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两人等到天亮，准时踩在警察局开门的点，一来就报警。

莫欣：“警察同志，我今天凌晨三点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抢走东西，我要报警。”

蒋立青：“准确来说，是我的东西被人抢了。”

值班的警察闻言抬头望向蒋立青，例常询问：“那是什么？有没有照片或者是口述出来也行。”

蒋立青扭头看向莫欣，脸臭着说：“没有照片，是个檀木佛珠手串。”

“具体点。”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你要问就问她。”

男人将问题抛给莫欣。

“那是一串有十七颗檀木佛珠，一半珠子刻着‘平安顺遂’，红绳上还有一个刻着‘热依汗’维语的铭牌。”

“是今天凌晨三点过十分左右，我走在下班路上，远安路的第十五个路灯下被抢。”

警察记录莫欣口中的信息，随口问：“丢失的物件大概值多少？”

“无价之宝，任何东西来换都不行。”沉默一旁的蒋立青幽幽补充。

······

结束完后，莫欣无聊地蹲在警局前的草坪上拔杂草。

她还记得警察同志正直的眼神，以及左手边蒋立青幽怨的眼神。

“我们会尽快找到丢失的物件，交还于失主。”

警察同志负责地安慰了一下她，又转眼对蒋立青说：“你个大小伙子，让女朋友一个人走夜路，幸好只是被抢了东西，万一下次直接是抢人呢？”

说罢，也对莫欣说上了几句“晚上不要走夜路”“下班了就找个人陪伴”。

蒋立青听着警察的敦敦教导，脸更臭了。

但也没有反驳什么。

只是那眼神更加幽怨。

头顶上的太阳高照，莫欣沐浴在大好阳光下。

忽然，一个阴影笼罩她全身。

莫欣抬头，打着遮阳伞的蒋立青倒映在她那双浅色眼眸中。

“女朋友，你怎么不出去？”他说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她目光转移，瞥见蒋立青的那群保镖。

“还是警察局这里令我安心。蒋立青，我一出去就死定，还是不出去的好。”

男人嗤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着，上下打量着莫欣。

上完夜班的莫欣并没有那么憔悴，反而精神充沛。

蜜色的肌肤裸露在外，一双浅色的眼瞳里全数是自己的倒影。

正好的年纪，不应该是去上学吗？

鬼使神差下，他多问了一句：“看你年纪不大，这个时间你不该去上课？”

莫欣才反应过来，双手锤了一下地面：“对哦，今天几号来着？”

蒋立青善意提醒：“今天是9月1号。”

她倏地一下，立刻站起身。就是不小心撞到少年的下巴，两人都发出声音。

莫欣揉了揉头顶，刚想踏出警局大门，又瞧见那群保镖有所动作，立刻退了回来，抱住一旁的铁杆：“你休想害我。”

蒋立青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着急上火，直接拉走莫欣。

见她在大呼小叫，捂住嘴拖走。

“放手放手，别拽着我，疼疼疼。”

莫欣被拉出警局，蒋立青的保镖就围住她。

“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在警局附近动手吧。”她双手举过头顶，在人群缝隙里窥见蒋立青。

明明一样的年纪，为什么他不去上学？

“哥，算我求你了。不是我不找，而是警察同志更有性价比。你看人家有资源有人手，我有什么？”

“大不了现在写个欠条，多少钱咱们现在商量，真的没必要叫保镖出来。”

似乎是莫欣拼命求饶的姿势取悦到蒋立青，他说：“我说过，那东西无价之宝，多少金银来换都不止。”

“不过嘛···”隽秀的五官舒展，露出好看的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来人，写欠条。”

莫欣眼睁睁看他坐地起价，直接写下一百万的欠条。

蒋立青临走前，用那张写着欠条、画了押的纸条拍拍她的脸：“找到了，这一百万就不作数；找不到，一百万翻倍，你就是我的第一打工人。”

“再见，穷逼打工人。”

他载着一辆银灰色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什么玩意，有钱了就变坏，这世道果真如此。

莫欣在心里嘀咕，赶忙翻出手机，拨打自己熟悉的电话号码。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喂？欣欣怎么了？是学校待着不习惯吗？”

听到久违的声音，莫欣忍不住哭出声，很快又抑制住哽咽的哭声。

“没什么，奶奶。我就是有些不习惯你不在身边······别担心，我在学校过得很好，学校很大。奶奶，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按时去检查。”

