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空如实答,复问,“头儿,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想着,两日已过,而他们,还没有拿到任何有利消息。
桓越亦愁,眉间深锁,浓愁不展。
难道,那妖怪根本不在乎这个人类,不会回来要她的命?
还是说,今日那个奇怪的少女,就是妖王派来的手下。可她不露面,他们要怎么抓住她呢?
悬镜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头儿什么吩咐也没有给,司空揣着颗空荡荡的心出来,正碰上二把手李不负,带着他那侄子李程。
“哟,这不是司空么,咱们悬镜司的大红人。这是,来跟指挥使汇报工作?”李程出言不逊道。
司空无意相争,抱拳一礼,便要离去。
谁知李程不依不饶,往前一步,以剑别在他身前。
司空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副特制的弯刀,比寻常弯刀要小许多,封在刀鞘里,十分不显眼,但悬镜司的人定然一眼便能发觉。
李程被他反抗的动作刺激,瞬时气焰嚣张。
“咱也不明白,带着小娘子出去逛街,有什么好汇报的。莫非,你与人家有什么首尾,请罪来的?”
司空脑中嗡得一声,手背青筋毕露,眼刀掠过,也算是给了他一记正眼。
李不负见气氛不对,打断二人道:“够了,同僚之间,整日打打杀杀的,也不怕人笑话!”
司空老老实实收手,抱拳告辞。
李程见他就这么走了,得意道:“小叔,你看看他那小人得意的样子。”
李不负心里对这新冒出来的小子也不满意。
他不过是亲自出了趟刺杀边关叛将的任务,中途又去收拾一个贪官,路上耽搁小半年,回来就多了他这个碍眼的新人。
“听说,他用仅两日时间,就捣除了酆州所有异党暗桩。你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办事的。省的我连日替你求情!”说罢,他恨铁不成钢地一拂袖。
李程迎上,百般奉承:“小叔,我的好叔父,程儿的为人您是知道的。他不惹我,我决计不会主动上门招惹他。他司空红尘,不过就是在指挥使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可我李程也不是好惹的。我的身后,还有小叔您呢!”
如此,李不负面上总算好看了些。边叮嘱李程平时少给他惹事,边带着他往明镜堂里去了。
翌日,司空红尘寅正起床,去练武场点卯,晨练两个时辰。
许是心里记挂着十日之约的缘故,他连早膳都没用,与一旁傻傻乐呵的燕山迥然不同。
今日头儿没有给他派任务,他心里反而着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西院客房。
纤凝坐在门槛前,似有心事,苦着张脸。
他脱口唤道:“纤凝?”
纤凝抬头,见是他来,面上立时舒展:“司空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可是遇到什么事?”司空直接问道。他想,头儿让自己保护好她,那他这番关心,也是分内。
纤凝想着方才在膳堂,听到那些人议论司空红尘,心里堵堵的。
他们笑话他接下保护自己这个任务,乃是贪图吃喝玩乐,说他没什么本事,就是个靠拍马屁进来的混小子。
那时她真的很生气,又不敢贸然出去与那些人争论。
她害怕因为自己,让司空大人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她本来就是个外人,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可他不同。
本来是开开心心去膳堂吃饭的,最后却灰头土脸回来了。
“没,没什么事情”,她说着,又想起那些人说,他早上没有用早膳,便说道,“司空大人,能陪我出趟门吗?”
反正那些人说都说了,那她正大光明带着司空大人出去吃吃喝喝,何乐而不为?
即便,她有些害怕出门,害怕再遇上妖怪。但一想起他因为保护自己而备受争议,心底就有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叫她眼下忘了怕。
司空红尘有瞬间犹豫,今日头儿没有要求,但若带她出去,说不定会碰巧有际遇。
“好!”他答应。
咕噜咕噜!纤凝腹中适时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司空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追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纤凝难为情地抱腹遮挡,将他视线拦在外面。
她饿了,原来如此。
他心想,她在这里只认识自己,那若是让人家饿肚子,便是他的不是。
待会儿,不妨带她去春江楼!好像曾听哪位同僚聊起过,说春江楼的厨子乃是长安一绝,不仅菜式多,菜品也是上佳。
二人将出门,一只脚踏出门槛,被涌上门的禁军遏在原地。
“李左使不是说,人不在你们这儿吗?”肤白眉细的男人阴阳怪气道。
司空循着他的目光,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李不负。
李不负瞪他一眼,心道,不是没让你出来吗!
司空一脸茫然。
那人回身,吩咐禁军道:“得,人也拿了,回宫吧。李左使,杂家定会就今日之事,好好与公主说道说道!哼!”
