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火焰撕裂黑夜的声响,比任何战鼓都更震撼人心。
先是库房区一角蹿起冲天火光,紧接着管事小屋附近、堆放木料的区域、甚至一处瞭望塔的底座都相继燃起。
王二哥带着几个最机灵的矿工,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阴影中,将黛玉暗中积攒的火油和布条用到了极致。
秋夜干燥,北风正疾,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眨眼间便连成一片炽热的怒涛。
整个南山矿场,活了。
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只有鞭笞与哀嚎的“活”,而是一种狂暴的、沸腾的、充满破坏与求生欲的“活”!
火光将黑夜驱散大半,映照出无数奔逃、呐喊、厮杀的扭曲身影。
锣声、警哨声、怒吼声、惨叫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将这偏僻河湾变成了沸腾的熔炉。
卢凌风、赵破虏与柳青等人汇合后,立刻形成了一支锐不可当的尖刀。
柳青带来的六人,皆是亦安商队护卫中的精锐,配合默契,出手狠辣。而卢凌风与赵破虏,一个枪法如神,一个悍勇灵动,互补长短。
五名甄家私兵呈半圆围拢过来,刀光在火光下闪烁。“拿下这些贼子!”为首的小头目厉喝。
卢凌风眼神一冷,手中长枪如龙出海,没有繁复花巧,只有快、准、狠!
“铛!”
枪尖精准点中最前方一人的刀身,那人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虎口崩裂,钢刀脱手飞出。
枪身顺势回扫,抽在第二人肋下,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第三人挺刀直刺,卢凌风侧身让过,左手如电探出,扣住其手腕一拧一送,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手腕已呈诡异角度弯曲。
赵破虏矮身突进,手中分水刺专走下三路,刁钻狠毒,一名私兵小腿被刺穿,跪地哀嚎。
柳青双刀翻飞,如同蝶舞,却招招致命,与两名护卫配合,瞬间又将两人放倒。
不到十个呼吸,五名私兵全部失去战斗力。
剩下的护卫被这股狠辣高效的攻势震慑,竟一时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围着,呼喝同伴。
“走!”卢凌风低喝,不欲纠缠。
他们且战且退,专往火光最盛、喊杀最烈的地方移动,沿途又击溃了两股试图拦截的小队。
卢凌风发现,混乱中竟然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矿工也冲了出来,他们拿着铁镐、石块,甚至赤手空拳,与追打他们的守卫扭打在一起。
虽然往往吃亏,但那股不要命的狠劲,也令装备精良的守卫颇为忌惮。
“少主,那边!”
柳青眼尖,指向一处正在燃烧的木料堆旁。
只见三名守卫正挥舞刀剑,追杀着几个试图点燃更大火堆的矿工,其中一人动作灵巧,正是王二哥!
一名守卫狞笑着拉开弓,箭矢对准了王二哥的后心。
卢凌风瞳孔一缩,足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手中长枪化作一道乌光,后发先至!
“铛!”
千钧一发之际,枪尖精准地磕飞了那支夺命箭矢,火星四溅。
“咻!咻!”
更高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来自矿场边缘一座尚未完全燃起的瞭望塔!
塔上两名弓箭手显然注意到了下方这个突然出现、身手惊人的“蒙面贼”,冰冷的箭镞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一支射向卢凌风面门,另一支则阴险地封住了他可能的闪避路线,依旧指向惊魂甫定的王二哥!
“小心上面!”
柳青的警告声几乎与箭鸣同时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卢凌风展现了远超年龄的战斗本能与对身体精妙绝伦的掌控。
他并未后退或格挡射向自己的那支箭,因为那会将他身后的王二哥彻底暴露。
只见他腰腹骤然发力,上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几乎与地面平行,那支射向他面门的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面巾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他持枪的右手腕猛地一抖,长枪并未回撤,而是借着身体后仰的惯性,枪尾如同毒蝎摆尾,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枪尾金属箍精准地击打在射向王二哥那支箭的箭杆中段!箭矢方向微偏,“夺”的一声深深钉入王二哥脚边的地面,尾羽剧颤!
