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识回去后,宫宴已经接近尾声了,见他进来,王晋忙招呼他坐下,“到哪去了你?可把人急死了,我就怕等会儿别人发现你不在,我怎么跟跟人解释?”
宋识心不在焉,他一直思考着大皇子的话。他和大皇子素不相识,按理说他不该跟自己说这些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识不明白。
看着旁边喋喋不休的王晋,宋识只好打断他,“你知道公主招收夫子报名截止到什么时候吗?”
王晋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你终于想通了。”
宋识并没有相通,只不过他觉得,想要靠近安宁公主,或许成为她的文夫子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王晋看这副认真地样子,更是惊讶,“你真要报名?”
宋识点头,“你且告诉我截至时间是什么时候,我先去试试。”
“就在今晚,我们是在翰林院报的名,现在这个时间了,估计不再招人了吧。”
宋识一下着急起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
幸好马上宫宴就要结束了,因此当圣上离开后的第一刻,宋识立刻急匆匆赶至翰林院。
负责值守的太监开了门,还未开口,便听宋识说道,“我要报名安宁公主的文夫子选拔。”
年轻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报名时间早就结束了,等下次吧。”
下次?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一想到这个问题还要在心中折磨上许久,宋识便觉心烦意乱,他道,“你们对外说报名的截至时间是今天,可今天分明还没过完,你凭什么说不招人了?”
那年轻太监似乎没想到宋识会这样反驳他,当即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只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想如何?”
“把我的名字加上,让我能公平竞争而已。”
年轻太监不欲在与他计较,心中也感叹道,“不过是添个名字的事。”便也没再与他纠缠下去,撂下一句,“等着。”便起身添他的名字去了。
亲眼看着年轻士子把自己的名字添上,宋识心中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以后便想着如何能通过选拔,等正式成为公主的夫子后,到时候便能问出心中所想了。
宋识心中难得的有些畅快,回去的时候甚至和别人主动打了招呼,路过的王晋看的一脸惊奇。
又过了几天,宋识一直呆在家中温书,既然已经报了名了,那便一定要夺得名次,不然成为不了夫子,他一样是没机会再找公主询问清楚。
终于到了选拔那一日,选拔一共分为三场,这三场均是由安宁公主作为主考官,来考察各位公主的品行,只有成功拿到两场胜出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公主的文夫子,以后为公主授课。
第一场比试那天,宋识早早地就去了,他到的时候,场地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过了一会儿,人便多陆续都来了。
来得都是一些很年轻的世家子弟,一看便知想要用夫子的事情扩大些名气,顺便再抬高下自己的身价。
只有宋识一人比较朴素,穿着旧的士子服,打扮的也非常简陋。
等到太阳出了不久,安宁公主才姗姗来迟。
今日的太阳比较毒辣,周明月穿了一件浅紫色绣百花蝶纱裙,她一来,许多年轻的士子便立刻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周明月在丫鬟的簇拥下坐到了凉亭里,凉亭中央置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些碎冰和新鲜的瓜果,几个轻轻晃动手中的扇子,凉爽地风便吹到了周明月的身上,为她带走了一丝炎热。
周明月端坐好,拿起自己公主的架子来,扫视了一眼下方站着的人群。
这次报名的士子大概有二十多个,其中多是一些官家子弟,他们大多穿着昂贵的衣服,精致的腰带,一看便是来之前精心打扮过的。
周明月皱眉,这些人到底是准备给她来当老师的?还是当驸马的?一个个地打扮地这么花枝招展地做什么?
尽管周明月不喜欢那些古板的老学究,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地了这些另类新潮的世家子弟。岂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周明月皱着眉头缓缓往右移,等扫到第一排最右边的那个人时,她的目光顿住了。
身旁的婢女立刻上前解释道,“那是新科状元郎宋识。”
“我知道。”周明月有些疑惑,“他怎么在这?”
