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上班最折磨人的一点就是即便在休息日,人也会一大早准时醒来。

薄霜戈脑袋沉得翻不过身,闭着眼想摸手机看时间,结果摸到个人,吓得她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定睛一看,是聂雪刃。

他应该是照顾了她一晚上,此刻和衣倚靠床头睡着,气息平稳,并未被动静吵醒。

薄霜戈呆坐了一会儿,也实在没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能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还没到房门口,身边一道懒懒的嗓音传来:“包没拿。”

薄霜戈身形微僵,硬着头皮说了句“送你了”,带着对包里两百块钱的浓烈不舍跑得更快。

聂雪刃没再阻拦她,垂头看了眼身侧凌乱的床单,那里躺着一根长发。

鼻息间似还萦绕着浅淡的玫瑰花香,他重新躺下,闭眼,指尖不期然缠上那根发丝。

一圈又一圈。

薄霜戈头一回来他家,出了房门发现这还是个复跃,他也是过上好日子了,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不嫌累得慌。

一路小跑下了电梯,她拿出已经快没电的手机给贝莉打了个电话。

贝莉声音懒洋洋,显然也是刚醒不久,边打呵欠边问她出了什么事。

薄霜戈急吼吼道:“我断片了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贝莉也是瞬间清醒,而后语气淡然地说:“哦,昨天你是喝醉了,散场的时候我本来想着给你叫辆车,但你说你哥会来接你。没出什么事吧?”

薄霜戈这会儿也看到了自己给聂雪刃打过电话的记录,顿时心虚道:“你见着我哥没?”

贝莉“嗐”了一声,很像那么回事儿地说:“我哪还顾得上啊,自己都晕得找不着北了。”

昨天两人走在前面,贝莉一看时间才十点钟,想着留下来再玩会儿,她早就注意到吧台那边有个帅哥了,结果金特助那个大冰块居然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他命令似的抛下这句话,也不等她回应就走了,贝莉只好跟上去。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她家楼下,这人才开口:“聂总和薄小姐不是那种关系,下不为例。”

贝莉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她故意引导薄霜戈说对聂总的看法这事让聂总不满了,怪她自作主张。

不是那种关系——要么是还没开始追,要么就是没追上,男的就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还叽里咕噜啰嗦这些作掩饰。不过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打听老板**,贝莉没有多问,只是回了声“嗻”,然后在金特助古怪的目光中下了车。

薄霜戈又问她是怎么回的家,贝莉说自己有朋友来接。知道她也安全她就放心了,两人提前互道了新年快乐。

一路走到地铁站,也不是所有人今天都放假了,早高峰人还是多,薄霜戈没找到座位,握着扶手站着放空。

她还在上大三,实习后办了走读,租了个离君同和学校距离差不多的小公寓,也是父母过来帮她安排的。

这块区域房租不低,像她住的这一间50平米的单人公寓月租要三千多,对他们家的收入情况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薄霜戈劝了几次都被“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这个理由挡了回来,就猜到估计也是聂雪刃的安排,心里更是憋屈。

自打聂雪刃跟着亲生父母回了美国,这么多年他们都没见过一面。兄妹俩从小的相处模式虽说鸡飞狗跳,但感情并非不好。聂雪刃走时薄霜戈还是个中学生,没有自己的手机,想联系他只能找父母借,有时也会跟薄赫鸣借。她多不容易啊,就为了跟他多说几句话。结果呢?他的回复大多没几分温情,“嗯”“好”“知道了”,再给她转点钱。

她当时只知道聂家是个富裕家庭,有一回电视正好在放财经新闻,薄赫鸣指着上面的人随口提了句这是聂父,她才清楚地了解到对方家庭和他们家的巨大差距。

大概十几岁的女孩子内心都比较敏感,她觉得自己和聂雪刃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收他的钱更是羞耻难堪。聂雪刃说不定也会觉得她烦,所以回她的话都那么敷衍,恨不得用钱买她闭嘴。

之后她不再主动找他,生怕他以为自己说什么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打秋风。

小县城的女儿上学不会考虑省会以外的城市,她高考发挥还行,听家人安排顺利进了宁城大学。

到去年,聂雪刃回国了。

父母特地来了趟宁城,接上她去了一家没听过名字的私房菜馆,推开包厢门,聂雪刃已经在里面等着,阔别经年的兄妹两个就这样重逢了。

聂雪刃穿了一身剪裁细致的西装三件套,领口别了一只泛着银白光泽的鸢尾花胸针,材质和做工与他手上的腕表相得益彰。少年时那点青涩气已经彻底褪去,他的面部轮廓愈发清晰凌厉,宽肩窄腰,男性特质明显。

薄霜戈被他胸针上钻石的火彩闪了一下,她还没在电视剧以外的地方看见男的这么打扮,一时很不适应,还有点很怪异的难为情,她想,大抵是这种穿着真的很适合他吧,而人又是视觉动物。

江荣珊从后面推了她一把,打趣道:“怎么不叫人?不认识他啦?”