“我的娘诶……”
王二哥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卢凌风身体如弹簧般弹回,顺势一把抓住王二哥的后领,低喝道:“走!” 将他拖向旁边一堆尚未点燃的矿石后面。
几乎是两人刚刚藏好,“夺夺夺!” 一连三支箭矢便钉在了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其中一支甚至射穿了燃烧的木料,激起一蓬火星。
“狗娘养的,射得还挺准!”赵破虏骂骂咧咧,想找掩体反击,却发现手边没有弓箭。
卢凌风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瞭望塔。
塔高约三丈,两名弓箭手占据地利,对下方混乱战场造成不小威胁。他目光迅速扫过地面,那名被他磕飞箭矢的护卫就倒在附近,那张硬弓落在一边。
没有丝毫犹豫,卢凌风如同猎豹般窜出,在又一轮箭矢落下前,捡起硬弓和一个尚算完好的箭囊,翻滚回矿石堆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呼吸之间。
“好汉,你……”王二哥看得目瞪口呆。
卢凌风没有理会,他靠坐在矿石后,深吸一口气,闭目一瞬,再睁开时,眼中锐利如鹰。
他侧耳倾听——塔上弓箭手拉动弓弦的细微声响、箭矢破空的轨迹、下方混乱的喊杀……一切声音在他耳中都仿佛被放慢、解析。
他猛地探身,张弓搭箭,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肌肉线条在手臂上绷紧,却稳如磐石。
“咻——!”
箭矢离弦,在火光中几乎化作一道虚影,直奔瞭望塔!
塔上左侧那名弓箭手刚刚露出半个身子准备再次射击,瞳孔中便映出一道急速放大的黑点。他甚至来不及惊呼,箭矢已精准地穿过木栏缝隙,狠狠贯入他的右肩!
他惨叫一声,弓箭脱手,踉跄后退,从塔上同伴的视野中消失。
“有神箭手!下面!”
右侧弓箭手骇然,慌忙缩回掩体后,再不敢轻易露头。
一箭之威,暂时压制了制高点的威胁!
王二哥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低吼:“好!射得好!这帮狗腿子!”
他看向卢凌风的眼神充满了敬佩,随即又化为感慨,“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老汉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年月,外面竟已出了这般英雄少年!多谢好汉救命之恩!”
卢凌风放下弓,急切地转向王二哥:“老哥不必多礼!请问,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名叫林瑾玉?一个……很清秀、很……漂亮的年轻人?”
他问得有些语无伦次,蒙面巾下的脸庞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烫。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昏迷时那缕沁人心脾的冷梅幽香,是那双为他擦拭伤口、温柔细致的手,是那个清泠悦耳如玉石相击的声音……那样的人儿,怎么会和眼前这肮脏、危险、充满汗臭与血腥的矿场联系在一起?
他紧紧盯着王二哥,生怕错过一丝信息。
王二哥被问得愣了一下,挠了挠沾满煤灰的乱发,憨厚的脸上露出困惑:“漂亮?我认识的一个……林小哥确实年纪不大,模样……嗯,在咱们这群黑炭头里算是顶顶周正的。但下矿的人,哪个不是一身臭汗满脸灰?漂亮不漂亮的,真说不上来。”
他咂咂嘴,“不过林小哥是真有本事!有学问!心肠还好!”
卢凌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传来细细密密的疼。他的小仙女……真的在这种地方,和这些矿工一样,弄得满身污秽,挣扎求生?那萦绕心头的冷香,难道只是重伤时的幻觉?
不,不可能!那感觉如此真实!
可王二哥的话又如此实在……一股混合着心疼、酸涩、甚至有点委屈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堵。
王二哥没察觉卢凌风的异样,自顾自说道:“林小哥是最近才被抓进来的,跟一位姓苏的官老爷,还有一个姓唐的大夫一起。嘿!别看林小哥文文弱弱,那脑子,绝了!咱们这破矿里那些老掉牙的‘仙家器械’,他随便摆弄几下,就变得又省力又安全!还教咱们怎么干活少受伤,怎么多歇口气……要不是他,咱们这些人,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
提起黛玉的“战绩”,王二哥浑浊的眼睛里都泛起了光,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钦佩。
苏子庸!唐大夫!对上了!
