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京满脑子都是那张满分试卷。

如今要期末考试了，周生京知道自己要拿第一，他知道自己要好好学习，但是他就是满脑子都是那张满分竞赛卷子。

他起身，回到教室，教室里吵吵闹闹的，他假装东西忘拿了，没人管他。

他似乎看见了，陶希辰在给徐昭喷香水、染指甲。

旁边写题的周笙老老实实写作业，不过很快也凑热闹去了——那张卷子会是徐昭的吗？

周生京忍不住想，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张卷子——在杨老师桌面上发现的那张卷子，卷子上偌大一个“100”。

杨老师打分的时候，很喜欢把分数打的又大又圆，那个一百分，绝对是杨老师打的。

但是杨老师的班——就是他自己所在的竞赛班，没有满分选手，他问过了。

那是谁，会是报名了竞赛班，但是一直没来的徐昭吗？

周生京拿起竞赛班的东西，打算去杨老师的办公室问题——顺便一探究竟，他只看见了一百分，没看见姓名，他想把字迹拍下来，回去和徐昭的字迹作对比。

原谅他吧，他只是有些害怕，周生京在心里对上帝说——他简直要因为压力成为宗教信徒了。

杨老师不在办公室，周生京迅速在杨老师办公桌上找卷子——不止一张，他找到了不止一张的卷子。

那些都是以往的竞赛班模拟卷，周生京看到一摞最低九十，大部分一百的卷子，脊背发凉，最后拿出手机机械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杨老师放好。

他刚放好，杨老师就回来了。

周生京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老师，我这道题做不出来，我过来问问。”

杨老师诧异道，“不至于难哭了吧，生京，你都做不出来，你要相信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出来的。”

但是那些试卷的主人绝对做得出来，周生京垂下头，心不在焉地听着杨老师的讲解。

为什么那个人不来上课呢？难道和徐昭一样，由于他家庭的权势，被迫不能来上学吗？

周生京苦笑，这个世界太大，但是他像在楚门的世界，走不出他家的范围。

期末考试结束，除了寒假作业，杨老师还给徐昭拿了一堆竞赛作业，让她春节好好学，下学期一开学就参加比赛。

没意思，徐昭写得很快，最后还是选择去了图书馆自习。

偶尔在愣神的间隙，她会思考下学期玩儿什么。

不过这种无聊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一月初，徐昭收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是周生京的。

周生京约她线下见面。

【五百】

【可以】

徐昭收好手机和桌面上的书，按照周生京给的地址过去了，她有些好奇，这位少爷找自己干什么。

最近周还都说自己出国玩儿去了。

到了地方，那是一家安静的书店，里面的书架宛如重峦叠嶂，四处都是席地而坐的看书的人，徐昭进去，没有找到周生京说的地方。

突然，从书架中伸出一只手拉住徐昭的胳膊。

徐昭回头想给人一个过肩摔，看清是周生京的脸后，听下手上的动作 疑惑道，“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咱们现在是新中国拜托。”

“你左前方的那个喝咖啡的人，是我妈派过来监视我的。”周生京颤抖着说。

徐昭闻言望过去，发现确实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坐在那里，看着格格不入。

这家书店走的小资情调，里面落座需要买茶饮或者咖啡，价格都是外面的几倍。

反正徐昭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徐昭收回视线，“嗯，看见了，所以呢？找我什么事。”

周生京从兜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折叠成小方块的卷子，递给徐昭，“这是你的字迹吗？”

徐昭看了一眼，是自己给杨老师的奥赛卷子，“它怎么在你手上？你去杨老师办公室偷卷子干什么？”

闻言，周生京脸色煞白，他手指微微用力，把卷子捏皱了一点，徐昭突然捏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往里拉了一把。

周生京惊惶抬头，徐昭眼神凌厉，“你家保镖抬头找你呢。你故意在这个地方约我见面，就是说不能被你家的人发现吧？”

周生京无意识张开嘴，最后撇开头不想承认。

徐昭凑近笑道，“怎么？我猜得不对吗？”

非常正确。周生京开口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再次拿出第二份东西，那是一张保存很好的卡纸、

内容是常见的告白内容，字迹和刚刚卷子上的字迹一样，但是徐昭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种肉麻东西。

周生京突然笑了，“这是你写给周还的情书，还记得吗？我直到我妈对你和周还交好很不满意，她知道你喜欢周还吗？要是她知道的话，会怎么样呢？”

“而且这封情书你没有署真名，周还不知道这是你写的吧？”

徐昭压下上勾的嘴角，她想起来了，这不是以前周还拿钱要自己写的东西吗？

虽然不知道周生京误会了什么，徐昭还是配合道，“你想要什么？”

她默认了“我喜欢周还”这件事。

周生京无意识露出浅笑，“先把你手机号给我。”徐昭的网络联系方式还他翻班级群找到的。

他自以为是，似乎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徐昭，语气里都带着点微弱的得意，“不想我告诉别人的话，就乖乖听话。”

