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时，水溶醒了。

连日车马本就不易，如今虽不能休息十足，总算也是休整了一番，精神不错。

他瞥眼看见黛玉靠在床沿旁守着自己，心下一暖，刀山火海都过来了，眼下片刻安宁都显得弥足珍贵。

忽而见她瑟缩了一下，水溶只怕她被寒气侵袭，便起身将她打横抱到软榻上。

被褥里是他的体温，温暖如春，黛玉自是挪动了身子陷入好梦。

他披了件斗篷，坐在床榻上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伸出手来侧了过去，水溶只笑：“竟是睡觉不老实的。”

又见她手腕上带着眼熟的一串珠子，正是圣上赐予他的鹡鸰香串。

水溶一怔，这不是他给贾宝玉的，怎么到了玉儿手上。

“王爷，”松墨敲了敲门，也不敢进去惊扰了谁，只轻声道：“到时辰了。”

“知道了。”水溶应了，片刻沉吟后将那串珠子从黛玉手上取下，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旁人戴过的不要它，明儿我送个好的给你。”

忠顺王府因刺杀不曾得逞，便开始动用耳目查探水溶踪迹。

松墨传信太妃处，而后就着人盯着翠意，果不其然，亲卫营中有人和翠意接头了。

内务府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陵寝去，送殡亲友不计其数。

南安王、西宁郡王、东平王、贾史王薛，甄周吴赵等有爵者来往世家，家主都亲来吊唁，将道路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难为他们操办如此盛大，唯恐天下还有谁不知道我是个死人了。”他摸了摸手上的鹡鸰香串，看着那空棺，眼神冰冷。

松墨站在水溶身后，望着楼下那众生百态，也不敢说话。

这铺天盖地的动静，都赶上国丧的架势。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是把自家王爷当成贾珍那般的蠢货了罢，将来问罪，恐怕还得添一笔违背礼制的罪名。

“那亲卫拿住了吗？”

“拿下了，现在诏狱里关着。”

“看紧一些，别叫他死了。”

“王爷放心，他们有分寸。”

队伍一路到了城外，太子御驾已至城外，身后侍从不计其数，欲代行天子吊唁。

水溶看准了时机，抽出松墨腰间的佩刀，投掷而去，正中棺木。

他复而起身施展轻功，以道者仙人之姿，稳稳坐在了空棺之上。

朗朗乾坤之下，如玉公子似仙君下凡，英气逼人，俯视凡尘百态。

众人竟是傻眼了，不知谁这样放肆大胆，连王爵丧驾都敢亵渎。

几位王爷腿一软倒了下去，纷纷抖着手，指着水溶，颤抖道：“北……北静王！”

抬棺木的小厮和侍从吓得鸟兽散，青天白日，只喊着诈尸了。

女眷们也叫喊着躲到一旁，这一回是哭得当真情真意切了。

忠顺老王爷眯着眼睛看他，眼角抽动着，分明恼恨不已，隐在袖子里的拳头咯咯作响。

“大胆，竟冒充北静王爷，给我拿下！”忠顺王唤道，意图颠倒黑白，做困兽之斗。

“老王爷老眼昏花了罢，”松墨冷笑：“便是旁人认不出王爷，小人却是跟着王爷最久。王爷当真有个好歹，小人也是要追随而去，王爷是真是假，也断不是王爷说了算的。”

忽而有人高呼，北静王太妃驾临。

太妃得了信，欣喜不已，见到儿子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更是喜极而泣，一面自责，一面心痛：“都是为娘的糊涂，想他蓬头垢面的不曾多想，细想想到底不是你身边跟着的人，原也不该亲易信他的话。”

“叫母亲伤心了，是儿的不是，儿一回都中，就听闻北府大丧，一路便赶来瞧瞧，若是晚一步，当真不可收拾了。”

太子见状，自知众目睽睽之下断不能作假，望着忠顺王，若有所思。

“亏得澄沁及时回来，”太子含笑，道：“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今日回宫，我定向父皇报得好消息，定要重重的赏赐，方能抚慰阵前浴血的三军将士。”

水溶俯身作揖，朝太子行过君臣之礼，又说：“如此，微臣替将士们多谢太子恩德。大军尚在途中，等班师之日，再庆功不迟。”

原先大丧，忽就成了一场闹剧。

黛玉一觉睡到天明，忆起昨夜的情景，真真假假恐是做梦。

她忽而就梦里梦外分不真切，下意识又摸了摸手腕，才觉珠子不见了。

她慌忙换了衣裳起来，见府中人人脸上挂着喜色，都在拆那些白幡和经文。

紫鹃和雪雁也是笑意盈盈，见黛玉一副浑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知她未回过神来，忙朝她福了福身：“姑娘，大喜呢。”

“我昨儿做了一个梦……”

紫鹃知道姑娘是怕不真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瞧着她满眼都是欣喜，道：“不是做梦，真是王爷回来了。昨晚姑娘不是还要了水给王爷梳洗上药吗，姑娘不记得了？”

黛玉愣了愣，展颜露出了一抹笑意，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

“姑娘，三日后就是姑娘生日，”紫鹃欣喜道：“咱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老爷的孝期也满了，太妃正嘱咐人算日子呢。”

雪雁也高兴，又说：“太妃说，及笄生日就在王府里过。宫里老太妃要了正宾一席，还说要一同给王爷加冠，两人再选好日子拜天地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曾停下，让黛玉听得浑然不知所措，但只是高兴。

北静王荣归的消息不胫而走，几大世家心思各异，只道北府日后贵不可及，如今想联姻也不成了。

春熙郡主许了东宫良娣，甄氏又和南安王世子议亲事，从前攀得上的门第，如今也攀不上了。

女孩们只是羡慕黛玉运气，眼见颠倒乾坤，否极泰来。

宫中赏赐络绎不绝，太妃领着黛玉谢过恩，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曾多流连，叫人收起来存放。

“咱们今日外头逛逛去。”太妃拉着她的手，心道前些日子她受的那些嘲讽奚落，如今偏要替她找回来，定要把旁人得不到的都给她。

红楼好婆婆评选第一名，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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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