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变得开阔，车流膨胀，他的头上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轨道，能看到浅绿色的列车在其中快速穿梭，他的眼只能抓到一股绿色的风。

对面大楼上的全息投影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小孩，他的背上长着一双雪白的翅膀。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①今天是圣诞夜的前奏，安吉尔为你献上最真挚的关怀……”

全息投影的下方显示着时间，宇宙时间[4103/12/24 17:45]。

他左拐，沿着街道向前，经过每个店门口都停一下。

他看着橱窗里摆着的红色火鸡，鸡身是蜂蜜般甜蜜的颜色，皮被烤得微微泛红，翅膀尖和鸡腿末端是诱人的焦褐色，饱满的弧度上是翠绿色的迷迭香。

口水充满了他的口腔。

透过玻璃模糊的倒影，他能看清这副身体的全貌：瘦小、羸弱、满是瑕疵的小东西。长长的、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下颌尖削，简直是标准的锐角三角形；至于皮肤颜色，因为上面都是黑色的泥垢和灰尘，看不清。

继续往前，向右拐，又是一条街道。一路上他捡了些别人抽剩的烟屁股，揣在口袋里。

越往前走人流就越多，直到走到一颗巨大的槲寄生下。深绿色的树枝，红浆果，金铃铛，枝干上缠着红丝带。

树下是一群人在吹吹唱唱，一些人在分发面包。

以赛亚挤进队伍，领到一块黑麦面包。

他先吃了三分之二垫吧垫吧肚子，把剩下的揣在宽宽的外套里，盖住它。面包的热气烫着他的肚子，像只小兽挠着他的肚子。

他不停地舔着嘴唇，尝到了铁锈味。但他没有停止，用牙齿咬着嘴唇，撕下上面的死皮吞到肚子里。死皮的味道像是在嚼一层薄薄的皮革。

以赛亚觉得这小孩的嘴唇一定像被掰开的橘子肉瓣。

他沿着原路返回，回到那个破烂房子里。

“你跑哪去了！”一个没见过的中年女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叉着腰，凸颧骨，嘴唇比刀子还薄，两条粗眉像麻绳一样拧起。

“唔……”他张嘴，嘴唇上传来撕裂的痛。

那个中年女人攥着他的左腕，那力气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断，一把从他的怀里抢过面包。

“哼……”她朝床上的女人走去，把那袋面包甩在她的脸上。

“草……死婆娘！”床上的女人在黏稠的黑暗中尖叫一声。

中年女人打开了灯，黄色的灯光吐了下来，肮脏的黄色。

他走到像烂布一样铺陈在床上的女人旁边。她用细得像棉签的手指从袋子里拿出黑麦面包，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妈。”他从口袋里掏出脏兮兮的烟屁股，把它们放在女人旁边的被熏黑的玻璃盘里。

咀嚼声停下，女人猛地朝他转过脸，深色的眼珠盯着他，像是在用目光描绘他的每一丝脸部线条。

天花板上的灯颤巍巍地发出蚊子叫。

她的额头皱起，眼角抽搐，松弛的浅色嘴唇像弦一样被拉紧。接着，就像一道雷劈到她的身上，她像被拧动发条了一样，颤抖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骤然弯腰伏在灰色的被子上嚎啕。

他愣在原地，看着她。

中年女人像受惊的鹿一样冲了过来，撞开了他，扑到床上抱住了哭泣的人，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红色的手抚摸着她凸起的脊背。

