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我的儿,我的儿,快醒醒。”

薛宝钗恢复意识时,就听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声音。

是母亲!

莫不是与母亲在梦中相见?还是……薛宝钗不敢再想下去了,只盼若是真到了阴曹地府,能与母亲多说几句话,能让她再见一见蕙儿。

心乱如麻的她略定了定神,然后才怀着赴死的心情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未等她好好打量四周的环境,一双大手就覆到了她的额上,略带责备却充满着满满宠溺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我的儿,怎地如此渴睡?一日倒叫你睡了半日。”

薛宝钗犹在浑噩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声音和气味,的确是母亲,不似在梦中。难道……是自己愿望成真,老天爷真的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

薛王氏看着自己如珠似宝的女儿一觉睡醒之后就不复往常的灵动,只是目光灰败,呆呆傻傻地盯着她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哭是笑,显得尤为可怖。

薛王氏见状大惊,眼泪簌簌而下。她子女缘浅,成婚多年也只得了一子一女,儿子因多得宠溺,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脾气,日后未必能守住祖业。幸好还有一个聪慧多智的女儿一解烦忧,可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我的儿啊!”薛王氏把薛宝钗揽入怀中就失声恸哭起来。

薛王氏是关心则乱,一时间方寸尽失,幸好她身边还有稳得住的陪嫁老人,当即劝解道:“太太莫慌,姐儿兴许只是做了噩梦魇着了,太太不妨多叫几声姐儿,兴许姐儿就回魂了。”

“是是是,是我想岔了。”

得了这个台阶,已经观察了周围环境,初步判断了自己所处境况的薛宝钗也顺着台阶下了,在薛王氏叫了几句之后就装作恍然回神的模样,顺从的依偎在了薛王氏怀中。

前番种种,薛宝钗已经分不清楚是梦还是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了。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是会疼的。

但是眼前这双手白皙绵软,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么那种刻入骨子里,想起就会令她打个寒颤的痛感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她不敢说出来,并且发誓一辈子都会把这个秘密埋在肚子里。但那些受过的委屈却做不得假,只是埋首在薛王氏怀中默默垂泪。

薛王氏的陪嫁见状,喜道:“恭喜太太,姐儿好了。”

薛王氏以帕拭泪,如释重负说道:“我的儿,你可算是好了。”

“做了个噩梦,让妈担心了。如今已记不清,想来是无事了。”薛宝钗亦坐直身体,借擦泪的机会收拾情绪。

虽然薛宝钗已经说了没事,但是后怕不已的薛王氏还是对着陪嫁说道:“钗儿此番噩梦定是有邪祟入侵,想来是道祖在责怪我家供奉不足,心意不诚,因而有此一难。

“全忠家的,你替我记下,等回转了金陵,去玄元观添上三百斤清油,也好叫道祖庇佑钗儿平安长成。”

见薛王氏高兴,全忠家的也凑趣笑道:“太太如此心诚,道祖必会庇佑哥儿姐儿顺顺利利长成,将来儿孙满堂的。”

薛王氏满足地笑笑,一边用手拍着薛宝钗的背。

马车里正是一片母慈子孝景象之时,一张大白胖脸却不合时宜的顶开马车帘闯了进来。

在薛家的车队中能够一个招呼就不打就往车中闯的不是薛蟠又能是哪个?

只见薛蟠急急地招呼下人停住了马车,偏腿下马就往车里撞来。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他满脸惶急,嘴里胡乱叫嚷着:“妈,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妹妹身子不爽利,可要儿去寻个大夫来?”

