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成帝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你说是苏贵妃指使你做的?”
萍儿点了点头,“奴婢也曾劝她,这是杀头的罪,但贵妃并不听奴婢之言。”
在良成帝面前,萍儿并不敢有所隐瞒,当下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将事情抖落出来了。
良成帝越往下听,面色越难看。
他原是当苏贵妃在冷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应当已经改过自新了,这才在她哀求看望小世子时,一时心软将她放了出来。
没想到……竟还是一样的不知悔改。
这次竟然算计到了太子头上。
“混账!”良成帝猛地锤了下桌子。
萍儿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良成帝面色不善,几乎是咬着牙问,“你今日说得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他虽然生气,但捉贼要捉赃,若是仅凭这宫女的三言两语就定了苏贵妃的罪,料想她也不会服气。
萍儿直起身子,“有的,有的。当日贵妃给了奴婢一瓶白粉,奴婢没用完,将它藏在了柜子里,皇上派人一搜便知。”
有了证物,这下总能相信她说得话了吧。
良成帝挥了挥手,常公公立刻退下。
一时间,正厅中寂静无言。
良成帝是觉得累,不知道说什么。
而皇后压根是不想说。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查。
她将萍儿带过来,要皇上亲自审,就是要他看看,他心软包庇的女人心思到底有多歹毒。
这次,苏贵妃怕是没有这么容易逃过了吧。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一个侍卫进来禀告,“皇上,苏贵妃求见。”
她竟然还敢来?
良成帝冷笑一声。
毕竟是刚从冷宫中放出来的宫妃,侍卫也拿不定主意,见皇上没说话,便又大着胆子问了一遍。
“圣上,是否让她进来?”
良成帝勉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让她进来。”
“是。”
很快,门口处走进一个衣衫精致的女子。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薄袄,身姿窈窕纤细,行走间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或许是穿得太薄了,鼻头微微发红。
往日里良成帝最是喜欢她这副清新素雅的样子,今日却怎么看怎么上火。
就是这个女人,暗中指派人对太子下毒。
若不是皇后及时将人抓到,他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宴会上苏贵妃含沙射影的那一番话,良成帝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仅想杀了他的儿子,还想嫁祸给他的女儿是吗?
这个毒妇!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做的?
“跪下!”
苏贵妃还没摆出架势,便被良成帝这一声冷喝给吓住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知道了吗?
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缩着头的萍儿,暗暗攥紧了手心。
这贱蹄子不会这么把不住嘴,把什么都说了吧?
面对良成帝的天威,苏贵妃撩开袍子 ,规规矩矩地跪下了,“陛下。”
良成帝怒喝道,“你可知罪?”
苏贵妃点了点头,“臣妾知罪。”
她承认的如此爽快,倒让皇后多看了两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竟然认罪认得这么爽快?
苏贵妃眼中含泪,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臣妾不该在宫中滥用私刑。萍儿纵然偷了臣妾的首饰,臣妾将她交给皇后处理也就罢了,实在不该因为一时气愤,便私下里惩戒她。”
她说完,将头贴在地上,露出细长优美的后颈,“臣妾知错,请圣上责罚。”
对她这副柔媚样子,皇后见怪不怪,她偏开了目光,心中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狐媚子,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
萍儿自打她进来之后,便一直惶惶不安。
却没想到她会将事情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她直起身,连忙为自己开脱,“陛下,贵妃说得什么首饰,奴婢一个都不知道,更别说偷了,奴婢绝没有干过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是贵妃,她指使奴婢毒害太子,如今事情败露便冤枉奴婢偷了她的首饰!”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凄切,“还望陛下明察!”
苏贵妃默默翻了个白眼。
来之前掌事嬷嬷自然将什么都告诉她了,知道周喜窜出来将人带走后,苏贵妃便知道中了周明月的计了。
她原想毁尸灭迹,却没想到周明月就在背后等着。她前脚刚命人把萍儿处置了,后脚萍儿就被带走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将一切事情都推到萍儿身上了。
苏贵妃挤出两滴眼泪,“好你个恩将仇报的丫鬟。往日里我待你不薄,今天你偷了我的首饰,我不过命人打了你两下,你就这样记恨我,竟然将毒害太子的事都推到我身上,真是叫人寒心。”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皇上重喝一声,“够了!”
苏贵妃和萍儿双双住嘴,都垂着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良成帝看着苏贵妃,“这个宫女指认你毒害太子,你可承认?”