那日在望京楼中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宋识并不愿意做夫子,那他今日怎么又来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第一排的好几个世家子弟都听到了,有人默不作声当作没听到,有人却沉不住气往宋识的方向瞧去。
却见宋识仍旧穿着他的那件灰扑扑的士子袍,头半垂着,看着自己身前的影子,并没因周明月的话而露出任何不高兴或受打击的神情来。
大家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神情,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
考试一共分为三场,考试内容也借用了科考的形式,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论,第三场考策。每场考试结束,由侍女统一将试卷收上来,让周明月当场点评,选出第一名。三场中能胜两场者,则能成为周明月的夫子。
周明月也不拖延,直接将自己准备好的试题说了出来。
侍女道,“考试时间为三柱香,大家现在开始作答。”
便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没有学生考验夫子的水平的,但安宁公主向来受宠,行事无所顾忌,她这样做,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周明月一手撑着头,手指从盘子里拿了块凉凉的葡萄塞入口中。
葡萄经寒冰冻过,变得有些硬,一口咽下,整个心都舒爽了。
安宁公主舒服的眯起眼,婢女在身旁为她扇着扇子,凉快的风吹过来,惬意的让人想要睡着。
她默默扫视了一眼下方,将众人的反应暗暗记在心里。
能够成为她老师,为她教授课业的人,必然不能是一个轻浮气燥的人,这样会让周明月怀疑他能力不行。
底下有人拿到这道考试露出了愁眉苦脸的神情,有的却面上镇定自若,仿佛此题非常简单,他已经成竹在胸。周明月的视线扫过最右侧的那样一张木头脸,浅皱了一下眉。
这人的表情不动如山,让人想从中窥出一点都难。
他整个人如同老僧坐定一般,拿笔,沾墨,然后缓缓书写。
周明月将视线移开,这个人,可真是让人讨厌。
经过望京楼中的一事,周明月现在看到他的心情比较复杂,刚开始被他维护的那点欣赏之情也荡然无存。
如果宋识是一个聪明的,肯唯她马首是瞻的,那么周明月不介意向他抛出橄榄枝。
可他不是。
他在望京楼中维护了她,但又没有做其他的举动,明明早就说过不当夫子,今日却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可真是不简单。
周明月想。
被周明月认为不简单的宋识此刻正在认真答题,他从小学习的地方有些简陋,连一个安静的书房都没有,只能在狭小的卧室中学习,偶尔母亲会进来问他需不需要喝茶,或者要不要添衣。
因此宋识咋学习时经常面临着被打断的情况,好在后来他练就了一副心无旁骛的本事,即便有人在他身旁说话,他也能做到岿然不动,充耳不闻。
宋识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腹稿,然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明月起初还能安静坐着看各位进士答题,但到后面就有些撑不住了。这样好的天气,她可以骑会马儿,或者出宫溜达溜达,总之不是坐在这里,看一群老学究们抓耳挠腮。
等到第一柱香过半的时候,周明月便撑不住了,她留下几个婢女侍卫看着全场,自己溜到马场上骑马去了。
周明月到时,马场上已经有几个皇子在骑马了。马场太监见她过来,忙牵了周明月的爱马“流云”过来。
流云是一匹枣红色的马,是周明月十三岁生辰时周照送给她的。
那段时间周明月看别人在马场上很潇洒,便自己也张罗着弄匹马骑骑,只是她自诩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马自然也是。
她搜罗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满意的,还是生辰宴上时,周照给她牵来了一匹小马驹,说这是他随手救下的一匹怀孕的战马生下来的。
周照牵来时,流云还是小小的一个,被养得很干净,但身子却有些瘦弱。
看到她时,还想往周照身后缩。
不过在周明月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时,流云便试探地舔了舔的手心。
湿湿软软的。
之后周明月便将流云悉心养护起来,给她喂最好的草料,经常带着她飞奔在马场上。几年过去,流云早就改了以前瘦弱的模样,变得强健起来,她的四肢健壮,奔跑起来速度很快,整个马场无一匹马追上她。
流云一看到她,便甩着马蹄朝她飞奔而来,在她面前弯下了头,周明月摸了摸她的头,又喂了她一把新鲜的草料,然后一勒缰绳,翻身上马。
流云很快带着周明月在场上奔腾起来,她的速度很快,将场上其他的马都远远甩在后头。
身旁的景色在周明月身旁呼啸而过,她双眼紧盯着前方,感受着风在她身侧掠过。
一场下来,周明月心中畅快无笔,脸颊上也生出了许多热汗,看起来红扑扑的。
流云放缓了速度,带着她慢慢地走着。
周明月正感受着微风拂面,下一刻,却有突兀地声音传来,“三妹身手真是不错,不过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选夫子吗?怎么还有闲心来这里骑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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