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出征的日子定在了周明月订亲的前一日,她本来想等参加完周明月的定亲仪式之后再离开,但边关频频传来战报,李恪允率领蒙国人对边境的几座城镇发起了攻击,战事等不了了。
那日清晨,一座硕大的金日从宫城之后缓缓升起,阿离身穿盔甲,坐在马上。
一个黑色身影从宫门处一路小跑至她面前,“阿离侍卫,把这个拿上。”
他举起手中的包裹递给她。
“这是什么?”
“是我准备的一些伤药和棉衣,听说边境那边挺冷的,我托宫女做了几双厚靴,到时候你记得穿。”
“谢了。”阿离将包裹系在马背上。
周喜搓了搓手,叹道,“明日公主就要订婚了,她要处理的事情多,来不及送你,你别介意。”
昨日晚间的时候,周喜才知道阿离今日要出征的消息,他问公主是否打算来送阿离,周明月却一口回绝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见了也只是徒增伤心,我就不去了。”
周喜自然知道公主心中不舍,想着若是临别之时两人还相看泪眼,反倒是让阿离不舍得走了。
他为公主辩解,“公主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了,她心中估计也很舍不得你呢。”
阿离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十几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皆严阵以待,周喜也怕耽误了行军时间,最后再误了战事,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阿离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城。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保重。”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驾着马匹调转身子,扬声道,“所有人,听我号令,出发!”
她的声音高昂,所有士兵齐声高呼道,“出发!”
旌旗飘扬,鼓声阵阵,数十万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响彻了整个京城。
*
周喜送走完阿离后,这才回到皇宫之中。
他登山城楼,找到站在士兵后的小小身影。
周明月站在这里一早上,鼻子被寒风刮的通红,她摘下头上的帽子,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周喜摇了摇头,“阿离侍卫让我照顾好公主。”
周明月暗骂一声,“这个傻子。”
都走了,不想着自己以后要面临的危险,还牵挂着她。
周明月虽然那日言之凿凿地说不会送阿离出征,但真的到了今日,她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溜到了城门上面来送她。
只不过怕和阿离见面后两人心生不舍,她便没有下去,只是躲在城楼之上看她离开。
周喜跟在周明月身后,听她问,“明日就是订婚仪式了,宫中的一切事物都准备好了吗?”
周喜点头,“好了。之前公主说节省开支,这次礼部便没有大办,先前圣上给公主赐婚后,礼部便已经准备这些东西了,若不是上次大皇子谋反,订婚早就该结束了的。”
“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周喜点头,“是、是。奴婢就是替公主觉得不值。再怎么说,也是公主第一次订婚,该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才是。银子没了以后可以再挣嘛,怎么能为了节省开支就一切从简呢?”
前几日,周明月的订婚日子算好之后,礼部尚书来问如何办?
以往皇子和公主定亲和成婚的规格都是非常高的 ,不说别的,就是二皇子周嘉朗当初娶妻时都在京城中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其间花费的开销更是不计其数。
周明月比周嘉朗还要受宠,可如今她的婚事,却要一切从简,连礼部尚书都觉得是否节省太过了。
周明月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当初她只是公主时,手中的奇珍异宝无数,想要个什么东西,也几乎是一声令下,宫女和太监就能把东西捧到她面前了。
那时候的周明月也认为,自己日后成亲,定是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可真到了这一日,才发现不是这么简单。
打仗要用银子,官员要开销,民间生了灾祸要去治理,每一样,都需要花钱。
周明月不想做一个昏庸无能的君王,她想不辜负百姓的期待,让周朝在她的治理下,变得海清河晏,百姓富足。
“一个仪式而已,省下的这些钱若能够减免一个州县一年的税赋,也算本宫和宋大人做件好事了。”
周喜立刻恭维,“公主仁心。”
说起来,周明月主张订婚一切从简这件事,宋识也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一拍即合,心中都怀揣着天下大义,便也不觉得一时的简陋有什么不妥的。
两人下了城楼,下意识便走到了太医署,周明月看着金色的匾额,这才回忆起什么,“宋大人已经不在宫里了对吧?”
