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打官?”水溶诧异的看着鼻青脸肿的县丞,“你说是薛蟠打你,有何证据?”
县丞五官抽搐着,哆嗦道:“白日里他就带着人来闹了县衙,这,下官不过是去吃酒,就造人殴打,除了这薛蟠下官并不能做他想啊。”
“或许是你平时招惹了什么人也未可知。”水溶正色道:“行了,既然都挨了打,就去将那引荐信写出来,也省的你再挨一次。”
“是,王爷,下官遵命。”县丞没得了好处,只能回去写引荐信。心中却道这王爷不是说自己还能得一份好处,这算错了还挺高兴。
房间里,水溶想着刚才被揍到面肿如猪的县丞,笑的不能自己。他还真的想错了薛家,水溶笑容收敛,他手上的情报可做不了假,不过薛家如果是因为承接了皇室督造才安分下来,倒是尚有些脑子。
“顺子。”水溶叫来随从,“咱们去薛家的店面看看。”
“爷,咱们就这么去啊?”顺子看看他家爷,“要不然小的先去,您且等等?”
水溶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有何不妥?”
“爷,您忘了,那薛家可是皇商,与江南苏杭的织造也颇有往来,您这王爷常服他们可见过。何况这些时间薛家的人一直在打探码头上的动静,小的以为还是稳妥一点。”
“就你话多。”水溶听着顺子的禀报,笑着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转身,“你要是去,记得带上眼镜,再做金陵腔调。”
“嗻。”
“这宜兴紫砂壶,历来是选了精品上供,但卖到坊间的也并非凡品。”黛玉拿起一把壶,放在宝钗面前,手背在身后对着薛蟠挥挥,“宝姐姐看我选的这把如何?”薛蟠向来不会隐瞒,面上瞬间如烟花灿烂。
宝钗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嗔怪的看了一眼黛玉,“你不是惯来不喜这孤菱壶的方拙,你房中现在用的还是去岁哥哥给你寻来的掇球,什么时候又喜欢上孤菱了?”
“我换了,不行吗?”黛玉鼓嘴无奈道:“你这书房里除了孤菱就是井栏,你让我选什么?”
“这倒成了我的错了,天底下还有你这般道理。怪呦~”宝钗瞄了一眼薛蟠,叹道:“哥哥,人人都到你是个呆霸王,怎么在家中也呆起来了?”
薛蟠闻言挠头,“妹妹,我这不是知道你生气那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玉儿救了我一次,也不能天天救我。”在薛蟠心里黛玉和宝钗是一样的,这俩妹子要是真斗嘴斗起来他都不知道该帮谁,一时间愣在那了。
“谁也不救你,待等娘回来亲自教训你。”宝钗泄气,彻底放弃了对薛蟠的再教育。“玉儿,咱们走。”
“妹子,妹子别啊……”薛蟠看着两道倩影,只觉得头晕脑胀,要命啊。
黛玉看看面色不虞的宝钗,“姐姐还在生气?”以前惯来是离开薛蟠就不生气了的,怎么这次依然不对。
宝钗带着人到了花园,才松下脸来对黛玉道,“县丞如此做法,可见是已有上位者下来,我们已经晚了一步。”
“姐姐自打接了圣旨便事事谨慎,然姐姐忘了一点,天家要的不过是事成而已,只要有薛家必成而无薛家必不成,不就可以了。”黛玉用手帕抵着唇做思考状,宝钗却明悟起来,是了,她谨小慎微是因为知道之后薛家会被朝廷抄家,却忘了薛家惯来张扬,她现在做的事未免有些过于谨慎。
“我的好妹妹,多亏了你。”宝钗展颜而笑:“之前却是我想岔了。”
“既然知道想岔了,那必然也知道该如何做了?”黛玉将宝钗的手拿起来细细观瞧:“旁人只知道这闺阁女儿的手拈针绣花,执笔也不过是蟹爪工笔,而我却知道,姐姐手下每日里过的,便说数万金银也是少了。金银如川,自去归海,姐姐只要掌握大局,便可安心如意。”
“往日里我只道你心思细腻,却不明官事,却想不到我家妹妹是最通透的。”
“我惯来也是不管事的,姐姐说我通透,便是说我懒。”黛玉嘟唇不依,“再也不管你了。”
“我错了,玉儿是最伶俐勤快的了。”
此时,在京城,贾敏看着眼前恍如陌生的薛夫人,疑惑的表情还未表现,便被贾母拉着往花园走。
“走,咱们这花园子里新添了好多东西呢。”贾母拍着女儿的手,“下次,你合该将玉儿带来,以往只推说那孩子体弱,如今可大好了,也该让她来见见我这把老骨头,还有这园子里的姐妹们,老跟薛家那孩子凑在一起,终究是少了几分亲近。”
薛夫人出了贾府,直接上了王家的马车,一上马车,薛夫人就绷不住那冷脸,面色凄然,低声悲道“我的儿啊。”说着,眼角就犯湿,忙用帕子浸了,竟是半点也不能露出来。
