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少侠修炼两章终于上线了！

（七十九）

蓝兔本以为黑小虎受伤之后会对七剑（特别是她和跳跳）起疑心，但是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次受伤是一次比武中产生的意外，格外专心地投入到了长虹剑法的修习中。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出奇，掩盖了背后所有的暗流涌动。无论是黑小虎，还是七剑，都心知肚明这份平静不过是表面，这就像酝酿着海啸的海面，在此之前总是静得无波无澜。

就在这天黑小虎约蓝兔去林间散步时，蓝兔还以为黑小虎又有什么图谋，可谁知他确实什么多余动作也没有，只是与她在这里走了一会儿，静静听着林间的风声与鸟雀清亮的鸣声，像是准备在享受这一方天地最后的宁静。

黑小虎已经得知了猪无戒的死亡，他并不意外，以猪无戒对黑心虎的逢迎，势必会想到用这块宝玉去医治黑心虎的疯疾。若这玉是真的便罢了，若是假的，介时本就受病痛困扰的黑心虎急火攻心，那猪无戒势必讨不了什么好。猪无戒的死更印证了他的想法，那天果然是蓝兔和旋风剑主合谋，趁他喝药不注意时，换掉了真正的灵泉宝玉。

说起来，除掉猪无戒的这计策还是青光剑主作为护法时给他的灵感。当年他最爱与跳跳弈棋，曾经有一盘棋他们一直下至深夜，他执黑子，跳跳执白子。棋盘上黑子与白子交错纠缠，互不相让，黑子隐隐已有将白子包围吞吃之势。黑小虎自信地等待跳跳落子，谁知跳跳却在一处三面断气的死处上下了一枚白子。

“护法这是走投无路眼花了不成？”黑小虎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搭上黑子断了白子最后一口气，提子落盒。但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劲，为了吃掉这个白子，他原本连贯的棋路竟然隐隐有被从中砍断的势头。跳跳趁势将白子搭上续气，竟堪堪逃过了黑龙刚才的围追堵截，反而将他的黑子反包围起来。

“你这是......”黑小虎眉头一皱，随即放下了棋子，“这盘棋是我输了。”

“虎口扑吃，”跳跳笑得狡诈，在围棋当中借扑来断对方棋路是初学者便要学会的东西，有时小小的让利反而能在棋局中产生更大的收益，“雕虫小技而已，是你心急了。”

心急......收回思绪的黑小虎侧头看向他身旁沉默的蓝兔，她还不知道，他在暗中已经练成了长虹剑法的最后一式。他想，这次他会很有耐心。

（八十）

深夜，箭矢如雨，划破了十里画廊的静谧。滚滚浓烟从林中升腾而起，如张开了血盆大口向竹坞渐渐侵袭而来。

“是魔教的人！”七剑纷纷惊起，连同达夫人一同退守到了达达的竹坞之后。就在这时，众人才发觉到了不对劲。

“虹猫呢？他怎么不见了！”大奔猛地问道。

“他不是虹猫，他是易容之后的黑小虎。”蓝兔脸色苍白地拿出黑小虎留在卧房中的长虹剑和剑谱，“现在黑小虎不见了，只怕他是想趁我们被困在这里，对虹猫下手......”

马三娘听了这话，身形一晃，咬紧了牙关：那该死的黑小虎抢走了她所有的招魂引，难道是准备铲除虹猫之后把他们剩下所有人一锅端了？

在森林深处，一个黑袍男子立在水潭附近——这里就是猪无戒所说的发现虹猫踪迹的地方。黑小虎蓄起内功，双掌向地訇然一拍，震得水潭的积水直飞起十丈高，一时间地动山摇，飞鸟走兽无不向外奔散。

“虹猫，本少主知道你在这里躲着。”黑小虎威胁的声音从地面传向四面八方，“若你再不现身，本少主便放火烧山，逼你出来。”话音刚落，他又是凝气一掌拍向瀑布后的石壁上，石块轰隆一声震成碎片，滚落到地上，瀑布后那块隐藏的洞穴也因此显现在黑小虎的眼前。

而在瀑布里的石窟密道内，听到响声的莎丽心里一紧，低声对虹猫说道，“我们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我不能走。”虹猫突然站住了脚步，认真地说道，“黑小虎已经发现了这里，追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是让他发现你还活着，我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杀手锏。所以......”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剑，那是他手头唯一的武器，“你先从这里撤离，我掩护你。”

石壁处再度传来一声巨响，将他们藏身的洞穴豁出一个大口，虹猫低声催促了一句，“快走！”便头也不回地走向洞口。月光已隐隐渗透进来，清辉寒凉，挟了杀意向他扑面而来。莎丽知道虹猫说的有道理，最后望了一眼那单手拎了一把木剑一往无前的少年侠客，转身加快了脚步。她捏紧拳头，在心底无声地祈祷：