卢凌风精神一振,心中的那点纠结瞬间被巨大的确认感冲散。
是她!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有那样的巧思和仁心!
香或不香,干净或肮脏,那都是外在,内里那个聪慧、勇敢、善良的灵魂,以及她现在的安危,才是他最在意的!
“她现在在哪里?安全吗?”卢凌风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沙哑。
王二哥脸上露出担忧:“林小哥是咱们的带头人,他为了掩护大伙,自己押后,带着苏先生、唐大夫,还有一堆跑不动的老弱妇孺,从西南边那个早就废弃的排水洞走了,说是去河滩那边找机会。”
他指了指西南方向,“那边林子密,还有河,本来是条生路。可……护卫追得紧,咱们老弱又多,跑不快啊……” 他重重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附近又传来矿工的惨呼和护卫的狞笑。
卢凌风眼神一厉,对柳青和赵破虏道:“你们挡住这边!” 自己再次持枪跃出。
只见三名护卫正围殴两名手持铁镐的矿工,眼看就要不支。
卢凌风长枪如毒龙出洞,一记横扫千军,逼退两人,枪尖顺势一挑,将第三人手中的刀挑飞,反手一枪杆砸在其后颈,那人哼都没哼便软倒在地。
动作干净利落,解救过程不过三息。
那两名矿工死里逃生,对卢凌风千恩万谢。
卢凌风将他们引到相对安全的矿石堆后,与王二哥聚在一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卢凌风一行又顺手解救了三五个被追杀的矿工。小小的掩体后,聚集了**个惊魂未定却劫后余生的矿工。
王二哥看了看这些老乡,又看了看外面依旧混乱但似乎护卫注意力正被更大动静吸引的战场,脸上露出了挣扎和决断。
他对着卢凌风,抱了抱拳,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市井百姓特有的务实与怯懦:
“好汉,大恩不言谢!您也看到了,我们这群人,要家伙没家伙,要力气……也快耗光了。林小哥交代我们点火制造混乱的任务,我们算是拼了命完成了。现在火也放了,人也逃出来一些了……”
他顿了顿,脸上有些发红,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我们就是些普通老百姓,种田打渔的命,实在不是打仗拼杀的料。家里还有婆娘娃儿等着……这眼看着算是逃出最要命的地方了,我们……我们就想趁着乱,赶紧钻进林子里,各回各家,……”
他指了指远处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旁边几个矿工也连连点头,眼中是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继续厮杀的恐惧。
卢凌风沉默了一下。他理解这种想法,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他们并非无情,只是经历了太多苦难,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能在关键时刻听从黛玉的安排奋力一搏,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王二哥见卢凌风没说话,以为他鄙夷,急忙又道:
“好汉!我们不是不想帮林小哥!林小哥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恨不得给他磕头!可我们留下,实在帮不上忙,还可能拖后腿……您武艺高强,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您若是……若是愿意,能不能……去河滩那边看看?林小哥他们带着老弱,走得慢,最危险!您要是能伸把手,拉他们一把,老汉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想跪下,被卢凌风一把扶住。
“老哥放心,”卢凌风的声音斩钉截铁,透过蒙面巾,目光坚定如铁,“我正是要去寻林公子!你们各自保重,速速离去吧!”
王二哥等人如蒙大赦,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互相搀扶着,猫着腰,朝着最近的山林边缘,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与烟雾之中。
卢凌风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枪。
百姓的苦难,求生的卑微,还有那深藏在污浊与困苦之下,依旧被人铭记和牵挂的“林小哥”的恩德与勇气……
这一切,都汇成一股灼热的力量,在他胸中激荡。
他转向柳青和赵破虏,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柳姨,破虏,我们一起去西南河滩!救人!”
柳青急道:“少主!此地危险,我们的任务是接应唐掌柜,然后……”
“救人要紧!”
卢凌风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而且,救的人越多,这里越乱,对唐姨那边不是更有利?”
他并非单纯被私心驱动,儒家教育中“恻隐之心”、“扶危济困”的理念,以及亲眼目睹矿工惨状激起的义愤,同样在澎湃。更何况,那个需要救援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小仙女”。
柳青看着卢凌风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一咬牙:“好!我们护送少主过去!但事不可为,必须立刻撤离!”
