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大开，请安的命妇贵女从侧门进入，请安的朝臣皇亲从正门入，宝钗看了看薛夫人和黛玉，身穿朝服走进了薛蟠旁边的队列。朝臣的队伍中出现女子，本是少有之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可以上朝的四品官，薛宝钗尚未十八，但在一群男子中却不显弱势，反倒是一些悄悄打量着的宝钗的官员，显得有些畏缩。

薛蟠在武官一列，他比宝钗前了几位，看不见宝钗的位置，却一点也不担心，不过是请安，他妹妹不会出事。

殿上，文武百官都不能直视天颜，然宝钗从水程的声音中一点也听不出老圣人不好的意思。水程想捧起薛家降低四王八公的警惕，却也不会在群臣请安的时候将薛家的事提出来，一直到朝会散去，就当大臣们以为水程对薛家兄妹的偏宠纯属谣言的时候，水程却叫了薛宝钗。

“璩阳，你还要去给皇后请安，不要忘了。”水程声音带着笑意。宝钗回转过身：“臣遵命。”

一边的内侍领着宝钗去后宫，薛蟠看了看妹子，原来这里面没有他的事啊。水溶走到薛蟠旁边，“璩阳颇得皇嫂欣赏，薛大人不必担心。”薛蟠确实需要再历练一下，然有些事要通过薛家，便不得不让薛蟠知道，水溶开始想让薛蟠离京入营，但薛宝钗还没安定下来，如果没了薛蟠这个牵制，想要控制薛宝钗就难上加难。

“末将不敢。”薛蟠拱手，以为自己刚才的表情让王爷误会了。

水溶摆摆手，示意无事。

后宫，命妇贵女分为两厅，这倒是宝钗所没想到的，立时便去用眼神搜寻黛玉的踪迹。只见黛玉正同梁芷琪一起和福安公主说着话，前次见过的南安郡王郡主却没出现，想来是称病告假了。

“郡主殿下这边请，皇后娘娘在正殿等您呢。”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接引，宝钗点头，正与黛玉的眼神对上，黛玉莞尔一笑，颇显俏皮。

宝钗也笑笑，然后跟着女官离开。

正殿里不光有皇后，还有从朝上下来还没有换下朝服的皇帝。宝钗对二人行礼，“璩阳见过皇上，皇后。”

“起来吧。”水程伸手，又看了看皇后，皇后歪头：“臣妾告退。”

“皇后且慢，朕还有事要你帮忙。”水程拿过薛家进献的年礼，薛家因为幼女患有奇病，故而四处搜集药方丹丸，曾于一河盗处得到药王旧方，研得一味补元丹，专为气虚内府虚弱而用，用药凶险而珍贵，若无详细药方旁人不敢配药。薛家研制出来后便上奏了朝廷，以为贡物，但因药性未明，水程不愿接纳，便以用药名贵不易得为由拒绝，现在却又想起来了。

“薛家的年礼，你且秘密送到父皇那里，若有起色，后日便安排王公进宫请安。”水程看着皇后，“速去速回。”

皇后虽稍显怔愣，但也没敢耽搁，转身离开。既然药在年礼中，为何不在刚才收上来的时候便送过去？宝钗略低着头，不去看水程，太狠了，就连一点与薛家脱离关系的可能都不给。

“璩阳，你很聪明。”水程坐在位置上，不由得感慨。“你怎么知道朕是想救父皇而不是想要他顺应天命呢？”

宝钗有一种她很可能回不去的感觉，便微笑道：“臣相信天下孩儿都是一般的心思，父母病重，儿女第一时间定是想到尽力医治。”宝钗眨眼，“难道皇上不是这么想的？”

“那朕为何不广而告之，纳天下之灵药？”水程觉得不为难薛宝钗一下，他就不知道薛宝钗还能做到什么。

“因为皇上是皇上啊，并非寻常百姓，一举一动均牵连国家社稷，怎能轻易让群臣百姓担心。”宝钗自己都觉得牙酸，却也要低着头不能被水程看出来。

“你的意思是，朕信任你薛家，才将这事告诉你？”水程失笑，这话旁人说来他听得惯了，让薛宝钗一说怎么就那么别扭？

“臣以为，臣与皇上还有一层兄妹之宜，所以皇上放心将这件事交给臣。”宝钗眨眼看向水程。

“如此说来，你也知道，此次无功但有过咯。” 水程看着宝钗道。

宝钗抿唇：“其实臣希望无论结果如何，此事都与薛家没有关系。”

“这恐怕不行。”

“那就是皇上意有所图。”

“你还是知道了。”

“皇上无意老圣人担心，难道不是吗？”宝钗眨眼，先前的装傻是假的，这次才是真的。水程微笑：“确实，父皇老了。”

水程不会相信薛宝钗会依靠老圣人，就算是已经落魄的史家，都知道曾经的恩主已经无法依靠。“皇上是英明的君主。”薛宝钗长出了一口气，天威难测，皇上想要捧杀薛家，顺便降低其他四王八公的警惕意图一举拔出，她却不能让皇上知道他的意图已经暴露，这样才能在那条九死一生的路上留下些想要保护的东西。在皇上还没有到离不开薛家，从而必须信任他们之前，宝钗走的路只有一个。

宝钗这句话说完，水程便沉默了，一直等到了皇后回来。

“皇上，父皇服了药，气息已经平缓了。”皇后的表情略有些复杂，但在转向宝钗的时候她笑了，“还要多谢璩阳的丹药。”

宝钗福身行礼，“皇后娘娘过奖了。”

“那丹药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水程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坚持到年后就行了。宝钗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坚持到年后，一切就可以踏入正轨了。

皇后带着宝钗出来，对着一边的福安招招手，“福安，玉菡，你们两个过来。”

福安公主是老圣人的幼女，皇上是当女儿养大的，“皇嫂。”

“皇后娘娘。”黛玉福身道。

“你也应当叫我皇嫂才是。”皇后看着黛玉，顿时觉得之前在屋里感觉到的压力消散无踪，这是一个内蕴了天地灵气的妙人。

“皇嫂。”黛玉看了看宝钗，低声道。宝钗看看笑着眯眼的皇后，之前自己叫她那次她可没有这么开心，看来还是黛玉招人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