薛王氏喜他们兄妹和睦,只是丈夫素来身体不好,近年来更是病痛缠身,时常在她耳边念叨莫要如此宠纵儿子们,要不然待他撒手人寰之时,便是薛家败落之始,因此也对这个一贯宠溺的儿子多了些管教:“下去,脏得像个泥猴,莫要吓着你妹妹。你妹妹只是被梦魇着了,如今已经无事了。”

薛蟠闻言讪讪一笑,扯过自己的衣袖一闻,还真是一股汗酸之味,连忙退了出去。

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上马后又掀开了马车的侧帘,朝着宝钗歉意一抱拳:“妹妹莫怪,这几日连日赶路,一时没顾得上洗浴。”

薛宝钗微微一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看着年轻又跳脱的哥哥,心中安定不少,至少现在还有父母和哥哥依靠。

由此想来促狭之心又起,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脸。薛蟠一愣。然后连忙用衣袖蹭掉了脸上的泥点,佯怒道:“母亲,妹妹欺负我!”

这下薛王氏也没有呵斥薛蟠了,只是一边抱着缩到自己怀中的宝钗,一边嗔怪道:“你这孽障,又来作怪。你妹妹何曾欺负你了?”

薛蟠如今也就十二三年纪,虽然父亲身体不好,早早就让他学习打理家中生意,但骨子里还是个少年脾气。

他早知母亲更要喜欢妹妹一些,却从不吃醋,原因也很简单,他也很宠宝钗这个幼妹。

性不喜读书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彩衣娱亲,不过逗母亲和妹妹开心这些事与他而言是本能,当即装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我就知道母亲你偏心妹妹。”

未等薛王氏训他,薛蟠就转了口:“妹妹你可好些了?我前儿得了个物件,妹妹你只要随身放着,保证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入梦扰你清净了。”

薛宝钗和薛蟠一起长大,看到薛蟠这个笑就心知有异,只是未等她戳穿,薛王氏就急急发问了:“是什么?”

获得母亲和妹妹关注的薛蟠十分得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草绿色的物件来,炫耀道:“就是这个无敌虎牙大将军。”

薛王氏一时没有看清楚,还是脑中有了许多乡土知识的薛宝钗认了出来,试探着说道:“草蛐蛐?”

薛蟠闻言大喜:“还是妹妹你读书多,知道这个。这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从甄七那买来的。

“说来也奇,自从有了这玩意,我斗蛐蛐就没输过,不仅把本赢了回来,还赚了不少。玄元观的牛鼻子老道告诉我这是因为这只草蛐蛐吸天地之静气,采草木之精华,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本事。今日我就送给你了。”

薛宝钗几乎要为之绝倒,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这妥妥是个骗局,用一文钱买三只的草蛐蛐骗了自家哥哥十两银子,难怪金陵城的人都唤哥哥呆霸王。只需略微哄哄,就能从他兜里拿银子。

她是个心思通透的,不忍拂了哥哥的好意,更不愿母亲生气训斥哥哥,连忙伸手接过了薛蟠手中的草蛐蛐:“多谢哥哥。”

薛蟠面上喜色浓郁,却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摆了摆手:“妹妹你喜欢就好。”然后又猛地一拍头:“瞧我这记性,本想着等妹妹你醒了就把那东西给你的,未曾想竟忘了,该死该死,妹妹你等我一会儿。”

他是个风火性,言罢也不给薛宝钗细问的机会,匆匆打马而去。

不旋踵,薛蟠又回来了,掀开车帘递进来三本书:“这个什么,六朝通考,我见妹妹你念叨好多天了,前日过柳林镇时,我打听到那有人藏了这套书,便花钱买了来。妹妹你瞧瞧,可是你要的?”

薛宝钗接过书,轻轻抚摸着有些泛黄的书皮,心中感动。知道哥哥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还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不管哥哥在旁人眼中是如何不堪,至少作为一个兄长他是合格的。

这本书薛宝钗早就看过了,只是随意翻了两页就确定了书的真假,答复薛蟠之后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哥哥,我们已经到哪了?

