探讨,雾岛栗月对港.黑的这套系统可以说是熟悉了,
况且,他权限本就不低,又身处内部局域网覆盖之下。
做点什么,如此容易,轻松得就像是轻轻拂去衣物上的尘土。
而他需要做的,也并不多。
只要在防线内部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费奥多尔便能借此而入,进入系统底层,获取一切想要知道的信息。
夜风习习,透过纱窗吹入室内。
桌上的绿植也随之抖动起来,叶片圆润碧绿,颇有几分摇头晃脑的可爱之意。
并非是出于喜爱,摆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方便异能力的监视作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平凡的事物竟也变得顺眼起来。
通过异能感知花盆里泥土的湿度,浇水或通风,已不知不觉成了每天下班前必做的事。
甚至,不需要用异能力,也准确知晓陶瓷花盆内泥土的质感。
主机箱的散热风扇尽职尽责地运转着,在轻微的沙沙声里,办公室平静又静谧。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平静的真实之下,在肉眼无法观测的网路里,人员安排、布防、交易、.....关键的情报,无关紧要的信息,都被肆意读取着。
数据如洪流般,传输、汇总。
然后成为另一人手中的利刃,将在不久的将来,收割人命,摧毁所有。
到头来,他依旧只是窃贼。
背叛、欺骗、出卖,都只是盗窃的不同形式,窃取目标不同罢了。
而他对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本能。
情报、金钱、情感、乃至人的生命,他窃取过的,数量之多,种类广泛,堪称庞杂。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本事也只增不减。
哈...简直天赋异禀。
他人所珍视的,厌弃的,有价值的、被丢弃的、昂贵的,脏污的,无论是什么都能够成为他的目标,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得到。
偷窃,逃窜,再偷窃...哪里都无法停留,什么都无法留住,只有永无止境的奔逃。
如阴沟中的老鼠,这便是他的生存方式。
结束了。
电脑屏幕黯淡下去。
雾岛栗月离开座位,关灯,室内陷入了黑暗。
安稳平静的日常终究只是短暂插曲,他来到这片土地只是偶然,而命运还要继续下去。
*
时间长度应当是一个定值,每一分每一秒都精准行进,不会因人的意志而产生偏移。
但在某些时刻,它仿若会变化。
每天都会路过的走廊,原来那么长。
原来在到达电梯间的途中,需要经过那么多房间,同僚的办公室、存放资料的资料室、茶水间...还有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房间。
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从来没有过的疑惑,忽然无端接连浮现。
连灯管下飞舞的小虫也似拥有了让人驻足观望的吸引力。
仿佛受到无形的阻拦,眼睛和大脑都在拼命努力着,逃避某种可能。
但是,这没有意义。
雾岛栗月很清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既然做出了选择,犹豫便不再有意义。
转过墙角,出乎意料的,看见了除他之外的人影。
对于对方的出现,他猝不及防,却也认为理所当然,仿佛本应如此。
走廊的一侧是窗,一侧是墙。
而太宰治便在走廊中,倚着有窗的那侧,斜斜立着。
听见脚步声后,对方并没有动作,目光依旧落在对侧空无一物的墙面上,仿佛在看墙上的阴影。
雾岛栗月的脚步顿了顿,停顿,出声:“太宰先生。”
外套不知被丢去了哪里,太宰治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衣,听见雾岛栗月的声音,他回过头来。
窗外乌云遮掩了夜色,鸢眸中是一片无法触及的黑暗,比黑暗还要黑,藏着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
与之相对的,他露出绷带的那一段皮肤很白,几近透明,让人想起白色的冰。
窗沿并不高,他就那样倚在那儿,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是栗月君啊,”仿佛才看清了来人,那张没有任何神情的脸上挂起一个笑来:“要走了吗?”
对方语气懒散,像是漫不经心的搭话,但...
也许是他想多了,不是[回去],也不是[离开],而是模棱两可的[走]这个词。
已经知道了吗?
雾岛栗月迎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无法分辨。
他无法从太宰治的表情里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无从判断。
于是只能敛眸,道:“嗯,有东西忘在公寓了。”
并不算撒谎,他会就此离开,多余的东西自然会被留在公寓,现在,也可当作早退的理由。
“这样啊——”
意味不明,
黑发少年一边拉长了语调,一边上前两步,擦肩而过时,顺势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路上要小心啊。”
白衬衣的下摆只扎了一半,背影却带着竹一般的清瘦挺拔。
将手插在兜里,太宰治就这样顺着相反方向,走远了。
[人总是对自己的发现和推论深信不疑]。改自文野动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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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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