电话那头的奶奶似乎笑了，透过一个巴掌大的屏幕，穿越千里，那温柔得不似天神的嗓音，有特殊的魔力安抚着她。

打了几分钟电话煲，就被老人家催促着上课去。

莫欣念念不舍地挂断电话。

又立刻打通班主任的电话，说清楚自己的原因后，拿到班主任的请假批准。她挂断电话，又打通辅导员的电话，将自己的情况简述汇报。

莫欣被准予推迟一天前往学校。

她又向傅蓉说明情况，得到傅蓉经理的批准，她可以平常没课的时候打打散工，按时记帐。

解决好一切的莫欣回到学校，从头开始，再过一遍大一的课程。

可惜过了近一个月，系统的提示一直没有出来。

莫欣率先忍不住了，她问：“为什么攻略目标还没有出现，我已经在学校待了一个月。”

【你要出去走动，才能遇上攻略目标。】

“学校附近我也走了，你根本就没有提示过。”

【或许你去那些你不怎么走动的地方，去试试看？】

“不怎么去的地方···等等，你是不是在怂恿我变坏？”

莫欣边默写单词，边在脑中与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旁边的手机突然振动，她放下笔，小跑出自习教室，走至无人处才接起电话。

“你是？”

“你好，这里是新阳派出所。女士，你一个月前报的抢劫案目前有了一点线索，但需要提前说一声，你的物件有可能找不回来了。”

“什么，找不回来？”

“你先别急，警方正在寻找嫌疑人，过段时间会再给你打电话确认。”

“·······好，那就拜托警察同志了。”

电话挂断，她正愁着怎么解释手串可能找不回的事实。蒋立青的电话拨过来，莫欣的手顿住，想要摁掉屏幕，假装自己没看见。

她站在四楼的楼梯口边上，再往后走一步就会摔下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少年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欣回头，尴尬感爆棚。她招手：“你怎么在这？”

“我当然是来上学的···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打工人。”

“是不是找不回来我的东西。”蒋立青穿着运动衫，站在第一阶上，眯眼平视莫欣。

莫欣：“那你猜对了，但又只猜对了一半···你的东西有可能找不回来，也有可能找得回来。”

眼看蒋立青要暴走，她抬手给他扇风，动作无比熟练，像是很久之前就做过同样的选择。

他向天翻了个白眼，又重新打量一番莫欣。

越看越觉得可以。

大少爷金口一开：“有个生意做不做，可以少算你的债务。”

莫欣有些心动：“什么生意···有个前提，违法乱纪我不干。”

蒋立青双手插兜，抬起下巴：“明天晚上，陪我见个人，你暂时充当我的女伴。”

莫欣有些疑问，直接问出来：“你不是之前说我是个疯子吗，怎么选我？”

大少爷道：“你是个十分熟悉我的疯子，为什么不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在这一个月里，经常遇见莫欣。

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去学校附近的景点。

别人对莫欣的评价大多是高度赞扬，什么为人开朗大方、双商极高。

明明才开学一个月，却能够获得一个学院的大多数学生喜欢。

这人深不可测，或许是继母放置在他身边的人。

必须要时时刻刻无不警惕着她。

莫欣还想推辞不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听蒋立青威胁：“你不去，我将强制把你的工资分一半作为欠款，偿还于我。”

“去去去去，真是怕了你。”

莫欣赶走蒋立青后，继续回到自习教室，看之前都没有看完的书籍。

时间飞快，很快到第二天晚上。

她骑单车，抵达蒋立青所给的地址。

走进去，一排的化妆师围着她转，势作要吞了她一般。

被迫坐在座位上，被化妆师们围着做造型。

不知过了多久，莫欣昏昏欲睡中，像是看见有人走过来，用什么东西挠她的鼻子。

拍开那只捣乱的手，睁眼斜视来者，一脸无语。

“你干嘛？”

“瞧你要睡着了，弄醒你。”蒋立青明显是做过造型的。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新中式，暗色系的衣料看着就很滑顺。长发剪短，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五官被妆感加强，清隽优雅。

像是画中人活过来般，古韵十足。

莫欣想到没钱的蒋立青的审美，忍不住笑出声。很快又板着张脸，严肃地对蒋立青点头。

毫不吝啬地赞美：“帅，大少爷果真帅。”