“臣妾没有。”苏贵妃一口否认。
开玩笑,毒害太子和对宫女动粗,两个罪名哪个重哪个请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苏贵妃坚定道,“皇上,太子的事情,跟臣妾一点关心都没有。”
她将话说得很死。
若不是在场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恐怕还真要被她这样蒙骗过去呢。
良成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轻的像烟,“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朕。”
他给她时间。
皇后听到这话,轻轻扯了扯嘴角。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狠不下心。
难道在他心里,她的一双儿女加起来也没苏贵妃重要吗?
苏贵妃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良成帝的脸色。
就见他唇角似乎噙着一抹笑,只是他的表情却实在说不上好看。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今年这么多事,如今边境又起了乱子,他却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只能将大权交给公主,自己躲在宫中养病。
偏这个时候,太子又出了差错。
苏贵妃知道,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
既如此,她就更不能承认了。
即便有萍儿一个人的证词,但没有证据,良成帝还是不能随便定她的罪。
想到这里,苏贵妃抬起脖子,和良成帝对视,“陛下,太子的事情臣妾不知情。”
满堂寂静。
转动玉扳指的动作蓦地一停,良成帝闭了闭眼。
罢了,既然她想死,那他成全她好了。
守在外面的护卫不知道殿中的紧张氛围,他三两步迈进殿中禀告,“陛下,常公公回来了。”
“进来。”
常公公走的急,衣摆上蹭了点灰尘,他一手掀着袍子,另手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进来了。
苏贵妃看到他手中的瓶子,微微皱了皱眉。
那不是她给萍儿的装明粉的瓶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萍儿告诉她得手之后,她便让萍儿将这些东西都处理掉。
萍儿告诉她瓶子被她早就扔了,她那时候觉得萍儿不过是一懦弱宫女,便也没怀疑她的话。
那瓶子怎么会在这?
苏贵妃回头盯了一眼萍儿。
萍儿却只缩着脖子,并不吭声。
常公公将瓷瓶呈给良成帝,“陛下,这是在萍儿的枕头下搜出来的。”
良成帝将瓶子拿起来,‘萍儿,这就是你说得苏贵妃让你毒害太子的东西吗?’
萍儿抬起头,看着良成帝手中的白瓷瓶,点了点头。
她又缩回脖子。
良成帝说了声好,又看向苏贵妃,声音无波无喜,“你还有什么话说?”
手指深深嵌进掌心,几乎要把银牙咬碎,她垂下头,恭敬地说,“回陛下,臣不认识此物。”
“你不认识?”良成帝不怒反笑,“你不认识?”
“啪”的一声,他将瓷瓶摔在苏贵妃面前,瓷瓶炸开,四分五裂。
苏贵妃吓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个瓷瓶是朕赏给你的,当初你整日拿在手中把玩,怎么?如今才过了多少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贵妃脸色煞白。
以前良成帝宠她,有什么好东西没少往她哪里送。
这瓶子原是一个藩国进献的,苏贵妃见了觉得清新雅致,便向他讨了去。
这么些年,她从良成帝那里讨过来的东西实在是多,便将这个瓶子忘记了。
哪里想到会栽在这上面。
知道再也瞒不过去,苏贵妃这才慌了神。
她才刚从冷宫出来啊,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关进去。
她膝行几步,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好不可怜。
“陛下,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才干出这种混账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子……”她想起来什么,哭声低了下去,“世子和太子也差不了几岁,陛下却只疼爱太子,对世子连看都没看过一眼。臣妾想着……想着若是太子生病了,陛下就会想起来小世子了。”
她哭得呜呜耶耶,纤细的腰弯了下去,几乎要趴在地板上,“世子才那么小,又没了父亲,若是连陛下都不记得他,他又该怎么过啊……”
一时间,整个殿中都是苏贵妃的哭声。
良成帝背过身,心中却只觉得苍凉。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竟然把世子和死去的二皇子搬了出来。
在她心中,是不是谁都可以利用?
这么多年,她有过真感情吗?
年过半百的帝王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殿中这么多人,皇后默不作声,周明月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乎哭晕过去的苏贵妃。
萍儿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常公公则是看着良成帝落寞的侧脸。
殿中满是苏贵妃呜咽的哭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良成帝哀伤又悲怆的声音。
“苏贵妃心思恶毒,作为妃嫔,失仪失德。对太子下手,置皇家血脉于不顾,天不容之。现废除封号,贬为庶人,赐鸩毒,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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