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的宅子里,放下关于薛家的消息后,水溶看看身边人,“你说,她可怕不?”
长随低头:“薛姑娘……薛大人她,冷静的可怕。”
“啧啧,多少年也未必会再出一个薛宝钗。”外面的压力,内部的压力,竟然没把这女子压垮,尤其是再知道她直接雇佣镖局解决了薛家族里的事情后,水溶不由得感慨,他皇兄还想着以后找个皇家族亲驸马来压制薛宝钗,怕是想瞎了心哦。
“王爷说的是,像薛大人这样的,天底下有一个就够了。”长随都吓到了,在他的印象里,女子再凶悍也不过是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嚎,或者跟街坊邻里抓着头发扯衣服,这都是顶门的泼妇了,还有那悍妇,能拿着菜刀砍人的,但这些要是遇到大事可没一个能镇住脚的。尤其是人家根本没出府门,真不知道那些薛家掌柜的看见过来清货的‘家丁’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听说有两个胆小的直接在家门口尿了裤子……连闹事儿的薛凯都躲回家里闭门谢客了,那些被宝钗折了面子想着在家丁上找补的,见到那些锃明瓦亮的大刀片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人家这是先礼后兵,”幕僚岑先生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水溶觉得有些冷,“不过这位薛宝钗的魄力不容小觑,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之后薛家会报复她。”
“只有足够的信心才能做到,我却看不出她的信心来自哪里。”岑先生收了扇子,其实只是他的习惯,在想不通的时候拿着晃晃。
“信心。”水溶手指点着桌面,“怕不是和皇上有些关联。”岑先生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问出来,连王爷都不直说的事,估计王爷也不知道。
“不论如何,有薛家带头,这船队可以顺利出行了。”岑先生笑道,“薛大人可谓是举贤不避亲啊。”
旁人看着是好事,对商家来说也是好事,但好事不能阻断其中所遇到的危险和对未来的隐患,水溶对岑先生富有讽刺意味的夸奖不置可否,文人,多数都有些怪脾气。
同样,在船队出发的时候,快马加急的消息也送到了水程面前。
“薛家,这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水程叹口气,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这个被寄予希望的薛家或许比之前那个会更可怕。
“梓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水程转头去看皇后,“我担心这个薛家会失去控制。”
“之前不是说,要给璩阳找个夫婿?”皇后疑惑的看看皇帝,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水程哭笑不得,“我恐怕,天下没有能制得住她的人了。”
商队出海,薛家擂鼓以贺,加上同时进行的货流分导,稳定市场,还有各地银钱交易,衙门文书,水程想不到自己会给衙门找来这么一个能人。
想到水溶密折里的话,‘臣弟这个王爷还不如薛大人说话好使了。’水溶之前还有几分地位的,但随着市场被薛宝钗和徽商晋商几大家一起平定下来,稳定划分,并且隐隐出现了出海专营的架势后,水溶就成了衙门口的摆设了。
之前说不能让开洋衙门成为另一个盐务,现在看来好像官商勾结已经一步到位了啊。
水程有苦难言,但这个官是他定的,薛宝钗是他选的,摘薛家果子也是他做的主,谁也没想到薛家竟然半点不靠朝廷就把事情给办了,但这事说出去还是商家拥护朝廷才做出的事,人家拥护你,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难道不奖反罚吗?
“噗,哈哈。”皇后看着水程满脸的苦笑,多少年没见过夫君这幅样子的皇后直接笑出声来,而后又自觉不妥,福身行礼道:“臣妾失仪。”
“无妨。”水程拉起皇后,又将密折烧掉,火光闪烁中,水程忽然想到:“她似乎对贾府,颇为照顾?”