西南角,废弃排水洞附近。
情况远比王二哥描述的更糟。
最初的顺利突破后,庞大的、行动迟缓的逃亡队伍很快被反应过来的甄家护卫咬上。
尽管李叔带人用矿石和废料暂时堵住了一条主道,但还有其他小路可以绕过来。十几名手持利刃、弓箭的护卫,对付数十名大多手无寸铁、饥疲交加的老弱妇孺,几乎是一场屠杀。
“快!快进洞!” 黛玉声音嘶哑,指挥着人们一个接一个钻进那个狭窄潮湿的洞口。苏子庸在洞口协助,唐仁则照顾着受伤的人。
“嗖!”一支冷箭射来,一名正要钻进洞的老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爹!”一个少年悲呼。
“弓箭手!隐蔽!”
青雀不知何时已冲到黛玉身边,她手中夺来的一把单刀已经卷刃,身上染血,眼神却比刀锋更利。她将黛玉推向一块巨石后,自己则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弓弦响动的方向。
混乱中,唐仁那个一直很懂事的小药童,为了扶起一个摔倒的妇人,慢了一步。一名满脸横肉的护卫追近,举起刀——
“童儿!躲开!”
唐仁目眦欲裂,扑过去想拉开他,却已经晚了。
刀光落下。
小小的身影僵了一下,缓缓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洇湿了地面。
“不——!”
唐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如同受伤的野兽,竟赤手空拳地朝着那名护卫冲去。“我跟你拼了!”
“唐大夫!回来!” 苏子庸惊叫。
那护卫狞笑,挥刀再砍。眼看唐仁就要命丧刀下,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切入!
“铛!”
青雀的刀架住了劈向唐仁的致命一击,火星迸溅。她一脚踹在护卫小腹,将其逼退,对着呆滞的唐仁厉喝:“振作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想报仇,就先活下去!”
唐仁被喝醒,看着地上小药童的尸身,又看看眼前混乱血腥的战场,双眼赤红,泪水混合着煤灰滚滚而下。
他一咬牙,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小童身上,又与青雀合力,将尸身挪到一处燃烧的木堆旁。
“童儿……师父对不起你……不能带你回家了……”
火焰很快吞没了那小小的包裹。
此刻,又有几名护卫突破阻拦冲了过来,逃亡队伍被截断,惨叫声不断。
黛玉躲在石后,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咬出了血印,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不能倒下!
就在一支长矛即将刺向一名跌倒的妇人之际——
“住手!”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一道身影如大鹏般凌空扑至,腿影如鞭,狠狠抽在那持矛护卫的脖颈上!
护卫哼都没哼一声,斜飞出去,撞在岩壁上。
卢凌风,到了。
他落地,挡在了逃亡队伍与追兵之间,长枪斜指地面,虽蒙着面,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渊渟岳峙的气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青、赵破虏等人紧随其后,护住两翼。
卢凌风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穿越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巨石后的黛玉身上。
火光映照下,她脸上沾满煤灰汗渍,原本白皙的肌肤显得黯淡,头发散乱,那身原本合体的男装也变得污秽破烂,甚至还撕破了几处。没有香风,只有汗味、血味和烟火气。
但卢凌风的心却狠狠一揪,随即涌起的是更浓烈的心疼与……骄傲。
他的小仙女,没有在苦难中凋零,而是在地狱里开出了最坚韧的花。她那双眸子,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旧清澈明亮,闪烁着智慧与不屈的光芒,比任何珠翠都更动人。
在他眼中,此刻脸上带着煤灰、目光坚毅的黛玉,比任何盛装华服的贵女都更美,那是生命本身蓬勃的力量之美。
“林……公子!” 卢凌风差点脱口而出“姑娘”,硬生生改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关切,“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黛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蒙面少年,他一枪逼退追兵,身手不凡,语气急切而真诚。
她知道他是谁(卢季),那句“交给我们”让她在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坚实的希望。“多谢壮士!请务必小心!”
“青雀,保护林公子先走!”
卢凌风对一起并肩作战的青雀点头示意。
青雀立刻应道:“是!”