将当下的年龄、身处的环境和那个过分真实的长梦结合,薛宝钗不难猜出自己当下在哪。

这应该是自己七岁那年,随母亲和哥哥一同去杭州看望父亲。

她还记得父亲来信中的原话是说在外行商多日,思念妻子,要哥哥带她和母亲去杭州一家团聚。

这封信来的蹊跷,信里也说得不明不白,只是要求他们必须走陆路。

薛王氏只是小事上糊涂,大事上还是能稳得住,看信之后就心中生疑。哪有当家人滞留外地,要妻儿去外地团聚的道理。

可送信回来的是父亲的贴身小厮,字迹也是父亲的,那小厮更是赌咒发誓说这封信绝无虚假,母亲才吩咐哥哥收拾行囊上了路。

等到了杭州薛宝钗才知道父亲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因为他身染沉疴,自觉时日无多,不能经受旅途劳顿回金陵,便写信让妻儿去杭州见到最后一面。

另一个原因则是哥哥顽劣,族中有许多人看不上哥哥,父亲自觉若是他客死异乡,哥哥定不能压服族中耆老,继承薛家族长和皇商的位置,干脆招哥哥去杭州,直接床前传位,绝了那些人以庶凌嫡的心思。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梦中哥哥入狱,她被迫接手薛家家产时听家中老仆说起才得知的。

父亲重病时,朝中夺嫡之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那时家中支持的是三皇子徒游。

大皇子、二皇子早逝,三皇子就是先帝事实上的长子,彼时三皇子三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赢面非常大。

而三皇子的钱袋子正是自己家,那么三皇子的竞争对手绝对会争先恐后的对自己家下手,走陆路就是为了躲开那位在水上有着莫大势力的五皇子徒清。

薛宝钗装出好奇的模样往车后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几个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伙计”。猿臂蜂腰、双目炯炯有神、腰间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兵器。

人更是透着一股与周围伙计迥乎不同的气质,杀伐果断,令行禁止。

薛宝钗默默叹了一口气,移开装出来的好奇目光,直直看着薛蟠。

一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想来此时父亲定是做了和那个梦中一样的决定,倾尽家财助三皇子上位。

这几个举止不凡的伙计就是三皇子的人,提走了家中账面上所有可支配的现银银票。扮作伙计,半是保护,半是监视。

若是一切顺利,三皇子继位,凭这五十万银子,纵哥哥如何痴愚,也能保薛家百年富贵。

想来这也是爹爹为何不与舅舅和荣宁二府商量,一意孤行的原因吧。

有了为人母的经历,薛宝钗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惜就可惜在三皇子失败了,在这场夺嫡之战中胜出的不是年龄居长的三皇子,更不是子以母贵,背靠甄家的五皇子,也不是战功赫赫,军权在握的六皇子,而是默默无闻的九皇子。

父亲压错了宝,三皇子最终成了义忠亲王,连家中早替他在潢海铁网山寻到的樯木寿材都没用上,最终用到了蓉儿媳妇身上。

若非当初贾府的大姐姐选秀时被人作梗,阴差阳错成了九皇子的府内人,贾府还要衰落地更快些。

可惜大姐姐一心为家族,最后还是因为家族的野心被抛弃了。

如今,该如何劝父亲和哥哥从三皇子这个泥潭中抽身呢?薛宝钗实在是不愿再一次为了家族而陷入吃人不吐骨头的贾府了。

她聪慧灵巧,思索的很快,薛蟠抓耳挠腮了好一会才从小厮那得到了妹妹想要的答案,颠颠地跑过来献宝:“妹妹,我们要到……”

话未说完,一支箭就穿过了薛蟠的脖子,他双目圆睁,口中啊啊有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从马上无力地倒了下去。

“哥!”薛宝钗茫然的抹了一把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热的,带着血液的腥气。

“敌袭。”那几个扮作伙计的侍卫当即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了兵器,试图结成圆阵。

可这都是徒劳的,对方不仅带了神箭手,还带了军中才能见到的弩。厚重沉闷的上弦声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除却弩箭钉在马车壁上的响声,便尽是弩箭入肉的闷响,以及伙计们的惨叫声。

果然,这只是一场梦吗?