蒋立青收回手，眼底中的艳羡被垂下的眼皮格挡。

“你从哪里听的？”

“当然是从学校的告白墙上知道的，说什么‘隔壁经管学院有个帅哥，个高脸帅，就是脸有点臭’···我可没有添油加醋，原原本本转述。”

本来就是，穷逼版本的蒋立青，臭屁又傲娇。

换成有钱大少爷版本的，更加如此臭屁和傲娇。

她完全醒过神后，接过化妆师小姐姐手中的礼服，走进更衣室。

稍稍看一眼，好好不用担心蒋立青的审美。

这是一件寻常的晚礼服，丝绸质感的绿色吊带，简约修身。

踏着高跟鞋，挽上蒋立青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蒋家。

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蒋家碰见自己的母亲。

两个人长相相似，眉眼的转角弧度也相同。

不同的是，在金钱的滋养下，母亲更加的风情。

母亲似乎也惊讶莫欣的到来，但很快又压下惊讶，言笑晏晏地招待来宾。

蒋立青冷眼瞧着莫欣与继母之间的暗流涌动，松开莫欣的手，将一杯酒塞进她的手中。

他说：“那你先在这里坐坐，我需要去应酬。”

挽着发髻的莫欣沉默地点头，与来时完全不一样。气势全无。

她乖巧地坐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吃着面前的食物。

目送蒋立青走后，莫欣发出感慨：“果然不能将这个世界当作自己原来的世界，太离谱了。”

“我妈妈怎么可能是蒋立青的母亲。”

“而且他那眼神都要黏在妈妈身上了，怎么可能···”

她端着一碟甜点，挖下一大勺，往嘴里放。

吃着吃着，泪珠如泉水般，从深邃的眼眶里断断续续流出。

莫欣连忙从一旁的方几上抽出几张纸巾，小心擦拭着泪珠。

——这妆她在手机上看过，很贵，不能弄花妆。

一个人手忙脚乱中，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莫欣抬头，见一个衣冠楚楚、风度不减的中年男子正笑盈盈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她摇头，说：“没事先生，我就是因为蛋糕太好吃了才哭的。”

男人招手，叫来一位服务人员，低声嘱咐着什么。

拿过一盘各式各样的甜点，放在莫欣的面前，并一块坐下来。

她对这个社交距离感到不适，不自觉往外挪了一下。

“小姑娘，招待不周，这些甜点就当作是赔礼了。”

男人察觉到她的抵触，便稍微坐远，换了一个没有那么有攻击力的姿势。

少女花一样的年纪，正是烂漫的时候，又哭的让人心疼。

蒋珏背靠在沙发上，儒雅似神仙。

他向莫欣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蒋。”

莫欣出于礼貌，也回握蒋立礼的手：“你好蒋先生。”

她能察觉这个蒋先生目的不纯，两人聊了几句后，打算离开正厅。

“不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这里？”

“不用麻烦蒋先生，我自己可以的。”

莫欣向蒋珏表达过谢意后，迅速避开正在跳舞的人群，一个人走至蒋家的后花园。

【攻略目标出现，请立刻上前搭讪。】

“什么，那里？”莫欣立刻打起精神，四处眺望。

【你的三点钟方向，两百米远。】

“好的。”

莫欣执行，朝着后花园的杂物间走去。那里确实有人鬼鬼祟祟地蹲点。

不待她看清人，那人竟返回，扭头朝她跑来。

莫欣拦住奔跑的男人，一并摔在地上。

顾不上擦伤的手臂，莫欣抓住那人，说：“别跑，我找的你好久。”

说罢，拉下那人的鸭舌帽，扯下黑口罩。

脸完全暴露在眼中。

居然是蒋立青。

她有些惊讶，瞥见两人相握的手上，蒋立青苍白的手腕上赫然佩戴着那串佛珠。

“你耍我，蒋立青！”莫欣死死盯着那串佛珠。

被压在身下的人皱眉，似乎不认识她一样，推开莫欣，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抱住人的腿，哭嚎道：“你不能这么对我，那一百万不算数，不然我不松手。”

她的声音太大，容易引人过来。

便捂住莫欣的嘴，半拖半抱着，将她转移至杂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