长虹剑主，你一定要活下来。

（八十一）

黑小虎提步正要飞上那洞穴口处，却见一道白影从水帘后走出，足尖如踏在云端一般，携水雾漫步而下，稳稳落地。

他以木剑横立身前，余光打量了下四周，不觉悠悠笑道：“黑小虎，这次来杀我的，只有你自己吗？看来你很自信啊。”

黑小虎冷冷扯了扯唇角，一边运掌提气，一边嗤笑般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木剑：“虹猫，杀你，本少主一人足矣。”话音刚落，笼着黑雾的掌心拍向虹猫心口。虹猫眼神一凝，将内力同样汇于手掌，金印在掌心隐隐浮现。紫光与金光互不相让地在空中相对，黑小虎后撤两步，稳住身形，而虹猫也同样后撤几步，才堪堪立住。

两人均是武学奇才，甫一对掌便大概试探出了对方实力。黑小虎心里有些惊叹虹猫内力似乎比中毒前更为深厚，看样子不知有何奇遇，竟完全不再受血魔疯癫丸的影响。而虹猫知道尚未完全练成火舞旋风的自己在硬实力上尚且离黑小虎有些距离，但今夜对方来势汹汹，他只能尽量拖到其余七剑来营救自己。

在一条幽暗的小径上，一个蓝衣女子握着缰绳纵马疾驰，她的身后背着一把碧蓝色宝剑，手中还拿着一把赤红如烈焰的宝剑，而她的身后坐着一个腹部已显怀的紫衣女子——这两人正是刚刚从魔教包围圈中突围的蓝兔和达夫人。

发觉被团团包围之后，七剑商议由蓝兔带怀孕的达夫人先行突围，其余几人断后。蓝兔带了长虹剑突出重围，待甩开身后的追兵后，才放慢了马速。蓝兔下马，预备带达夫人前往达达所说的小木屋处暂避。

“达夫人，您和孩子都还好吗？”蓝兔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行动不便的达夫人，却见下马后的达夫人松开了她的手，似是催促她上马一般将她的手扣在缰绳上。

“蓝兔，十里画廊的地形我最熟悉不过，你快带长虹剑去找虹猫少侠，他那里情况紧急，耽误不得。”

蓝兔心里一怔，她确实急着去找到虹猫，可是夜深人静，她怎么能将孕妇一个人扔在这里？

“冰魄剑主！”看出了蓝兔心里的犹豫，达夫人加重了语气，“我身为旋风剑传人的妻子，难道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魔教为何深夜围攻十里画廊，不就是想要拖住你们对长虹剑主不利吗！”她又和缓了语气劝道，“我虽然有孕，但身上也有武功傍身，更何况我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我不会有事的。”

蓝兔深深闭眸，抬眼时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她转身尊敬地对达夫人做了一个长揖，“夫人高义，是蓝兔糊涂了。”旋即飞身利落上马，勒紧了缰绳、夹紧马腹，向着宛若能噬人的黑夜，策马冲了过去。

黑小虎已和虹猫缠斗了几十式，他的功夫利落狠辣，拳拳向人死穴，几十掌下来，虹猫手上的那柄木剑已是裂痕重重，身上关节处也布满深紫色的淤青。但黑小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虹猫的功夫有哪里不一样了。在对战时，他的身形比往日更灵巧，有时他一掌拍去，却能被他巧妙地借力躲过，让他心情渐渐有些烦躁。虹猫给他的感觉就像是......

风。

他目光微凝，看向携满地落叶、转如旋风攻向自己的木剑，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你学了新的剑法！”

这是什么剑法？竟能让这世上最利的兵器——剑发挥出如此以柔克刚的力量？

虹猫没有答他，他隐隐感觉到突破的瓶颈似乎就在眼前，更专心地挥起木剑，扫起旋风之势，以至阳内力倾注，旋风如一道火龙一般散着金光，扑向黑小虎。黑小虎合掌护体，双目怒睁，一掌黑虎掏心正对上火龙，只听咔嚓一声，木剑终于支撑不住，碎成了粉末。那条隐隐成型的火龙也因此散为尘烟，虹猫收掌回防，那泛起火星的龙尾还是呈现了反噬的态势。黑小虎心道好时机，一脚蹬向虹猫腹部。虹猫这次躲闪不及，被打中身上大穴，像一颗流星砰地一声坠落在地面，地上的尘土裹上他的白衣，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虹猫，无论你学了什么都不过徒劳，今日该是你的死期了。”

黑小虎双掌最后汇聚起内功，黑色衣摆在风中猎猎飘动，宛若最后收割死亡的阎王，将毕生功力蓄于一掌，拍向虹猫心口——

而蓝兔此时疾驰在泥泞的小路上，马蹄嗒嗒似乎踩出她激烈跳动的心跳声。心急如焚的蓝兔看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的瀑布，眼睛一亮，却被划破寂寥的利箭声打断了希望。就在蓝兔回身挡箭时，前方幽暗的小路上，黑衣人拽紧绊马索，蓝兔身下的白马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重重倒在地上，将蓝兔甩飞出去。