灰色的被子被洇成黑色，像是干掉的血迹。或许她流出的就是血，以赛亚想。

“滚，滚出去！”中年女人朝他怒吼，她的眼眶睁得特别大，像是裂开的黑色核桃。

~~~~~

“哥们，其实我的睡相也没那么差吧？”楚亮有些心虚地看着褚旭的熊猫眼。

“我的问题。”褚旭喝完一瓶罐装浓咖啡，把它捏扁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现在是上午九点，两人来到听澜花园。

“不是，我说这小区也真够拉的，你天天爬20层楼梯不累吗？”楚亮看到楼梯就双腿发软。

褚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楼梯旁边，推开一扇门，电梯赫然出现在楚亮眼前。

“设计这座楼的人真是个人才！”

到了20层，楚亮上前一步，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嗒。”

一把银黑色的镰刀劈碎门板，朝楚亮挥来。

褚旭用力一脚踹在楚亮的背上，他摔倒在地上躲过了这一刀。

“刀十乐！”楚亮快速做了个灵式，顺便通过星通将褚旭的手环解开。

三头六手的巨鸟凭空浮现，但下一刻，一根黑色的纽带连接到它白色的肚子上，随着一个男人的痛喊，刀十乐的两只翅膀竟然像被无形的力量从身体上撕扯下来。

褚旭召唤出魃蜈，黑蛇撞碎墙壁，挥舞着青手冲进了房间。

“哈，没想到还有一只兔子！”一个少女双手挥舞着比她身体长一倍的骷髅头镰刀斩断青手，从房内冲出来，黑色的血喷溅到她浅金色的卷发上。

“准备好了吗，”少女挑起红唇，“狩猎开始！”

少女右脚蹬地，似流星般朝褚旭冲来，右手握住镰刀柄的上端用力向下一甩，眼看就要割到褚旭的脖子，一片刀羽像银色子弹一样朝她破风而来，是刀十乐挥动翅膀飞射出来的。

“铿锵”一声，白色羽刃与黑色镰刀相撞，摩擦出红色的火花，一缕黑丝掉落在地。

褚旭趁机一个弹腿踢中少女的下颌，少女被踢飞出去，仰面摔倒在地。

“该死，陈莫你能不能把那只傻鸟解决掉！”她偏头吐出一口血沫，躲过褚旭朝她脑袋上踩的脚，迅速从地上爬起，朝着房间大喊。

“你说谁是傻鸟呢！”楚亮朝少女冲过来。

“砰！”

一个黄蓝色头发的男人猛地从天花板坠落，扎着潦草的丸子头，白衬衫黑牛仔裤，一拳朝楚亮袭来。

“在黎明前夜，守护你心中的鸟儿，死灵。”丸子头男人用慵懒的声音缓缓念出。

楚亮偏头躲过他的拳头，想往后退，却发现几只灰色的非人生物用长长的手臂抱住他的腿，它们长得就像是瘦极了的猩猩，黑色的眼眶里是打转的灰色舌头，朝他咧嘴一笑，用尖牙啃食他的身体。

没有疼痛传来，死灵也没有撕下任何一块肉，但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灰蒙蒙、扭曲，像是整个世界被调低亮度，越来越多的死灵拥上。

它们在啃食自己的视觉！

丸子头男人一个扫腿把楚亮踢到墙壁上，一群群死灵嘶吼着像是小山一样堆上去。

刀十乐的一只石雕手又被粉碎了，白渣像细雪一样飘落。

“赵泽辰，你快去救陈莫！”少女用右臂抡动镰刀削下褚旭左臂上的一侧肉，她的一只左臂被魃蜈的青手扯下，黑色的洛丽塔裙吞没了猩红。

陈莫的左手攥着一个鸟形布偶，是刀十乐的缩小版，他的腹部被魃蜈戳出几个血洞，红色的肠子滑出来随着他的躲闪像风筝一样飘在肚子外。

赵泽辰低声念了个灵式，黑红色的亮光像萤火虫一样聚集他的右手，顷刻间，一把无鞘的武士刀出现在他的右手，刀身是浸满血的红，兜金和缘是由黄金制成，银白色的鲛皮带有天星，柄卷是乌鸦羽毛般的玄色。②

他抬刀“喀嚓”一声斩下魃蜈的两只手臂，突然，刀十乐的一只鸟头像烟花一样爆掉，细雪飞扬，从里面盛开出数不清的石雕圣人头，他们的眼眶凹陷，像黑色的隧洞，从里面流下蜿蜒的鲜血。圣人头像木偶般张开嘴巴，嘴角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神圣的言语中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就像一个恶魔披上纯白的头纱在生硬地模仿教父说话。

“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住，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③。卡内斯·所罗门。”

“糟了……”赵泽辰的后背浸满冷汗，手微不可察地发抖。

原本趴在楚亮身上的恶灵都像发疯的狗一样扑到赵泽辰的身上。刀十乐剩下的两双红眼死死地盯着陈莫，他的两条手臂、一条腿像是被无形的牛拉扯着从身上撕下，满地的血像被打翻的红酒，魃蜈趁机捏爆了他的脑袋。

“赵泽辰！陈莫！”少女抛下褚旭，挥动着镰刀把那些死灵斩下。

“快拿好你的东西到我这来，我看不见！”楚亮扶着头从地上，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褚旭从破败的屋里拿出一个相框出来，朝楚亮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抿唇注视着前方的棕发青年，犹豫了一秒，还是走到他的身边。

楚亮微不可察地勾勾唇，一把握住褚旭的右手腕。

“呼唤你的名字，比卡④，临海之夜！”两人消失在少女的眼前。

“该死，又让他给跑了！”少女愤懑地斩下赵泽辰身上的最后一只死灵，手一挥，镰刀变成一个紫色骷髅头纹路附在她的右手背上。

她走到陈莫的尸体旁，抱起他的腰交给赵泽辰，拾起他断掉的残肢拥在怀里，拉着赵泽辰的左衣袖带他离开了这里。

①：来自《铃儿响叮当》

②：兜金、缘、鲛皮、柄卷都是武士刀的部件名称。如果有小天使想知道的话，留个评论，笨作者会解答。[害羞]

③：改自《箴言》里的一句话。

④：自设，比卡是楚亮之前遇到过的外神，他击败了比卡获得了相应的异能，有点像抽卡吧。（这里就涉及到异能的第二种获得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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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