“是啊,公主,”周喜提醒道,“明日就是您和宋大人的订婚仪式了,他今日需要先回宋宅准备的。”
“喔。”周明月似乎是才想起来这么一茬,“那明日的流程都准备好了吗?”
周喜点头,“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公主先排演一番了。”
皇家定亲和普通人家的定亲有所不同,其中周明月的定亲和其他皇子的订婚又有所不同。
周明月之前作为大周朝的最受宠的女儿,现在作为良成帝亲封的摄政王,其身份之尊贵,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让她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被塞进花轿中,被宋识骑着高头大马接走,她不愿意。
周明月自认为她比男子更强,成婚定然也要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坐在花轿中的人变成了宋识,而周明月则成了那个接亲的人。
想到明日就要和宋识将亲事彻底定下来了,周明月苦闷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她调转脚步,步伐轻盈,“那走吧,我们去礼部。”
隔日,鸡刚叫了第一声,宋家宅院中便亮起了灯。
小童洗漱过后,随便吃了点饭,便去敲宋识的门,“公子,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等会儿朝廷的人该到了……”
他话音未落,门便从里面打开,宋识衣服穿得妥帖,眼中神色清明,哪里是刚起床的样子,分明是一夜未睡。
宋识道,“开始准备吧。”
小童愣了一下,“是。”
家中的佣人不多,好在周明月曾经给宋识派过来两个宫中的嬷嬷,有她们在一旁指挥着,宋识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宋识简单用了饭,便将大门打开。
太阳缓缓爬上了天空,整个天空都被晒成了金黄色。
附近的邻居也都慢慢醒来,他们打开大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向来狭窄的街道此刻被一列长长的队伍堵得水泄不通,这是一个几十人的队伍,他们身穿红色的衣服,由两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进了宋家的大门。
小童和宋识一人一侧在门口招呼着,等到箱子全都被抬进宋家,宋宅院子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有好事的大娘出来打听,“你们是哪家的?怎么抬了这么多箱子过来?”
被她抓住的一个小哥听到这话笑道,“我们是哪家的?我们是皇家的!”
附近几个侍卫,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一个侍卫凑上来,“明月公主知道吧?这里住着的那位宋大人,就是她的驸马!”
“乖乖。”大娘忍不住惊呼出声,“我们这条街上出了一个驸马爷!”
宋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怎么跟这些街坊邻居打交道,是以这些邻居都以为对面住的是个年轻士子,绝对想不到,他竟然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是明月公主的驸马!
一时间惊讶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更有之。
不过这些,宋识却都不清楚了。
他看着满院子的聘礼,惊讶地半晌都说不出话。
嬷嬷招呼小童给这些侍卫倒水,自己则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喜钱发给他们。
侍卫本想推拒,“我们是公主的人,为公主办事,哪能收银子呢?”
嬷嬷笑着道,“这不是酬劳,这是喜钱,是宋大人和公主的定亲仪式,让各位大人来沾沾喜气的。”
她这么说,侍卫们没有再推拒的理由。
宋识忍不住道,“这位小哥,是不是弄错了,公主不是说订婚一切从简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聘礼抬过来?”
小哥将银子塞回袖子中,看着这位才貌出众的年轻男子,笑着道,“状元郎放宽心就是,我们兄弟没搞错,比起其他皇子,公主给的聘礼已经算少的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聘礼也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很多东西甚至是从周明月私库中拿出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精美绝伦。
宋识暗暗咂舌。
这还是公主下令缩减过后的,若是按照原来的准备,这些聘礼又该有多庞大呢?
院子中热热闹闹的,不一会儿,有几个低调奢华的轿子也停在了宋宅门口。
几个身穿锦衣华服的老者下了轿子,相互对视一眼,笑哈哈地走进了宋宅大门。
“状元郎,今日大喜之日,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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