“少主命我们在此拦截，果然收获不小啊。”为首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下，十几个黑衣人一时间将蓝兔围在此地，不容她向前。“冰魄剑主，今日少主有令，谁也不能靠近瀑布一步。”

蓝兔拼力站起身，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从火海中染上的烟尘蒙上了往昔白净如玉的脸庞，唯有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如星子。她脚踝处如针扎般的刺痛向她发出了身体的警告，但她恍若未觉般举起冰魄剑，剑上凝聚的寒意让本就低温的树林再降至常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她声音虽轻，却让黑衣人无端感觉到了畏惧：

“今日本宫主就算死，也要过去。”

（八十二）

黑小虎垂眸，自上而下俯视着面前在他眼中已是苟延残喘的虹猫，刚刚虹猫拼尽全力方才躲过他致命一击，可观他如今狼狈形状，只怕内伤不轻，死在他的掌下不过是早晚而已。恨意在他眸中淌过，他似是质问，又似是喃喃自语，“你武功不如本少主，真不知蓝兔为何对你青睐有加。”

虹猫倚靠在树边，那一袭白衣已是斑斑点点、染上血污，肋间刺痛更是让他难以行动。闻听黑小虎言语，他轻笑一声，不见丝毫示软之意：“黑小虎，你自恃力量，从不愿听她的想法。你以为杀了我，她就会喜欢上你吗？”

黑小虎心里一愣，脑海中再次闪过断肠崖旁她绝情的眼神。但是他的耳边很快萦绕起黑心虎对他一直以来的教诲：喜欢什么，抢到手就是了。他冷笑一声，再度聚气于一掌，向虹猫面门拍去：

“本少主不与将死之人多言。”

虹猫闭上了眼睛，他此时动弹不得，只能静静承受命运最后的审判。刀光剑影这么多年，那抹令他牵挂不下的蓝色最后浮于眼前......

“虹猫！”匆匆赶来的蓝兔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腾跃而起，想也没想就扑到虹猫身前，左手握长虹、右手握冰魄，双剑交叉如盾，挡在身前，竟是不顾性命也要为虹猫挡下这一击！而虹猫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握住蓝兔的手，以身障在她的身前，拼了最后一口力气将她向自己身后带去——

黑小虎已是来不及收手，眼见黑虎煞掌将要伤到蓝兔，却见长虹、冰魄似是感觉到了剑主的剑意一般，一红一蓝两道剑光从剑刃上射出，击落树上的绿叶，落叶纷飞，席卷出风的形状，如一道屏障将两人牢牢罩住。

黑小虎反被这风卷的连连后退，许久才稳住身体。他抬头看向突然到来的蓝兔。蓝兔的脸上、腿上、胳膊上密密麻麻尽是剑伤、刀伤，右脚脚腕上更是已经渗出了暗红的鲜血。

“虹猫，长虹剑......我给你......”蓝兔将长虹剑郑重地放到虹猫的手上，刚想要满意地轻轻扯起唇角，终是支撑不住，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完，便昏倒在他的怀中。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在黑小虎心底蔓延，却见白衣少侠轻手轻脚地将蓝衣少女安靠在树旁，攥紧阔别已久的长虹剑，那双平素明亮温暖的眸子第一次涌现出翻滚的杀意，“黑小虎，你不该动她。”

黎明的光芒从地平线处飞射而来，阳光反射在虹猫手下的长虹剑上，映照出了火红的剑身。他望向惊愕未定的黑小虎，曾经难解的谜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世间最强的力量，是风！

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兵强不胜，木强则折。唯有风于无形中变化万千却始终如一，守弱虚中，故能战无不克！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这才是火舞旋风剑法探求的真谛——无我！

虹猫心里一荡，一瞬间突破时充盈的内力洗涤了他全身的疲软，他闭眸再度将内功凝于剑身，长虹剑散发出了比往昔更为璀璨的光芒，旋风从他周身席卷而成，再度凝结成火龙的模样，他猛地睁开那双坚定如一的双目：

这一次，他的长虹剑不为自己而战。

他为守护而战。

黑小虎知道虹猫的武学蜕变了，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拼尽全身之力，双掌凝气，一只黑虎自身上隐隐浮现，扑向长虹剑的火龙。这一次，火龙如风吞噬了凶猛的黑虎，强劲无形的飓风令黑小虎再难以阻挡，他的脚步后撤几步，最终被火龙彻底扬起，身体碰撞到身后一块巨石之上，重重跌落地面，气血翻涌，直直喷出一口鲜血。

虹猫并不恋战，见黑小虎已经无力施加动作，转身将蓝兔抱在怀中，他的双臂搂紧了她的身躯，垂下的眸光缱绻专注，似乎再也装不下世间其他：

“蓝兔，坚持住。我等你再看看我，好吗？”

*注（文中剑诀出处）：

（1）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出自《老子?德经?第七十六章》

（2）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橐龠：风箱

出自《老子?道经?第五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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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