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皇帝麻利的回京了

略将养了半日后,孤竹君便动身去寻秦媪妪道谢。黛玉见他确实神采奕奕,显是恢复了元气,便不做阻拦。谁知孤竹君才走了两步,忽而原路倒退回来,向她一俯首。黛玉猝不及防,便觉额头上有温润的触感稍纵即逝,竟是被他偷亲了一下。

黛玉张了张唇,还未发一语,便听孤竹君一声轻笑,大袖一拂,居然脚不沾地的遁去了。她望着他消失的所在愣了半晌神,才摸摸额头,适才的触感似乎仍停留在肌肤之间。她无意识地顺势而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火烫,不需要揽镜自照,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必是双颊绯红、压倒桃花。

雪雁手捧着一物进来时,正见黛玉托着腮坐在窗边,目澄远山岚雾,神思似乎游离在了九霄之外。“姑娘,老爷指了人送邸报过来。”雪雁道。黛玉似乎被吓了一跳,受惊似的回眸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不出一声就进来了?倒唬得我心跳得快了好些。”

雪雁诧异道:“我敲了好几下门的,一直等不见人答应,还以为姑娘不在,才自己进来的。”黛玉怔了怔,用手掌触了触兀自发烧的脸,缓缓的蜷起了手指,抿了抿唇。雪雁往她的脸上瞧了瞧:“姑娘,你怎么脸这么红?是着了风不成?”黛玉忙微转真气,压下了面上的热度:“坐久了,有些发热——把邸报拿来,我倒要瞧瞧,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爹爹特特的把它送来。”

雪雁一边递上邸报,一边口中道:“能有什么大事?想来也无非就是圣驾又到了哪里哪里,何处何处,哪位哪位老爷又献了什么珍奇宝贝,圣心大悦,皆大欢喜呗。”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大事无非这些,连雪雁一个对时事漠不关心的深闺娇婢都能背出来套路。

黛玉听了,唇畔不禁浮出一丝笑:“当真要还是这些,也不值得爹爹特特送来给我看了。”心中则想,那日瘦西湖龙君闹出了天翻地覆的动静,险些掀翻了天子所乘的楼船,这等大事,邸报上不写才奇了。

心下既有了底,她在阅读邸报之前,便已预先备好了一个惊诧的神情。可果真看清了邸报上的内容,她仍是真真切切的吃了一惊。雪雁看她的神色,知道果真有大事发生,忙问:“姑娘,上头写的什么?”她虽读书识字,但大家规矩,凡书信等物,在送呈主人之前,绝不可抢先一睹,故而哪怕好奇得好似百爪挠心,也得黛玉愿意解说,她才能知晓究竟。

黛玉眉尖涟漪似的一蹙,不知想到了什么,才缓缓舒展,微微摇头,有些好笑地叹道:“上头说,圣驾路经扬州之时,在瘦西湖上遭遇风浪,险些被掀翻了船只。皇上受惊不小,已决定回舆京城了。”

雪雁听了,顿时拍掌大喜:“这么说,咱们苏州也不需要再预备着接驾啦?阿弥陀佛,这两年为着接驾,折腾出了多少事!连府里的清客先生的胡子都愁白了好几根,更别提咱们老爷,都多少日子没安生的和姑娘吃上一顿饭了——可惜,要能早些就决定回去,姑娘也没必要再为着躲人,来这庄子上捱日子了。”

黛玉白了她一眼:“在这里,天天养花斗草,还有温汤可泡,纵有短缺,短谁也不会短了我的。短不了我的,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哪里过得不舒坦了?我看啊,你分明就是想念谢嬷嬷了吧?”

雪雁不好意思的垂了垂脑袋:“就知道瞒不过姑娘。出来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都是要我伺候好姑娘。可她从年前起就有些犯腿疼,我总挂心个不住。”

黛玉听了,忙说:“还有这等事?如何不早跟我说?既然是腿疼,你就该从我前阵子合的丸药里取。半丸子温水冲服,半丸子化在热水里冲洗,至多三回,便可痊愈了……我还打算在庄子上待一阵子,索性你径直取了药,今儿就坐了车回府里给谢嬷嬷送去吧。就说我这阵子疏忽了,竟不知她老人家身子不爽,实在惭愧。”

雪雁大喜过望:“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喜事一件压着一件的。皇上这尊大佛也回去了,我妈的病也要见好了。”

黛玉抿嘴一笑:“约莫是瘦西湖里的龙王显灵吧,没有他弄的那阵风浪,才没法把皇上给搬回去呢。”她越想,越觉着此事可喜,干脆唤来了朱鹤,叫她按着人头数,给一庄的人每人赏两吊钱,外加每人一份肉食点心。虽非节庆日子,但东西一分发下去,阖庄上下登时洋溢着欢乐的云。

“也不知道孤竹在做什么?”黛玉浅笑着,复又倚在了窗边,数起了窗外银杏树的叶子。

孤竹君正在秦媪妪的玄鉴镜界之中,目不视物,耳不闻声,口中无味,鼻端无嗅,心中无想,五感尽失。这般全身不受掌控、甚至自己是否存在都无法把握的感觉无疑是令人惶惑的,可他的脸上却挂着泰然的笑意。

