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归真

十年光阴,如草原上的风,悄然而逝。

达瓦已经长成十三岁的少年,有着父亲般深邃的眼眸和母亲般坚毅的嘴角。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红杉树下,听父母讲述那些似真似幻的时空故事。

“阿爸,你真的去过有会唱歌的星星的地方吗?”达瓦仰头问扎西平措,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扎西平措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眼神温暖:“那些地方啊,既遥远又接近。遥远到需要穿越无数时空才能抵达,接近到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漆雕烟霏在一旁缝补衣物,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十年的平静生活,让那些惊心动魄的时空冒险渐渐沉淀为内心深处珍贵的记忆。如今的他们,是草原上受人尊敬的医师和天葬师,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一个黄昏,漆雕烟霏在为一位老者举行天葬时,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时空波动。当她将死者的灵魂引向彼岸时,一道细微的时空裂缝在仪式现场一闪而过。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裂缝另一端的景象——星辰书院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典礼,而典礼的中心,赫然是她与扎西平措的雕像。

“你看到了吗?”当晚,她向扎西平措描述那个景象。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源初之光沉睡后,那些时空连接并没有完全切断。它们就像地下暗河,偶尔会冒出地面。”

这种时空的余波不仅影响着他们,也开始影响达瓦。

少年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他是时空守护者,穿梭于各个世界之间。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有时会说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语言,或者展示出超越常人的知识。

“今天达瓦在帮我整理草药时,准确地说出了三种只在未来佛国才有的药材特性。”扎西平措忧心忡忡地告诉漆雕烟霏,“他不可能知道这些。”

漆雕烟霏想起自己怀孕时经历的那些异象,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是时空的血脉在觉醒吗?”

他们的担忧在月圆之夜成为了现实。

那天晚上,达瓦突然发起了高烧,全身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在他的哭喊声中,房间里的物品开始悬浮,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流转的星河。

“平衡...需要平衡...”少年在昏迷中喃喃自语,用的是源初之光的语气。

扎西平措试图用医术治疗儿子,但毫无效果。漆雕烟霏则感受到达瓦体内汹涌的时空能量,那能量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她与扎西平措所有时空经历的融合。

“是返祖现象。”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中响起。源初之光的身影在达瓦床边凝聚,但比记忆中更加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

“你说什么?”漆雕烟霏急切地问。

源初之光注视着痛苦的达瓦:“你们作为我的碎片,经历了太多时空奇迹。这些经历已经编码在你们的灵魂深处,如今在你们的孩子身上显现。他正在继承你们所有的时空特质。”

扎西平措护在儿子床前:“有办法阻止吗?”

“为什么要阻止?”源初之光反问,“这不是疾病,而是天赋。他注定要成为新一代的时空守护者。”

漆雕烟霏摇头:“我们选择平凡的生活,也希望他能有平凡的人生。”

“有些选择,”源初之光轻声说,“不是由父母做出的。”

就在这时,达瓦突然坐起,双眼完全变成了星辰般的银白色。当他开口时,是无数声音的重叠:“时空结构再次出现裂痕,需要守护者。这个孩子是被选中的继任者。”

扎西平措愤怒地挡在源初之光面前:“你答应过不再干预我们的生活!”

“这不是干预,”源初之光的身影开始消散,“这是命运的召唤。当钟声响起,守护者必须回应...”

随着源初之光的消失,达瓦重新陷入昏迷,但身上的蓝光更加明亮了。

夫妻俩守了儿子整整一夜。黎明时分,达瓦的烧退了,蓝光也渐渐消散。当他醒来时,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

但有些事情已经改变。

从那天起,达瓦开始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能在不同的语言间自由切换,能理解最复杂的哲学概念,甚至能预知一些即将发生的小事。

“阿妈,”有一天他问漆雕烟霏,“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装着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漆雕烟霏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达瓦的异常能力越来越明显。他能与动物交谈,能治愈伤病,能在梦中游历其他时空。草原上的牧民开始称他为“小活佛”,纷纷前来朝拜。

这种关注并没有给家庭带来荣耀,反而带来了麻烦。

一天,一队来自远方的僧侣找到了他们的小屋。为首的老喇嘛声称受到佛祖启示,要来迎接“转世灵童”。

“这个孩子不是普通的灵魂,”老喇嘛对扎西平措说,“他体内蕴含着无数世的智慧。请让我们带他去寺庙,接受应有的教育和供养。”

扎西平措断然拒绝:“他是我们的儿子,只想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类似的访客接踵而至。有来自神秘组织的使者,声称要保护“时空之子”;有来自未来的旅行者,请求“守护者大人”指引方向;甚至还有来自其他维度的存在,前来朝拜“源初化身”。

他们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打破。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漆雕烟霏和扎西平措发生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们应该离开这里!”漆雕烟霏激动地说,“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让达瓦远离所有这些纷扰!”