拉起黛玉,“公子,我们快走!”
黛玉却对苏子庸急道:“苏先生,你带大家按计划快走!人太多了,船肯定不够!让能跑动的,分头进山!往东,翻过第一个山脊,我记得那边有小路!”
她又对周围还能行动的矿工喊道:“别都挤在一起!分开跑!进林子!各自保重!”
关键时刻,她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和统筹能力。
卢凌风看在眼里,心中敬佩更甚。
他长枪一振,对柳青和赵破虏道:“柳姨,破虏,我们断后!挡住他们,给林公子他们争取时间!”
“少主!” 柳青大急。
“不必多说!救人救到底!”
卢凌风语气斩钉截铁。他不仅仅是救黛玉,眼前这些挣扎求生的可怜人,同样需要时间。他的儒家教养、武将职责,都不允许他此刻转身离去。
黛玉深深看了卢凌风一眼,似乎要记住这个身影。
然后不再犹豫,在青雀和苏子庸的搀扶下,带着剩余的人,迅速钻进排水洞,消失在黑暗中。
“想走?没那么容易!”
更多的护卫涌来,为首一名头目眼神凶戾,看起来是甄河手下的一个小头领,带着近二十人。
“列阵!” 卢凌风低喝。
柳青带来的六人立刻呈三角阵型护住前方,赵破虏与卢凌风一左一右。虽然人少,但气势如虹。
“杀!” 护卫头目挥刀冲来。
大战再起!
卢凌风枪出如龙,每一枪都蕴含着力道与巧劲,或刺或扫或挑,绝不与对方硬碰硬,却总能以最小代价造成最大伤害,精准地破坏对手的合围。
柳青双刀防守滴水不漏,偶尔突袭,快若闪电。赵破虏悍勇,与卢家护卫配合,死死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一时间,竟将这狭窄路口守得密不透风!
卢凌风虽肩伤未愈,动作间偶有凝滞,但战力依旧恐怖。一杆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指东打西,将冲上来的护卫一一挑翻、刺伤、逼退。
火光映照着他蒙面巾上方那双锐利如星的眼眸,竟让那些平日里欺压矿工如虎似狼的护卫们,心生寒意,攻势不由为之一缓。
矿场另一核心区域——重兵把守的库房前,战斗同样白热化。
库房是一座由巨石和硬木搭建的坚固建筑,只有一扇包铁大门。门前空地,赵羽带着十余名琼州水军弟兄,正与五十余名甄家精锐私兵厮杀。
琼州水军虽然悍勇,但装备、体力、人数都处于劣势,仅凭一股血勇和赵羽出色的指挥勉强支撑,已经出现了伤亡。
另一边,唐婉带着她手下最得力的八名好手,如同幽灵般从侧面切入战场。
她们的目标也是库房,但看到赵羽等人正在苦战,唐婉立刻改变了策略。
“当!”
唐婉手中是一对精钢短刺,格开一名私兵的长刀,身形灵动地一转,短刺如毒蛇吐信,刺入另一人肋下。
她带来的八人,都是亦安商队秘密培养的顶尖好手,单体战力或许不及赵羽、卢凌风,但配合默契,擅用暗器、合击之术,瞬间就在侧面打开了一个缺口。
赵羽压力一轻,立刻察觉到了另一股势力的介入。
他百忙中瞥了一眼,见对方虽然人少,但身手利落,目的明确,显然也是冲着库房来的。
唐婉手中短刺不停,清冷的声音穿透喊杀声:“那边的朋友!也是来摘桃子的?”
赵羽心念电转,摘“桃子”(军饷)?
赵羽大笑:“好!值钱的玩意儿,自然人人想争!朋友若是为同一目标,先灭了这帮狗腿子,再论桃子归属不迟!”
他虽不知对方具体来历,但敌人的敌人,此刻便是盟友。
“痛快!” 唐婉应道,“那便比比,谁先敲开这龟壳大门?”