一个时辰前,他赶到秦媪妪的洞府。秦媪妪正持着墨色的骨梳,一下一下的在替她的坐骑玄虎梳毛。感应到他的到来,手下动作不停,眼皮也未抬上一下。孤竹君一见她这副漠然模样,便觉着心虚,硬着头皮走过去,给玄虎飞了个眼神。玄虎张大嘴巴,朝他哈了口气,铜铃大眼翻了两翻,才撑起四肢,懒洋洋地走开了几步,卧在了旁边。孤竹君瞪着眼,看着它摇头摆尾的懒散模样:“不是吾说,秦姑,你家玄衣是越来越惫懒了。”

“确实不及竹君勤谨。”秦媪妪说着,手中墨芒一收,收起了那把骨梳,“老身本以为,你还会再盘桓几日,不想你重伤方愈便赶了过来。倒是比你从前守时了许多。”

孤竹君摸了摸鼻子,摸出一把竹叶形的碧玉钥匙:“这回吾这伤非比寻常,为了帮吾治伤,你也耗了不少元气吧?呐,吾的宝库钥匙给你,需要多少药材,你尽管放手去搬。”秦媪妪不做声,他便知她并不反对,当即放手一抛,碧光闪动。卧在一旁的玄虎大口一张,便将那钥匙吞入了口中。

孤竹君又道:“除此之外,吾还得谢你这趟有替吾在玉儿面前遮掩。不然,被她知晓吾背着她做了什么,吾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你我毕竟是老友,纵你犯了禁,老身也不好让你的一片苦心白费。”秦媪妪这才开口,“何况,是她自己要守在你的身边,即使老身暗示,也不愿离去。看着她这般痴心,老身难免会宽和几分。”

孤竹君却不知还有这样的细节,一时目光微润,嘴角也克制不住的上扬:“她呀……”

“便是见她如此,老身方才明白,为何你逍遥世外多年,连当年老身血洗妖族时都坚持袖手旁观,这回却一反常态,居然干涉起了天家之事来。”秦媪妪道,离开映秀园后的半日时间,足够她将孤竹君所做的事调查得明明白白,“化作她的形容,假借她的身份诛杀妖道,还毁掉天子血诏,甚至以幻术迷惑天子,诱他放弃南巡。竹君啊竹君,旁人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为着红颜,竟是连法度都敢违背,敢问这回天道反噬的滋味,好受吗?”

孤竹君讪笑:“当然是不好受,除却之前误吸了玉儿的血结契那一回,就属这回凶险,吾都维持不住人身,要不是还剩了一点法力,连鸟形都险些维持不住。得亏那龙后凑巧献了颗有仙佛气息的宝珠,吾才勉强靠它吊住了一口气。当然,更得谢你赶来得及时。”

秦媪妪纯黑的眼少见的掠过一丝无奈的云烟:“竹君,你心中明白,妖族入人间,则守人间法则。尤其是天家之事,更是半分也沾染不得。那妖道哄骗天子降下血诏,乃是大罪。而诏书上的九鼎皇气虽能震慑龙君与接下来赶来的茅山苗裔,却无法护持他的肉身。当今穆氏仍是皇气所钟,就凭那妖道半吊子的补缺之术,九鼎皇气转移到一半,他自己就会爆体而亡。而那天子至多是受上几分惊吓而已,还有茅山苗裔赶来善后,出不得任何事。你所谓的“救驾”,不过是将该发生之时提前一步做到罢了,为此不光承受了他身上镇国金人之气的反噬之力,还需在老身这里领罚,实在不该。”

孤竹君笑了:“能把那惹得人脑仁疼的天子搬回去,免了林大人的烦难,还能替玉儿在天子面前做下个人情,值了。”

秦媪妪不敢苟同:“恃神通而欺天子,纵是出于救人的目的,也同样是大罪一条,当罚闭关三甲子,这也叫值了?你真是错而不自知。”

孤竹君“嗐”了声,摆了摆手:“秦姑啊秦姑,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吾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了真?情情爱爱的事,能用值不值来计较么?当真能的话,当年那位驾崩之后,你作为他所创的人道法度的镇守者,怎么就拎着他的剑自刎殉葬了呢?”他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吾把你强行拽出来,你还躺在他的棺椁旁装死尸——堂堂地仙,拿着一把凡人的剑抹脖子,居然还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这话如今说出去,哪个会信?”

秦媪妪捏住了尾指的指甲,双目微狭,半晌重新张开,吐出口气:“你又错了。老身与陛下之间,从无情爱。”

孤竹君毫无诚意的“呵”了一声:“行吧,吾信。”

秦媪妪托出自己的山河玄鉴,面无表情:“请君入镜。”

皇帝:原来朕这么遭人嫌弃?

作者菌:竹子精费了这么大代价也要把你搞回去,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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