说罢,两人押着纤凝就要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倘若自己不乖乖跟这些人走,他们就要找悬镜司麻烦。她惹的麻烦,最后必定会成为司空大人的麻烦!
司空见她被人推着往前走,眼神怯怯地望着自己,而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心中立时有些不得意。腮帮子咬得鼓鼓的。
这还是他进悬镜司以来,第一次任务出错,且是频频出错。
马儿吁得一声出发,纤凝被一根麻绳绑着,跟在马后跑。
她边跑边想想,自己方才应是没有看错。刚才擦肩而过时,司空大人嘴唇翕合,说的是:别怕,我会救你!
纤凝依依不舍地回身,唇角蓦然漾起一丝笑意。
待禁军离开,李不负气愤质问他:“你今日不该是好好待着吗?”
司空没料到禁军会来悬镜司抓人,眼下只想赶紧找到头儿,请他去宫中救人,否则便要误事。
“请问左使大人,可否知道指挥使在何处?”
“我出来前就遣人去知会了,若你们没有出来,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麻烦?”
“左使教训得是,是属下鲁莽了!”
他应付着李不负,心里却想着,纤凝肚子饿得咕咕叫,想来宫里也不会给她拿吃的。自己要快一些,否则,该把她饿坏了。
司空红尘从未涉足过后宫,上一回来,还是三日前在蓬莱殿听圣人令。
他同桓指挥使敛眉低目,跟在内侍身后入了某座殿。
殿中并未掌灯,二人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着。
“悬镜司桓越。”
“悬镜司司空红尘。”
“拜见公主!”
未得回应,便一直跪着。
不知跪了多久,直到司空红尘膝盖隐隐作痛,殿前总算传来熟悉的声音。
“来,看看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温润动听,若非司空还记得他们此刻跪在殿下的缘由,恐怕还要以为,自己本就是她殿中的人,理所当然该去侍奉她。
桓指挥使和司空红尘依言上前,却被打断:“司空红尘,你来看!”
二人相视一眼,司空独身上前。
在大殿左前方,有一隅与别处不同。
那处殿顶的瓦远看是白色,遮风避雨,且透光,待走近,在阳光下细看,竟暗暗流光,五彩灼华。
光线打在下方画屏上,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那画上的白牡丹,竟犹如花中仙境一般。
“公主妙手丹青,粗鄙之人望尘莫及。”司空抱拳道。
公主从暗中现身,悠悠然走到他身旁,二指翻转用笔端挑起他下颌,眼神幽幽道:“司空红尘,又见面了!”
说完,她落手转身,微微俯身,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
“真香!”她在画屏上长嗅一息。
司空红尘犹豫着开口道:“公主,属下今日前来,是为向公主要一人。”
来找渔山公主之前,他与头儿先去了圣上那儿。但圣上言说,人是公主提走的,让他们直接来问公主要。
桓越也没想到,司空红尘不善迂回至此,竟这么大大咧咧直接开口要人,忙补充道:“启禀公主,公主今日从悬镜司带走之人,实则是我们诱捕妘女的饵。捉拿妖王,乃是圣上现下最为关心的要事,还望公主通融,暂时将人归还悬镜司。”
司空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
公主没有接话,桓越急忙补充道:“待妖王落网,公主要如何,再无干涉。”
公主摆摆手,让人将画好的屏风抬下去。宫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开窗、洒扫,阳光顺势闯入。
“可是,那重明草,吾本与献给父皇做生辰礼。如今,被你们毁了,可怎生是好?”
司空红尘矢口否认道:“不知公主从何处得的消息,那重明草,属下不曾见过。”
“哦”,她惊奇道,“九幽使,这是在质疑本公主”?
“公主,重明草虽好,却非圣上迫切需要之物。若得妖王,献给圣上,岂非更能体现公主拳拳孝心诚意?”桓越连忙接道。
“你说得,也有理。既如此,将人带上来吧”,公主沉声,继而,一脸天真地问道,“可是,若你们抓不住,又该当何论”?
“得公主襄助,悬镜司,言出必践。”桓越复躬身。
他这般说,意在表忠心。只要公主放过他们,那这抓妖王的功劳,他们愿双手奉上。
不多时,有宫人架着二人入殿。那二人无力垂头,发髻散乱。
司空远远便闻见那股血腥味。
待人到近前,果见身上血迹斑斑,皆是鞭打的痕迹。
顿时心下一凛!
这位公主看上去温软,手段,却是出乎意料的狠辣。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