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扭过头,泪水已经顺着两腮流了下来。
她慌忙地将帕子扯了出来,将脸上的泪珠拭了拭,脚下已经慢慢走了出去。
蜡梅和霜华见了,赶紧跟在后面,低声唤了一句,“小姐……”
三人离开了慎德堂,林黛玉才转过身对蜡梅和霜华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在园子里转一转。”
蜡梅见她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劝道,“小姐,或许过继小少爷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刚开了口,又被林黛玉止住。
“回去吧。”
霜华见了,知晓劝说不动,便攥着蜡梅的手,将她拉了回去。
等到二人走远了,林黛玉才走到一处没人的假山背后,不经意间眼底又湿了一大片。
明明已经决定不流泪了,可是诸多往事涌上心头,还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甩也甩不掉。
从前在贾府的时候,万事不由己,现在已经回了家,无形之中仍有一条条束缚,将她困在其中,挣脱不得。
林黛玉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哭了几回。
她正兀自伤心,却不想前面的花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将她惊了一跳。林黛玉还以为是洒扫的小厮婆子,赶紧起身往后退,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却见丛中钻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原来是大白。
大白抖了抖身上的叶子和花瓣,迈开四条小短腿来到林黛玉的身边,仰着头叫了一声。
林黛玉又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费力挤出一个笑,“这几天跑去哪儿了?都没见着你。”
大白不满地咕哝了几声,心道,明明是没见着你才对,每天和小丫鬟们偷偷溜出门,找你的时候都不在屋里。
它只是暗自腹诽了几声,听在林黛玉耳朵里却像是几声撒娇。看见这只小猪,林黛玉又陡然想起来前几个月无忧无虑的时光,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眼看太阳快要升到高空,假山旁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林黛玉不想让别人瞧见,便只好带着大白往邀月阁走去。
进了阁中,蜡梅和霜华正一连担忧地守在门口,见她进来,赶紧小心翼翼地迎上来。
“怎么了?”林黛玉见二人支支吾吾的,便知她们有话要说。
蜡梅和霜华对望了一眼,终于鼓起勇气出声,“方才楚夫人派人过来问,都过了辰时了,小姐为何还不去做些针黹?”
按理说,这些天林黛玉都要与楚蘅一起,跟在楚夫人跟前做些女红。今日林黛玉未去,楚林氏自然生疑。
林黛玉将嘴一撇,又想起早晨的那一番话,索性赌气道,“我又不是她家的女孩儿,凭什么要听她的?”
说罢,林黛玉将头上的发髻一松,已经解了衣裳懒懒地往床榻上躺去,一张粉嫩的小脸一歪,径自睡了过去。
霜华已经知晓了楚夫人的厉害,见小姐这般做派,心下也急得不行,“可是,可是……”说了半天,愣是卡在原地。
蜡梅给她使了个眼色,同她一起走出门外,低声道,“小姐不想去楚夫人那里,那就不去了呗。”
霜华皱着眉道,“可是夫人问起怎么办?”
蜡梅冷哼一声,“她是哪门子的夫人,值得你这样上心?小姐又不是没装过病,随便胡诌几句糊弄过去不就得了?”
霜华仍是忧心忡忡,“可是……”
话还未说完却被蜡梅点了一下脑门,只听蜡梅冷笑道,“她是你主子,还是小姐是你主子?”
霜华将脸低下去,“自然是小姐。”
“那就别说话,听我的。”蜡梅带着霜华一前一后地往攸宁堂走去。
到了楚林氏的跟前,蜡梅便胡乱地说了几句林黛玉病了云云,一时不能过来。楚林氏虽然疑惑,可也无可奈何,便只好让两人回去。
林黛玉这一觉,直睡到了月上梢头。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还以为天未破晓,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睡了一整天。
也不知楚林氏和林如海是何种想法,自己反正又出格了一回。
林黛玉吐吐舌头,伸了伸懒腰起来,此时蜡梅和霜华都不在屋里。她推门出去,正觉得腹中饥饿,想要寻些吃食,又怕出门遇上楚林氏,免不了一番纠缠。
夜风习习,林黛玉正站在门外,犹疑不定。
突然,咯哒一声,她的脚边落了一块石子儿。
林黛玉惊讶地抬起头,却见月挂中天,四下无人。
她正内心疑惑,又听得一声咯哒,两三步开外的地方,也落下了一块石子,不大不小。
仿佛冥冥之中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林黛玉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上去。
随着一颗一颗石子落下,林黛玉心头的疑虑愈来愈盛。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突然听见头顶有一声极低的笑,像是竭力控制的,却又忍不住溢出胸腔。
林黛玉一抬头,正瞧见谢桢倚在房檐上面,吊儿郎当地拎着一个酒壶。
她发现林黛玉看过来,心知自己暴露,便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随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林黛玉只觉得面前像是吹过来一阵清风,清风中还裹挟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谢桢浑身上下穿着一套黑色的夜行服,英姿飒踏地站在她的面前,瞧过来的时候眼底含笑。
那一瞬间,她的心头突然闪现过一抹修竹般的身影。两个身影不知为何忽然重合在一处,她的心头陡然亮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们都是能够主宰世界的人。
好像他们仅仅站在原地,世界就能为之动荡,为之起伏,为之变色。
林黛玉摇了摇头,心知自己是睡糊涂了,居然想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来。
谢桢却伸过来一只手,挑眉看她,“敢不敢跟我出去看看?”
林黛玉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没有问怎么去,也没有问去哪里。
她只是迫切地觉得,需要有个人带她闯出禁锢她的看不见的牢笼。
谢桢见她将手递过来,嘴角一扬,拽紧她的手猛然用力,林黛玉耳边风声呼啸,再一睁眼,两人已经飞上了灌满风的夜空。
谢桢带着她落在方才歇息的房檐上面,看她惊疑不定地往下看,经不住凑在她耳边问了句,“怕么?”
林黛玉摇摇头,看向她眼睛的时候亮晶晶的。
谢桢又是一声轻笑,在静谧的夜空中格外明显。
林黛玉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望去,里面的小厮丫鬟打着哈欠,外面的街道行人过路匆匆,没有人往这里看过来。
只有她们两个从高空俯视下去,带着睥睨万物的神采。
谢桢拉着她的手飞檐走壁,一眨眼的功夫就经过了几家的宅院。林黛玉只觉得紧张又刺激,却又无比地相信谢桢,只觉得拉着她的自己快要飞起来一般。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是几个起伏下落,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庭院。
谢桢带着她顺着墙壁落到庭院的里面,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只觉得脚下一软,往脚边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是厚厚的泥土。
再往里面看时,庭院似乎闲弃已久,花木一概全无,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连同几片山石立在空地上。
“这是哪里?”林黛玉惊讶地问道。
谢谢大家的支持!有的时候确实偏架空,难以照顾到细节的边边角角,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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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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