三天后,宝钗接到消息,说绸缎庄有客人点名要凌云纱,然而今年庄子里的份额已经用完,剩下的具已供给皇宫,这客人就要凌云纱,别的一概不要。
宝钗看看意有所指的薛忠,点点头,看来是这个人了。以往这种情况,或是觉得被驳了面子,或是来闹事,前者稍微麻烦点,需要让写好东西打发,后者就简单了,直接打出去。总之是不用报给宝钗的,而这个被报上来,显然就不是那些小事了。惯来这些贡品薛家都有留藏,却也没有傻到真的拿扣下的份额出去卖,只是用来送礼维持关系的。
“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你们这的凌云纱,既然你们挂出招牌了,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没有了,你们要跟我说出个道道来,你们要是不说,我就砸了你们的店。”来人一口晋北口音,听惯了官话和吴语的伙计听着属实不爽。晋北关中一带多有善武之人,走镖闯商的也多,不过听这位的说话,好像是个走镖的。
“这位客爷莫急,我家东家已经知道消息,这就过来了,您请这边喝杯茶,消消气,也好跟我家东主谈事。”掌柜的得知宝钗过来,垫着脚上前,将客人往屋里领,总不能让自家小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吵嘴。
“我不去,你家东家是个女娃娃,我早就知道了。”水溶明摆着是要看看这薛家究竟有没有胆量明面上拿出贡品,他自是知道那两匹供给他们的凌云纱已经卖完。“光天化日,我一个汉子,和你们女娃娃东家在一个屋子,像什么样子?”
“光天化日之下,天理昭昭之地,你一个男子若是顶天立地,如何会在我这店中胡闹。”宝钗迈步进来,店中人身高八尺,面容粗狂,手上也是粗粝,足下却露了破绽。那双鞋虽然破旧,却是京中手艺,脚上虽有黄土,他行动之间却稳踏八方,并没有一般走镖行伍之人惯来的小动作。
“你,你这娃子——哦,你就是他们的东家是吧,你这个店里的伙计欺负人,你咋说嘛?”水溶乍一看宝钗,不由得暗赞,天地所生之妙人啊,这通身的气度便是比他皇嫂也未差几分。
“我们店内确有凌云纱。”宝钗微笑,“不过您想必也知道这凌云纱乃是供给天家之物,我们店内的并不多,只两匹之数,今年初春便已经售罄。”
“那你还说有!”水溶错开眼神,他毕竟不是真的莽汉,哪有直勾勾看着人家姑娘的道理。
“因为确实有,不过此时没有。”宝钗浅笑:“您出了我家庄子,踏遍此地也未必有第二家敢说有。”
“我跑了这么远的路程,可不是来听你说没有的。”水溶气笑,这姑娘说话真是厉害。
“客人您若真的想要,不如在本店预定下明年的份额?”宝钗示意掌柜的去拿订货本。“此时将近金秋时节凌云纱轻薄不受冷风,此时也穿不得,明年初春便是凌云纱上架之时,不如届时您再过来?我想您买回去也不过是为了家人,自然要三番四请,以显诚意才是。”
“你这娃子说话不厚道,我从你们这买了,再回到过去,那就已经开始耕田了。”水溶瞪眼,看着刚回来的掌柜的,“等到你的货出来,再送过去,那都什么时候了。”
“既如此,不如您直接定下一匹,待纺纱女织就出来,直接送到您家,想来正赶上春游放纸鸢的时候。”宝钗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柜台上的算盘,“只是这路上的养护,加上护送的酬金,本店本小利薄,还请客人先垫付七成,加上一匹凌云纱的价格,一共是十七万两。若是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加三万两给您在纱上刺绣暗花,日光之下便如同仙子下凡,端是美.妙绝伦。”
“另外,考虑到您那里风干气燥,纱线又是最精巧娇贵的物什,我们可以送您专用的养护清洗之物,保证那凌云纱便是在哪里都光洁柔滑如新。”宝钗说着,又拨了两颗算盘珠子,“过会儿叫伙计给您挑两件过冬的皮毛夹袄,这是当时当令的,也免了您空手而归,更不至于让您在等凌云纱的时候忘了我们不是?”
水溶迷迷糊糊交银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二十多万两,买了一匹皇兄库房里的纱和两件皮袄。“李掌柜,请这位客人去里面记一下地址,也好早早的定下来,别耽误了客人的事。”宝钗一抖算盘,将银票交给账房入账,“您里面请,同李掌柜在一间屋里,总不会碍了您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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