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裹着寒风，朝周明月的心□□去。

这个时候再去拉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周明月咬牙，勒起缰绳，想要躲过这一劫。

周照却不肯就此罢休，他连发几箭，朝着马腿射去。箭雨之中，马儿没能躲过，前腿上中了一箭。

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就要将两人甩下来。

“糟了。”

周明月本就不会轻功，要是被这么摔下去，不死也要残了。

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手重伤的宋识。

马儿颠簸的越来越厉害，周明月拽着缰绳，丝毫不敢松手。

周照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微微掀起一个唇，再次挽弓搭箭。

这么多年，他藏于深宫，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也是极好的。

君子六艺，每一样他都不差。

瞄准周明月的心口，他缓缓松手。

周明月趴在马背上，正在努力跟马儿做斗争，避免自己被甩下去。

等她听到风声呼啸而至时，暗道不好，一转头，却见利箭已经快到眼前。

周明月扬鞭抽了下马臀，欲躲开这一箭，马儿却只在原地打转。

莫非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周明月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却听“当啷”一声，利箭掉在马蹄下。

随后一股大力袭来，她的胳膊被抓住，整个人的身子也骤然一空，她抬眼，却见阿离面色严肃的脸庞。

她今日打了一夜，早已经疲惫不堪，眼下青黑一片。

阿离一手抱着她，另只手拽着宋识后背的衣服，施展轻功，将两人从马上救下。

周明月惊喜道，“你来了！母后她们呢？”

“皇后一切安好。”阿离将两人轻轻放到地上，“皇后命我来营救公主，公主先在此处休息片刻，微臣解决了他们就回来。”

阿离的功夫什么样，周明月是知道的。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抓住周照，要活的，我还有事要问他。”周明月拍了拍阿离的手，郑重道。

“微臣遵命。”

阿离飞身而去。

在看到阿离的那一刹那，周照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射杀周明月不成功，好几次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他曾经派人私下调查过阿离的身份，发现这人是暗卫营中选出来的第一名，被良成帝派到了周明月身边。

可反观自己呢，良成帝又何尝往自己身边送过一个人。

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周照扬声道，“众人听令，杀了公主，赏金万两。”

“是！”剩下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喊道。

他们的声音仿若滚滚雷声，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皇宫。

阿离却连眼皮都未抬，她身影迅速一转，像是林间最迅猛的猎豹，朝着剩下的这些士兵奔去。

最前面的几人还未看清她的动作，便觉得脖子上似乎传来一丝痛感。

下一刻，鲜血喷溅而出，漫天的血雾弥漫上了他的眼睛。

等到沉重的身躯倒地时，在场的几个士兵都已经被阿离解决了。

周照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嫉妒充斥着他的大脑，理性丧失。

精心训练出的士兵，在阿离的手下竟然坚持不过一招。

怎会如此？

阿离转头，鲜血将她的衣服染成暗红，她整个人站在那儿，仿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阎罗一般。

如此可怖的实力！

阿离侧目，看了他一眼。

周照脚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像是被林间凶猛敏捷的野兽盯上了。

下一刻，只见那抹灰色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正以蜿蜒之势朝周照的方向迅速袭来。

周照伸手拉弓搭箭，但已经晚了。

小太监的身躯重重砸下，周照的箭还未射出，阿离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背上挨了重重一脚，周照整个人都飞出去，身体被抛在地上，到处都在叫嚣着疼，连动都无法动。

今日，败局已定！

阿离抽下小太监的腰带，缓步上前。

周照看了一眼周明月，他们二人坐在墙边，宋识受了伤，趴在周明月腿上，周明月撕下裙裳的里布，正在为他包扎。

霞光初升，照在她的脸上，为她坚毅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这时候的她，倒看起来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了。

周照哼笑一声。

紧紧是这么一个动作，五脏六腑便都在疼。刚刚阿离那一下，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已经将他的身体摧毁掉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明月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周照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周明月大喊道，“不好，阿离快拦住他！”

阿离不懂周明月为什么这样说，但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她飞身上前，想要阻止周照的动作。

却已经迟了。

周照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匕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一丝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的头无力地砸在了地上。

阿离面色凝重，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三息后，她朝周明月摇了摇头。

周明月默然，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一时间忘了动作。

昔日的美好回忆出现在脑海中，大抵人都是这样的，在这个时刻，周明月脑海中想的既不是周照三番两次杀害自己的画面，也不是他将质问自己为什么良成帝只疼爱她的画面。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周明月的十四岁生辰，她一觉睡到下午，听到侍女禀告大皇子在外面等她一个时辰了。

那日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连下了几日雨后，难得有个好天气。

周明月圾着鞋，哒哒地跑出去，周照正坐在凉亭中喝茶，周明月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托腮，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来送自己生辰礼的。

周照却只是笑，嘱咐她穿好鞋，带着她去了马场，将一匹刚满一岁的枣红色小马驹送给了她。

如今小马还在，送礼物的人却离世了。

周照的嘴角含着笑，脸上没有任务失败的痛苦与愤懑，反而带着一切都终于结束的解脱之感。

周明月的心口痛了一下。

阿离走上来，问道，“公主，大皇子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按理说，皇子去世该是厚葬的，就如同之前周嘉琅去世一样。但大皇子不一样，他是反贼。他先谋反逼宫，后摄政监国，如今更是和蒙国联合起来，将整个周朝搞得一团糟。

这样的人，杀了他都难消心头之恨。

周明月没有说话，耳边回荡着的却是周照那句“为什么？”

四面八方传来动静，那些被囚禁的太监和宫女砸烂了门，跑了出来。

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也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收拾这场残局。

阳光照在周明月身上，暖融融的，让她想起了十四岁生辰的那个午后。

“葬了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