“正合我意!” 赵羽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出唐婉这伙人训练有素,不是寻常匪类,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两人虽未详细商议,却瞬间达成了默契。
赵羽率众正面强攻,吸引大部分火力;唐婉带人如同锐利的匕首,专门袭击侧翼和后方,切割对手的阵型。
虽然初次配合,但双方都是令行禁止的军人(或准军事组织)作风,竟打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甄家私兵头领是甄河留下的一名心腹,颇为悍勇,见状怒吼:“结圆阵!弓箭手,上墙头!”
几名私兵登上库房旁的矮墙,张弓搭箭。
“小心冷箭!”
唐婉娇叱一声,手中一枚铁蒺藜激射而出,正中一名弓箭手面门。她手下也有人连发暗器,逼得墙头弓箭手一阵混乱。
赵羽压力稍减,看准时机,大喝一声:“破阵!”
手中分水刺化作两道乌光,直扑那私兵头领。两名琼州水军弟兄紧随其后,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挡住两侧砍来的刀剑。
“保护教头!” 私兵们惊呼。
唐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发现赵羽这伙人,打法极其凶狠,很多时候甚至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架势。为了冲到库房前,他们似乎完全不吝惜伤亡。
这不像寻常争夺财货的匪类,倒像是……背负着某种必须完成使命的死士。
“不过是一些铁矿石,至于如此拼命吗?”
唐婉心中疑惑,但动作不停,短刺连闪,又放倒两人,已然逼近大门。
那私兵头领与赵羽战在一起,竟被赵羽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赵羽肩头被划了一刀,却恍若未觉,分水刺招招不离对方要害。
终于,在唐婉手下用特制撬棍和锤子猛砸门锁,以及赵羽等人拼死挡住反扑的合力下——
“轰隆!” 包铁大门被撞开!
几乎同时,赵羽一刺逼退那头领,身形如电,率先冲入库房!
唐婉紧随其后。
库房内,堆积如山的,正是从官船上卸下、贴着封条的木箱,以及南山矿场开采出的、尚未精炼的黑色矿石。
赵羽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直奔那些贴着封条、象征着“军饷”的木箱。
而唐婉的目光,则迅速扫过那些矿石的成色和数量,心中快速估算。
“朋友,按照约定,谁先进来,谁拿大头!” 赵羽喘着粗气,肩头鲜血直流,却气势不减。
唐婉停下脚步,看了看外面仍在厮杀的部下和琼州水军,又看了看库房内的情况,果断道:“好!我唐……我说话算话!你们七,我们三!动作要快,甄家大队人马可能很快回援!”
她如此爽快,一是信守承诺(商人重诺有时也是一种投资),二是看清形势,赵羽这伙人战斗力顽强且意志坚决,硬拼得不偿失。三成矿石,加上涵盖在内的“意外之喜”(精铁矿石),这趟也不算白来。
最重要的是,速战速决,脱离险境。
赵羽深深看了唐婉一眼,抱拳:“多谢!弟兄们,搬!”
琼州水军们发出压抑的欢呼,不顾伤痛,开始拼命搬运那些沉重的木箱。他们眼中燃烧着希望,仿佛搬动的不是箱子,而是家人活下去的粮食和衣裳。
唐婉的人也迅速行动,开始搬运挑选过的优质原矿石。
库房内,暂时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搬运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此时,库房外传来更大的喧哗和奔跑声,似乎有更多的人朝这边涌来。
火光映射下,隐约可见一些熟悉的身影——正是从西南河滩方向败退下来,又看到库房出事而急忙赶来的甄家护卫,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些刚刚逃出不久、又被驱赶回来的矿工身影。
新的混乱,即将在这库房门口再次爆发。
而河滩方向,黛玉一行人刚刚跌跌撞撞地钻出排水洞,清凉的夜风和哗哗的水声扑面而来
然而,河滩上并非空无一人,几艘小船静静地停在岸边,旁边站着几个手持兵器、面色惊疑不定的人——正是张大哥带领的、勉强夺取了船只的矿工,以及……几艘似乎刚靠岸、船上人服饰各异的不明小船。
所有人,都在这个火光冲天的夜晚,被命运驱赶到了最后的交汇点。
[抱抱][抱抱][抱抱]继续努力哈,下一次可能星期五或者星期六哈[加油]早安,各位小仙女,祝平安喜乐,喜欢记得点收藏喔[红心][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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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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