扎西平措摇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达瓦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我们走到哪里,这些麻烦都会找上门。”

“那你说怎么办?”漆雕烟霏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儿子被当作神佛崇拜?看着他失去平凡的童年?”

扎西平措沉默良久,最终说:“也许...我们应该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

这个提议让漆雕烟霏震惊:“他才十三岁!”

“但他的心智已经远超常人,”扎西平措叹息,“你我都知道,他不再是普通的孩子。”

争吵最终没有结果。那晚,他们第一次分床而眠。

深夜,漆雕烟霏无法入睡,独自来到红杉树下。雨水顺着树叶滴落,打湿了她的衣裳。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想起与扎西平措在这里许下的无数誓言。

“我以为我们终于找到了平衡,”她对着夜空低语,“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我们?”

“因为真正的平衡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

扎西平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外衣:“就像草原上的河流,看似平静,实则永远在流动。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生活,也需要不断调整,不断适应。”

她靠在他肩上,感受着熟悉的温暖:“我害怕失去达瓦,害怕他被迫承担那些沉重的使命。”

“也许,”扎西平措轻声说,“我们不应该把那些使命看作是沉重的。它们是我们的一部分,也将是达瓦的一部分。关键在于如何整合这些部分,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平衡。”

第二天,他们决定与达瓦进行一场坦诚的对话。

在红杉树下,他们向儿子讲述了所有的真相:时空旅行、源初之光、守护者的使命...以及他们最终选择平凡生活的决定。

达瓦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十三岁少年应有的惊讶,只有超乎年龄的深思。

“所以,”听完所有的故事,他轻声说,“我不是生病,也不是被附身,只是...继承了你们的过去?”

漆雕烟霏点头,眼中含泪:“是的,孩子。你体内流淌着时空的血脉。”

达瓦思考了很久,然后问:“如果我说,我想探索这些能力,了解这些记忆,你们会失望吗?”

扎西平措与漆雕烟霏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不会,”扎西平措说,“我们只希望你快乐。”

“那么,”达瓦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决心,“我想学习。不是去寺庙,也不是跟那些奇怪的使者走,而是跟你们学。学习如何平衡这些能力,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个回答出乎他们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从那天起,他们的生活进入了新的阶段。白天,达瓦像普通少年一样,学习放牧、识字、算术;晚上,他们则在红杉树下,教导他如何掌控时空能力,如何理解不同维度的知识。

漆雕烟霏教他渡魂师的智慧,如何尊重生死,如何引导灵魂;扎西平措教他医师的仁心,如何治愈伤痛,如何安抚痛苦。他们不把达瓦当作神佛崇拜,而是当作一个有着特殊天赋的孩子来培养。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自己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那些曾经被视为负担的时空记忆,如今成了珍贵的教材;那些曾经想要逃避的非凡经历,如今成了智慧的源泉。

一天傍晚,达瓦在练习控制预知能力时,突然说:“阿爸,阿妈,我觉得你们的选择是对的。”

“什么选择?”漆雕烟霏问。

“选择平凡的生活。”达瓦微笑,“因为只有在平凡中,才能真正理解非凡的价值。就像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见星光。”

扎西平措感慨地搂住妻子的肩:“看来,我们的儿子比我们更早领悟了平衡的真谛。”

随着达瓦逐渐掌握自己的能力,那些不请自来的访客也开始减少。少年用智慧和慈悲应对每一个前来求助的存在,既不骄傲自大,也不妄自菲薄。

一年后的春天,达瓦正式举行了成人礼。在草原长者的见证下,他宣誓将用自己特殊的能力服务族人,同时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天晚上,源初之光的影像再次出现,但这次,它只是远远地点头致意,没有靠近。仿佛在表达对这家人的尊重,对他们选择的认可。

当宾客散去,一家三口坐在红杉树下,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阿爸,阿妈,”达瓦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时空真的需要守护者,我会响应召唤。你们会支持我吗?”

漆雕烟霏与扎西平措十指相扣,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无论你选择什么道路,”漆雕烟霏温柔地说,“我们都会支持你。”

扎西平措补充道:“因为真正的爱,不是束缚,而是放手;不是保护,而是信任。”

达瓦满足地笑了,继续仰望着星空。在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既有着少年对未来的憧憬,又有着守护者对责任的认知。

漆雕烟霏靠在扎西平措肩上,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他们终于明白:归真不是回到起点,而是带着所有的经历和智慧,在平凡中找到非凡的意义。

就像草原上的红杉,根系深扎泥土,树冠却触摸天空。在有限中见证无限,在平凡中包容奇迹。

而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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