有意思。

徐昭在心里微笑。

这个时候，陶希辰已经拉黑了徐昭，周笙也不再和徐昭发消息。

她有点无聊，和徐兰芝见面后，徐昭已经不再把周还和周生京视为可以玩弄的对象了。她就像是一只恃强凌弱的野兽，怀揣着恶劣的性格在城市中游走。

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天赋异禀，所以干什么都很容易，她相信，过去的贫穷只是暂时的，她总能用各种法子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在城市这个新的斗兽场——她已经不再视这里为区别于大山的文明之地了，徐昭对于比自己强大的野兽有着天然的敏锐洞察力。

徐兰芝就是比她强大的野兽。

而现在徐兰芝庇护下的幼兽主动解除了她，她不禁在心里感慨——我本来打算放过你的。

但是你自己过来了。

徐昭释放出一个带着惶恐、不安的笑容，带着点僵硬和讨好，“你怎么会有这个？这明明是我给周还的。”

周生京淡定道，“那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学期开学，你必须去奥赛班上课。”

徐昭微微瞪大双眼，“就这样？”

周生京点头，“对，就这样。”

直到回到家里，徐昭都没明白这个小少爷的脑回路是什么，她想不明白，便给周还发消息。

【你哥简直是个奇葩】

【谁是我哥，你放屁，我才没哥哥】

很快周还就赞同。

【你才发现啊，我给你说你离他远点，他整个人脑子都不大好】

徐昭心说，晚了，我本来不想玩儿的，你哥非要拉我。

另一边，周还思索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提前回国，爸说周生京最近被妈塞进某个冬令营了。

除了过年几天，其余时间周生京都没什么空闲时间。

周还思来想去，不明白徐昭为什么今天提起了周生京。

周还就坐最早的飞机回了国。

徐兰芝有些惊讶，“阿还你不是说要在阿尔卑斯待两周吗？这才不到两周。”

周还撇嘴，“不好玩儿，我提前回来了，妈，周生京呢？”

徐兰芝面露笑容，“你哥冬令营成绩不错，被美国那边一个教授看中了，正跟着他学习呢。”

事实上，徐兰芝打算让周还高中毕业就申请常春藤的大学，哈佛或者其他什么，这并不看重高考成绩，只需要高中经历和平时成绩作为申请材料，然后雅思成绩越高越好。

从小，徐兰芝每年带周生京出国，周生京的英语几乎是第二语言了。

不出意外，周生京未来的路明明白白。

不过想到这个，周还有些担忧，他估计升入高中只能靠爸妈砸钱，不过真让他学习，周还脑袋就大，他一边忌妒爸妈对于周生京的重视，一边无法下定决心读书。

在家里待了几天没意思，周生京天天不是学习就是讲座，周还约徐昭出去玩儿。

徐昭那边突然说没时间，最近她迷上了新游戏，可是无论周还怎么问，徐昭都不肯说游戏的名字。

【今晚上，曲江见，立刻】

晚上九点，徐昭再次收到了周生京的消息，她刚洗完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家里面的人有人还没下班，有人已经打算睡了，明天早起。

徐昭想了想，撒了个谎，“周芒有事找我，我出个门。”

大概是徐昭太过让人放心——在徐英天天倒数第一的衬托下，徐昭实在是优秀学生的代表。

徐英在赶作业，闻言抬头，“姐，这么晚了，要我陪你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远，姐姐打车去，打车回。你下次好歹变成倒数第二行不？”徐昭无奈地看向徐英，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徐英的智商分走了。

徐英垂头丧气地让徐昭快去快回。

今夜江边风有点大，徐昭过去的时候，周生京抱怨，“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下次能不能快点。”

徐昭无奈道，“少爷，我打车过来都要一个多小时。”

曲江附近不少游客，哪怕是晚上十点过了，也有不少人，混在人群中间，周生京语气直接，“带我去玩儿。”

徐昭的头发还是微微湿润的，靠近的时候，散开的头发丝划过周生京的皮肤，让人觉得痒痒的。

等到周生京察觉过来的时候，徐昭已经离他很近了，徐昭近距离观察周生京的外貌。

真心的，周生京和周还的外貌都不差，只是周生京偏向有棱有角、端正十足，周还则容貌昳丽，宛若妖精。

而今天的周生京还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头发丝都做得很好，徐昭只穿了一件短袖和牛仔裤就出门了。

这不妨碍徐昭欣赏周生京的皮囊。

周生京直视徐昭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写下了那封让他心动过的情书的人。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江边的霓虹灯让景色都暧昧了几分。

“今天你原本在干什么？”徐昭问。

“聚会，”周生京意外的老实，“和上次陶希辰的一样，不过是形式主义上的联络感情罢了。”

他从聚会上偷偷溜出来的罢了。

“你接过吻吗？”徐昭突然转换话题。

周生京下意识摇头，徐昭凑上去轻轻吻了下去，露出笑容，“现在你接过了，好玩儿吗？”

对于陶希辰这种人，有一种做法，对于周生京这种人，有另一种做法。

某种程度上，周生京比陶希辰、周笙好对付，毕竟这只是一只金丝雀啊，被养得好好儿的雀儿啊。

柔软，大概是这种感觉？周生京用力推开凑得太近的女人。

他在人群中仓皇逃窜，离得远了，似乎还能听见女孩儿的笑声。

少年十六岁的冬夜，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