皇后眨眼,“上次元春妹妹省亲,这之后您可还没去看过人家呢,算来,也有快三个月了。”
“既然这样,明天朕就去看看她。”水程放下最后一点,皇后将桌上的笔洗放到水程手边,行云流水。
薛府。
宝钗趴在美人榻上,一张俏脸拧在一起,身后文杏也满脸潮红,气喘吁吁,半响后一声低吟,“姑娘,我没力气了,您真不该跟着大爷练武。”
宝钗无奈的趴着,试图活动一下肩膀,酸痛感顺着经络传来,顿时放弃,“让莺儿来吧,你下去休息休息,过一会儿要是她不行了你还要替她呢。”
在书房忙了三天,笔下不知道写了多少东西,初时还不觉得什么,但等一出门,刚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宝钗的整个后背就动不了了。
莺儿在手上烤热了药油,接替文杏的工作给宝钗按揉,然而两个丫头再有力气也比不得手下有功夫的宝钗,何况这是几乎彻底僵直住的肌肉。
被两个丫头摁的酸痒酸痒的,怎么也到不了位,宝钗就琢磨着要不要热些鹅卵石,自己躺在上面压一压。
“姑娘,要不叫刘妈来吧?”家里的老妈子都被派出去了,只有从贾府跟过来的刘妈还在,因为宝钗不放心她。
想了想,那婆子肯定比丫鬟的力气大些,宝钗就点了头,文杏给她背上铺了一层薄纱,她们是丫鬟,手还嫩着,那刘妈是个婆子,粗粗拉拉的再弄伤了姑娘可不行。
刘妈一听有事吩咐,心里不上不下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忙不迭的洗了手,想了一下又换了身利落的新衣裳才快步跟着莺儿过去。
在暖炉上暖了手,烤了烤药油,刘妈过来请命。宝钗低低的应了一声,“只是坐着久了,这背上僵疼的很,你可会推拿?”
“回姑娘,原先在府上都是教过的,我手上的功夫还有呢,姑娘不妨试试。”刘妈回话利落,和这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不一样,宝钗准了,闭上眼。
“啊!嘶!”刘妈一上手,宝钗脑门上的冷汗立刻就沁了出来,疼的很了眼泪都掉出来几颗。
“刘妈,您可仔细着点,姑娘不是那经得起揉搓的!”文杏一看宝钗疼哭了,赶紧喝止。刘妈也哆嗦了一下,手上不知该怎么办。宝钗待等这股疼劲儿稍缓,开口道:“没事,刘妈你自看着就行,这合该是,用力气的活儿。还要辛苦你了。”
刘妈得了令,狠了狠心,“姑娘您别担心,只要揉开了就好了,回头让文杏姑娘给您背上用温水净一遍,您在去热水里泡一泡就松乏了。”
宝钗应了“莺儿,去给我卷个手巾卷来。”拿过半湿的手巾卷咬在嘴里,宝钗便任由刘妈操作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宝钗侧歪在榻上,整个人烂泥一般摊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文杏和莺儿赶紧备水给宝钗清洗,泪珠子啪嗒嗒的掉。
等把宝钗收拾妥当塞进被窝,刘妈拉着两个大丫头出来,“两位姑娘,恕我问句不该问的,咱们姑娘这是怎么了?累的都没人样儿了。”
文杏抹抹眼泪,“我就说不能纵着姑娘在书房里忙,这都三天了,晚上稍稍卧一会儿,不过一个时辰又睁眼。是我这不长眼的看不出姑娘累坏了,要是我知道,我……”
“行了。你要是能劝动姑娘才有了鬼。”莺儿看看刘妈,“刘妈妈也别拿自己当外道人,既然姑娘带您回了府,就是当自家人看的。这几天府上的老妈子都派了出去,那是因着他们熟悉金陵这地界。您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别再迷了路。”
刘妈笑呵呵的应了,然后道:“这府上夫人和少爷都不在,姑娘有没有个能听得话的长辈,也好照看着不是?”
文杏和莺儿对视一眼,又转回来对着刘妈无奈的摇摇头,“这里是姑娘做主,哪有人能做得了她的主。”
刘妈闻言也是愣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诶,我个老婆子,也就听命就好了。”
“姑娘要是没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这府里没人干活可不行是不?”刘妈笑着道,文杏哪里不明白,“刘妈您辛苦了,在那用药油熏了半天怕是头晕了,且回去歇歇,咱府里就姑娘一个主子,其他事都是不碍的。”
刘妈推辞了几句,就顺着离开了。文杏和莺儿却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回去。
“怪不得姑娘不放心,这婆子怕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文杏啐了一口,刚才刘妈问长辈的时候那眼睛闪过的精光可没瞒住她俩。
“估计就是想找个合适的主儿拿捏咱姑娘,也不看看现在家里谁做主。”莺儿冷哼道:“这婆子估计还没这么大的本事,看看背后是谁吧。”
“还能是谁,哪儿出来的就是谁呗。”文杏咬咬牙,“可惜姑娘的用心,怕不是都给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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