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考试结束之后,宋识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王晋来叫了几次都没出去。
他翻出书本彻夜苦读,倒真有几分科考时的劲头。
朝中最近也热闹起来,原来是再过上月余,藩国的使臣即将进京来朝拜,皇上准备选一位皇子负责接待事宜,朝臣就人选上吵了起来。
大臣们各抒己见,已经站好队的都开始为自己的主子说话。原来是接待藩国,不仅是要选出一个有能力的,更是代表了皇帝心中最满意的人选,也是在藩国面前宣告,这是我最出色的孩子,极大地肯定了皇子的地位。
大皇子向来不拉帮结派,所以朝中无人替他说话,四皇子太小,即便想要接待,也不允许,所以二皇子一党非常高兴,认为这件事情几乎板上钉钉地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但朝会直到结束,皇上也没有把人选定下来,倒是结束之后,听说圣上把明月公主叫进了御书房。
“阿月,你的夫子选得如何?”皇帝停下手中的朱笔,看着恭敬站在面前的周明月,温声问道。
周明月道,“回父皇,第一关已经结束了。儿臣评了杨太傅的孙子为第一。”
皇帝问,“是那个叫杨知礼的小子?”
“是。”
皇帝点点头,“他确实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只不过缺了点运气。”
周明月道,“儿臣也曾听闻此事,但这次的考卷,他答得确实不错,看出来是用心准备了的。”
“估计是老太傅教得好。”
说道这里,皇帝幽幽叹了口气,“朕总说,给你找个名望高的老师做你的夫子,这样以后你也能在读书人那里得人心,但你偏偏不愿。杨知礼那孩子虽好,但火候还是差了点,做你的老师,更是不配。”
良成帝一开始是有谋算的,他的几个孩子中,大儿子整日花天酒地,找猫逗狗,不堪大用;二儿子虽有野心,但能力却不足,更何况,这个孩子总给他一种坏心眼的感觉,让人不喜;四儿子太小,以后怎样还未可知,如今年纪正好,适合培养的竟然只有这一个女儿。
良成帝幽幽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又问,“你年纪也不小了,那些大臣虽然有旁地心思,但有件事却是没说错,你现在已经可以出宫建府了,可有想过成亲?”
周朝有规定,公主成婚后才可出宫建府,否则便要一直呆在宫里。
周明月皱眉,面上有些不高兴,“父皇怎么又提这事?我在皇宫中不是住的好好的吗?还是父皇讨厌我,不想看到我了,所以才要把我撵出宫去?”
良成帝笑得无奈,“你这孩子……父皇是怕你错过成婚的好时候。豆蔻年华,找一心上人共度一生岂不美哉?”
周明月暗地里撇了撇嘴,出宫建府看起来是给的荣耀,但皇宫才是权力中心,她被踢出皇宫,便是被踢下了牌桌,纵使荣耀加身,但到底是没了再争一争得资格。
可她凭什么要放弃。她母亲是皇后,她是正统出身,普天之下除却父皇母妃,便是她身份最尊贵,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吗?便想让她远离争斗。
可她偏不!
这些皇兄皇底即便有能力她还不愿意放手,更何况一个个酒囊饭袋,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皇位唾手可得,就让她这样白白放弃,傻子才愿意。
周明月问,“那二皇兄不也没成婚吗?自古由长及幼,父皇为何不先让大皇兄、二皇兄出宫成婚,而偏偏越过他们,来催我呢?”
良成帝哑了一下,无奈道,“你怎可和你大哥二哥相比,他们是男子,什么时候成婚都不算晚?可你是女子,美好得年华只有这么几年,错过了就没了。”
周明月道,“父皇说得不对。”
良成帝微愣,“哦?哪里不对。”
周明月正色道,“大哥二哥同我一样,都是人,既然是人,美好地年华便都是只有这么几年。父皇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成婚都不算晚,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份尊贵,贵女们可以为了权势而忍下这点罢了。可自古只有上嫁才需妥协,父皇觉得我需要珍惜这几年,便是认为我需要用我这几年的青春美貌去换取一份感情。可我本就是世间极尊贵的人了,同大哥二哥一样,向来只有我挑别人的份,不会有别人能挑选我、嫌弃我的份。即便我到七八十岁了,只要我身份尊贵,一样会有数不尽的男人任我挑选,所以父皇与其让我凭借青春美貌去挑选夫君,为何不先教导我让我努力保持自己的地位不被淘汰呢。这样便是我年华已逝,我也不需要担心我的夫君会不会嫌弃我,反而他该担心,我会不会因为他不再貌美而休了他。”
良成帝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看向自己面前这个闺女,除却皇帝的身份之外,竟然头一次在孩子身上体会到了欣慰的感觉。
他的孩子就该这样,去争、去抢。
权势却是是个非常美妙的东西,他呆在这个位子上的感触更深,其它的几个儿子,虽然也有这份心思,但总是把野心藏住,唯恐被别人看了去。明明心中已经膨胀的不得了,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谦让的、有没有都无所谓的样子。
良成帝不喜欢那样。
有足够的实力,有不掩饰的野心,才是他的下一代继承人应该具备的品质。
原本良成帝只认为周明月是一个女儿,只需要给她万千宠爱便好,现在才发现大错特错,有合适的继承人为何不选,莫非要因为一个身份,而舍去优秀的继承人,转而选差一点的吗?
