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刚出了海，这又要带头出海，是不是太冒险了？”薛悟，薛家的一个族叔，手上是薛家的苏绣生意，绸缎这一门利害太大，薛宝钗早早就将权柄都分开了以免以后出现什么意外。
“是啊。宝钗，不是叔叔们说你，你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莽撞了。”薛凯，另一个族叔，平常没啥事儿干，但放在外面码头上要是薛家和谁起了冲突，或者有人要过来吃仓库，跳宝案子，都是薛凯处理，在薛宝钗眼里，这就是养在家里的一个流.氓，这次也是因为旁系答应了要来的钱多分他两份，才哼哼唧唧的开口。
“他三叔侄女啊，这你娘和哥哥都不在，说不得咱们要叮嘱你几句，这船队吃了咱本埠不少的货，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咱这也承接不上啊。”
“就是的，我铺子里刚补上的货，那东西都定出去了，这又要走一大批，我怎么办，空着店告诉人家没货？还是把客户订好的再要回来？”
“谁说不是呢。我家也是，都和巡抚的大夫人说好了，那是赶工出来的……”
“别说卖货的，我这供货的也供不上啊，一边是船队，一边是店铺，你们把我撕吧撕吧填箱子算了。”
“我连自家窖藏的酒都拿出来了才顶得住，不过也撑不了几天了。”
“现在这世道，连西北的货商都提价，看着人落难就往死里打啊。”
议事厅里一片喧哗，主题就是一个，你要出海，可以，拿钱来。
宝钗看着账册，一点都没有把外面的议论听进去，旁边文杏和莺儿气的俏脸发青，一开始还给续上茶水，后来连茶水都不续了，就让他们渴着去。
等宝钗放下最后一本，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准备出货吧，明天我让薛忠去清点。”宝钗出声，拿起旁边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大侄女，咱们可不能这样说话啊，之前咱们这些叔叔伯伯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薛凯一口浓痰呵出来，斜着眼看薛宝钗。
“诸位叔伯的意思，是让本官抗旨不遵，带着金陵商队请旨诉苦？”宝钗眼神扫过一周，“出海，是衙门的事，日子，是皇上嘱咐钦天监定的。”
“宝钗，你这是拿衙门来压我们？”薛岭，宝钗的一个伯伯，原来也是有些威望的，但薛宝钗这一支是嫡系，生意也越做越好，慢慢的就没多说话了。
“六伯，我只是实话实说。”宝钗看看那边，嘴角微微翘着，“这是好事啊，跟着朝廷走，安全自不必说，跟着官方走货，这才是第一次，价钱定的自然比咱们私下里走的高，这是其二。由咱们带队，船上载着的是水兵衙门的人，这关系又如何说？旁的商家连够都够不着的人就在咱们船上，一应事由从咱家的人口里传出来。这次之后，还有谁能越过咱们去？”
“可也不能为了出海，把咱自家的货都搬空了吧？”
“搬空了？笑话。”宝钗嗤笑一声，“莫说以薛家的底蕴，一个船队根本不会伤筋动骨，单只说这金陵地界上，还有咱们薛家买不来的货？”
“那买货不需要钱……”
“大家都是常年做生意的。”薛宝钗凤眼一凝，打断了要钱的那位，只一个眼神就把他给瞪回去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衙门走船，有眼力的都知道带回来的东西会给这地界儿的市场造成多少冲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着咱们走慢点，好及时把手里的货卖出去。”
“现在这情况，可不是咱们买不着，而是他们担心咱们不要。”宝钗一字一句直接给他们撕破眼前的情况。“别以为你们那点小心思能够瞒上瞒下，之前不过是惯着你们，因着有这个皇商的名头，咱们家可没少赚钱。”
“年下的时候下来圣旨，一个个都觉得是朝廷来摘果子的，你们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们养起来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了咱们薛家可不止千日，要是用不上，就别怪上面拿咱们薛家的银子养起别的皇商来。”
“按着单子，选些中上的货色，别把他们给惯坏了。唯有一样，许多，不许少，该有的件数该有的东西少了一样，就别怪本官不认你们这些老把头。”
宝钗说完，端起盖碗，撇了撇茶叶，也不喝，这叫端茶送客。
薛凯还想说些什么，但之前拉着他过来的人已经起来了，只得悻悻的闭嘴，心里不大高兴的甩袖，“哼。”要不了东西，也不能丢了气势。薛凯当先出门，议事厅里的人也陆续离开。
文杏让人进来打扫，扶着宝钗进来，莺儿抱着账本去锁好。
“这些人，就是欺着姑娘是个女儿家，当咱们傻子呢，他们哭嚎几句就慌了手脚，要什么给什么了？”文杏给宝钗端上茶点，兑了一碗玫瑰蜜水，“要是少爷在这儿，非得把他们都踹出去不行。”
“行了。”宝钗笑笑，“去把凝神香点上，刚才消停一下，你还不饶了我。”
“我哪敢哦。”文杏去拿香，摁在香盘上再用香引燃，“我是心疼姑娘。”
“其实他们能哭穷，至少证明货源没事，甚至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联系上他们了。”宝钗悠悠道，“明天你和莺儿轮流着出去看看，外面兴许有不少外地的客商。”
“上次去建安运茶的，乔家票号那边也联系一下，问问他们敢不敢把生意做到外洋去。”宝钗想到那个在外界汇通天下的存在，不知道这里面的乔家还有没有这份本事。
“好。”文杏收拾妥当，“我叮嘱小厨房，给姑娘温着冰糖燕窝呢，姑娘先用一点，咱们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呢。”
“嗯，去拿吧，再去看看有没有牛乳红豆卷，想吃了。”宝钗抿抿唇，这本是京城的点心，但实在香软甜滑，又不占肚子，宝钗近日来很是喜欢。
“知道姑娘喜欢，那奶皮子和红豆馅儿都备着呢，冰一冰就能吃，等着，我这就拿来。”文杏看宝钗还有心思吃东西，心里也放下了，赶紧去拿。
喝着玫瑰蜜水，宝钗闭眼定了定神，脑子里开始规划这次出海的人，该做什么。在这个时候女人身份就是不便利，她虽是官身，却也不能随船，只能多想多看，祈祷万无一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