薛宝钗已经习惯了命运对她的捉弄,习惯失去的她并没有如薛王氏一般惊慌失措,而是坦然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她认为这只是梦醒。

突然间,刀兵相接的声音没了,惨嚎和惊呼声也没了,连身侧惶恐的母亲和嬷嬷都像是被定格了,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

已经认定这是一场梦的薛宝钗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收拾了一下衣裙,施施然走出了马车。她倒要看看,是何方邪祟入了她梦。

掀开车帘,薛宝钗看到了巍巍青山,看到了朵朵白云,以及一群如同话本中被施了定身术的人。

一首歌自远方悠悠传入耳中: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结伴而行,眨眼间就从那巍巍青山之中行至薛宝钗面前,那癞头和尚指着薛宝钗对跛足道人笑道:“师兄,你看此子乃世外之人,亦是劫中之人,我等点化她,能否让我二人将功折罪啊?”

那跛足道人先是笑,后又摇了摇头:“不妥不妥,此子为女儿身,难以在此方世界行动自如。虽为世外之人,如何能扭转乾坤?”

“师兄莫急。”癞头和尚摸着他那癞头,在脏兮兮的僧袍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贫僧从极乐世界中来时,带了这枚佛宝,名曰阴阳惑,女子戴上可为男子表象,男子戴上可为女子表象,正适合这女子。”

跛足道人闻言大喜:“如此甚好,此女之兄应劫殒命,我等只要小施手段,便可使此女顺天应时,我等也能以功抵罪了。”

“那女子,还不快过来。”那癞头和尚手一招,一直懵懵的薛宝钗就不受控制的飞了过去。

玉佩贴肉的一瞬间,薛宝钗脑中有了一丝明悟:从此后,她就要以哥哥薛蟠的身份活在这世间了。

第一,作者君倾向于贾宝玉是有遗腹子的。

当然,关于贾宝玉遗腹子名字的问题,高鹗续写的《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中贾雨村有段话:“现今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也是自然的道理。”“适间老仙翁说兰桂齐芳,又道宝玉高魁子贵,莫非他有遗腹之子,可以飞黄腾达的么?士隐微微笑道:此系后事,未便欲说。“据此推断,贾宝玉应该有一个孩子,名字叫贾桂。不过贾府自宝玉、贾琏,贾珠、贾珍等玉字辈之后,接下来是賈蘭、贾蓉、贾菌等草字辈,故本文采用了第二种名字说法。《红楼梦》第六十二回中有香菱、芳官、豆官等斗草之情节,香菱在解释她的夫妻蕙时说“一个剪儿一个花儿叫做‘兰’,一个剪儿几个花儿叫做‘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贾兰年长为兄,宝玉遗腹子后生为弟,其名叫做“蕙”,即贾蕙。

第二,红楼中年龄比较模糊,按原著所写,年龄都很小,以现代标准,整个一个早恋史_(:з」∠)_。

按原著,薛蟠比宝钗大两岁,本作为行文方便,本作拉大到了五岁。以第一章为准,此时薛蟠十二岁,薛宝钗七岁,林黛玉四岁。

第三,关于皇族姓氏,红楼梦原著中四王八公中的四王北静王姓水,东平郡王姓穆,南安郡王、西宁郡王没有在书中出现姓名,有学者根据五方五行学说推测东方甲乙木(穆)、南方丙丁火(霍)、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徒/司徒)推测皇室姓徒或者司徒,这里作者君采取皇室姓徒的说法。

最后,本文不写宅斗,不写宅斗,不写宅斗!宝姐姐要顶着哥哥的身份出将入相横扫贾府!迎娶林妹妹!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小伙伴可以弃文了!

(ps:高亮预警,作者只是半个考据党,如果有真考据党大佬,望不吝指出错处,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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