只要能将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便是女儿又如何?
再说了,等她真的登上高位了,谁还敢对她的身份多置喙呢?
良成帝想明白了,心中突然舒畅了许多,再看到周明月真是越看越满意,他笑道,“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愿成婚便不愿成婚吧。父皇还有许多奏折要批,你先下去吧。”
“是!”周明月恭敬退下。
却说周明月在皇帝面前吐露了心声,心中却是畅快极了,这些话早就压在她的心中,只是碍于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在父皇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野心,可真是让人通体舒畅。
一连过了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场选夫子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周明月睡到大中午,在侍女的催促下起了身,用过饭后急忙往轩文阁中赶了,今日是在这里举办第二场比赛。
侍女见周明月进来,忙将整理好的试卷拿上来,周明月看了看试卷还密封完好,点了点头,“发下去吧。”
今日是第二场比赛,相较于第一场比赛来说,来的人已经减少了大半,有不少人都觉得第一场没有胜,想要夺魁便只能后面两场全部胜出,估计是觉得不太可能,便索性放弃,不来参选了。蒋羽总您好,我是杭州银湖激光财务部的陈梦旭,这是苏州玻璃事业部23年和24年销售订单的应收账款情况,请查收!蒋羽总您好,我是杭州银湖激光财务部的陈梦旭,这是苏州玻璃事业部23年和24年销售订单的应收账款情况,请查收!
宋识这次照旧坐在第一排的左边,经过几日的开解,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痛惜后悔之色,反而平静无比,让人想从他脸上窥出什么都难。
试卷一张张由前及后传到考生手里,大家审略了一番题目,便开始答题。
宋识却不着急动笔,他把题目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在心中默默打了个腹稿,想明白了,才提笔书写。
监考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情,周明月单手支在桌子上无聊地打瞌睡,她本想跟上次一样偷偷溜出去玩,但现在天气炎热,在外面走上一会儿便会出上一身汗,她可不想自己身上变得粘嗒嗒的,想了想,还是呆在屋里吧。
这里给考生准备的都是上好的羊毛笔,在纸上书写起来没有任何声音,考生们都在沉着答卷,一时间殿内只有纸上翻动地沙沙声。
三柱香快要燃尽地时候,侍女轻轻碰了碰周明月的隔壁,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公主,可以收卷了。”
周明月本就睡得不熟,听到这话,睁开眼睛,一双美眸中尚还带了点迷茫,“噢,那便把试卷都收上来吧。”
士子们纷纷停笔,侍女走到桌旁,一个个将试卷整齐地收上来,走到杨知礼的书桌旁时,却见他面色张红,脸上一片懊悔。
侍女不解,朝他的试卷上看去,却见试卷上有一片大大地墨迹,心中瞬间一紧,考卷被弄得脏污,是无论如何也凭不了高分的。
但杨知礼还算敢做敢当,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评不上了就大吵大闹,他认命地将试卷递给侍女,道,“有劳了。”
侍女并未答话,看着杨知礼脸上的懊悔之色,心中却是默默叹了口气,这个杨小公子,还真的运气不好,本来公主最看重的便是他,现在试卷弄成这样,即便公主有心选他,也不能了。
宋识的试卷是在最后一个,侍女走过去的时候,宋识已经将试卷准备好了,“劳烦了。”
侍女将试卷接过,却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只见上面的字体规整有序,每个字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大小,字体极为规矩方正,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通体舒畅。
宋识的脸色淡然,侍女心中却是小小地叹了口气,在这几人中,宋大人的学识无疑是最好的,可偏偏公主不喜欢他,今日是公主来选夫子,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试卷很快被呈了上去,周明月一篇篇看过,却都觉得不甚满意,待看到杨知礼试卷上的一大团墨迹之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她本有意让杨知礼来做她的夫子的,只是他的试卷弄成这样,让她想偏袒都不能了。
一篇篇试卷翻下去,周明月的耐心几乎告罄,可就在看到最后一张试卷时,手突然顿住,这个人的回答言之有物,无论从立意,还是解决方法上来说,都有很大的可取之处。
再看这人的字体,也是公正美观,一撇一娜,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不差分毫。
周明月一下就认出这人的字,她再去看名字一栏,果然见宋识两个字。
心中却是泄了气,为了来参考的人这么多,却偏偏只有宋识的最为出色?
难道自己这场,真的要判他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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