她一醒神,干巴巴说了声:“是有点陌生。”

她听到聂雪刃轻轻笑了下,他轻易不爱笑,笑就是觉得别人蠢。放从前她早就张牙舞爪地去闹腾他了,现在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爸薄旷闻打圆场:“小孩子忘性大。你跟你哥还能是陌生人?以后兄妹两个多走动,慢慢地感情就回来了。”

“谁跟她感情不好了?”聂雪刃拉开身侧的椅子,抬眼看向薄霜戈,语气调侃,“她就是哥哥多,一颗心掰两半,对我的情分肯定比不了从前。”

薄霜戈任由江荣珊把她按到了聂雪刃身边的位置坐下,不想理会,又顶不住父母快把她瞪穿了的视线压迫,只好冲他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薄旷闻催她:“还不叫人?”

她乖顺道:“哥。”

聂雪刃“嗯”了一声,态度也有些疏离。

席间父母一直围着聂雪刃的事问,打听他的学业他的工作,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薄霜戈身上,说她下学期要实习,得找个好单位。

“你们兄妹两个现在都在一个城市,往后要相互照应。有空了,多回家看看,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薄霜戈这时才知道聂雪刃的公司也在宁城,这场饭局不单是家人团聚,更多是父母想要让聂雪刃念在从前的情分上给她安排个好工作。他们言语间的讨好意味那么明显,薄霜戈几乎是瞬间脸就红了,那股羞耻感跨越过青春期,再一次猛烈撞到她胸口上。

没忍住,她开口:“实习工作我自己会找,不用麻烦别人。”

江荣珊瞪她一眼:“说什么傻话,你自己找的再好能有你哥给你安排的好?别好高骛远,你的本科学校也不是什么很好的……”

“好了,”薄霜戈出声打断,言语间有几分自嘲,“我确实没什么本事,但也不至于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好的高攀不上,差的配我还不是绰绰有余?”

江荣珊手中的筷子砰地砸到桌面上,显然是生气了。

本来欢快和乐的氛围一瞬间凝固。

薄霜戈背脊微颤,平复了几下气息,缓声开口:“对不起,妈。”

她要维护自己微薄的自尊心,却不该把气撒到一心为她好的父母身上。

薄旷闻这时紧跟着道:“傻孩子,你哥又不是外人,一家人之间谈不上麻烦不麻烦,对吧雪刃?”

薄霜戈感觉到了身边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面容绷得更紧,烫得像有火在烧。

“气性还是这么大,”聂雪刃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示意身后的服务员把甜品端到她面前,“自己去面试,不通过就算了,我不会插手。”

他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次说不会插手那就是真的连个招呼都不会帮着打了。

江荣珊怒其不争地攘了把薄霜戈的肩头,气道:“好好表现,听见没有?”

她身子被推得一晃,头低垂下来,喉咙里溢出一声应答。

聂雪刃眼底刹那闪过一丝晦暗,但也没说什么,将叉子塞她手里:“吃吧。”

一桌子菜都是薄霜戈爱吃的,甜品也是她喜欢的布朗尼,这个餐厅一定不便宜,因为这一小块布朗尼的味道比她以前吃过的都要好。

真丢脸啊,她想。

原本和聂雪刃重逢,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是高兴更多的。原以为之后大家恢复来往,过去的兄妹感情也能回升,可这顿饭后她再也没有和聂雪刃说过话,哪怕她最终还是进了君同,成为了和聂雪刃接触最多的总经办的员工。

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全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大概也是嫌麻烦吧。

只是没想到昨晚那件事把他俩之间这份默契的平衡打破了。

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薄霜戈回到住处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提上行李箱下楼。

她走到路边打车,还没师傅接单,一辆黑色SUV停到了她面前。

聂雪刃从驾驶座下来,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把她松垮的围巾掖好,薄霜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想掐她的脸,她这时才猛地后退了两步,一个明晃晃的避让动作。

两个人都愣了下。

薄霜戈一时尴尬,选择性失忆:“聂总早,您怎么来了?”

一副她今天不是在他家醒来的样子。

聂雪刃都有点被她的演技折服了,也配合她表演:“我出来散步呢,看你好像需要帮忙。”

薄霜戈目光追随着被他拿走的行李箱:“这个点不大好打车,我等一会儿就行,谢谢您。”

“不客气。您请上车?”

他也学她用上敬语,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像什么礼貌的话。

薄霜戈假装听不出来,“上车去哪?”

“回家。”

“你也要去我家?”

聂雪刃像是气笑了,冷沉沉地吐字:“是啊,我也要去你家。我还要吃你家的饭,睡你家的床,管你爸妈叫爸妈。”

薄霜戈:“……”

薄霜戈老家屏南是宁城下面的县级市,高铁虽说只要半小时,但再转公交到镇上还要一个多小时。以前都是父母开车来学校接她,今天比较特殊。

她退掉高铁票后才猛地想起什么,急忙拿出手机。昨晚醉得昏天黑地,她哪里还记得给母亲发消息报平安?

聂雪刃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昨晚我跟妈说过了,她知道,放心吧。”

难怪今早也没看到家里人发消息,薄霜戈松了口气:“谢谢。”

“真心谢我就少气我。”

聂雪刃替她拉开车门。

上了车,不知道哪来的嘀嘀嘀的提示音,薄霜戈略显局促地望向他。

聂雪刃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薄霜戈犹豫了一下,凑近了些,两个拳头力道轻巧地在他肩上来回捶了捶,眼神再问他:现在能说了吗?

男人冷肃的面容顿时春风化雪,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再倾身,拉过她身边的安全带。扣好的那一瞬间,提示音停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薄霜戈却是猛然一僵。

因为在聂雪刃靠过来的一刹那,她在他脖颈处看到了一道新鲜分明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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